天慧帝揉揉眉心，“就按照朕的意思辦，去吧。”

  “不，父皇！”東方翊搖搖頭，“兒臣不能處置有功之人。”

  天慧帝怒道：“你是要抗旨不遵嗎？”

  “父皇，賀涵確實有功，若生生降罪於有功之臣，則會寒了千百臣子的心。”東方翊上前一步，懇切請求。

  天慧帝眸色慍怒，“此事你若不能辦，自有大把人能辦，你自己琢磨去吧，出去！”

  東方翊還要再說，康平公公已經上前道：“奴才送王爺。”

  康平公公朝東方翊打了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東方翊一時頹然，知道父皇的脾氣，這會兒跟他頂撞，根本不能為賀涵爭取一個公平的結果。

  “兒臣告退。”東方翊拱手告退。

  康平公公送東方翊出去。

  到了門外，康平公公輕聲道：“今日還沒天亮，燕王府便命人入宮稟報，說燕王妃懷了身孕。”

  “知道了，謝謝公公告知！”東方翊眸色平靜。

  康平公公輕聲歎息，“王爺去吧，那賀涵暫時受了委屈，皇上是知道的，日後等此事平息，定會加以補償。”

  東方翊心頭冷笑。

  好一句日後補償，這一句拯救遲緩，可傷了武將的心啊！

  東方翊沒有回衙門，他沒想好怎麽跟衙門的人交代。

  那天的場景，京兆府許多官兵看在眼裏，賀涵是真真的盡力了，如果賀涵獲罪，京兆府上下，隻怕也覺得不可思議。

  東方翊也沒有回王府，暮芸汐估計會比他更激動。

  一時惆悵，去了國子監找司徒染。

  司徒染一襲白衣，飄飄如謫仙，麵容溫潤如玉，不帶半點情緒地聽東方翊說完整件事情。

  司徒染給他倒了一杯茶，道：“如今，諸位王爺尚且無小世子繼承香火，儲君之位遲遲未定，燕王妃此時有孕，皇上心裏頭大概是傾斜過去了，要立燕王為太子，燕王妃就不能有汙點，你應該明白的。”

  “染兄說的這些本王都明白，”東方翊語氣煩躁，“可就算因為燕王妃懷孕而不處置她，也不該問罪於賀涵啊。”

  司徒染道：“總要有個人來承擔責任，賀涵是城門守將，他來承擔此事，是最合適的。”

  “可是本王沒辦法處置賀涵。”東方翊心中甚是惱火。

  他自己就是武將出身，知道武將要出頭有多難。

  若國家無戰事，有些武將，一輩子可能就止步於目前的位置。

  可一旦國家有戰事，這些武將要用生命的代價，才能換取晉升的機會，隻是多少將士亡魂啊，要到死後才得到一個追封。

  當日，這麽多百姓在場，他們都親眼看到賀涵拚盡全力救人的，糊弄不得。

  一旦降罪下來，得是多大的笑話啊？

  “你素來足智多謀，快給本王出出主意。”東方翊看著司徒染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就來氣。

  司徒染抿了一口茶，神定氣閑，“辦法不是沒有的，但是，但是想要公平就看你敢不敢。”

  “有什麽不敢？快說！”東方翊一拍桌子。

  司徒染微笑看他，“倒也和王爺無關，聽說當天秦王妃也在城外救人。”

  東方翊警告，“別想著從她身上做文章。”

  “必須從秦王妃身上做文章！”司徒染淡淡地說道。

  東方翊拍桌而起：“休想。”

  “王爺稍安勿躁，”司徒染看著他，“先聽我把話說完。”

  東方翊冷眼，“你盡管說，但是想必也不是什麽好法子。”

  “王妃在城外救人，此事不少人看到了吧？”司徒染道，“這兩日京中也都傳遍了，說秦王妃仁心仁術，心善人美，如果此事一定要找個人來背鍋，秦王妃就最合適了。”

  東方翊沒好氣地瞪著他，“你打的什麽主意？”

  司徒染笑著解釋道：“你想想看，如今九千歲最寵的人是誰？如今幾位王妃聲望最高的人又是誰？

  你再想想，秦王妃去請罪，皇上就真的會怪罪她嗎？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皇上想怪罪，九千歲也不允許啊。而且別忘了，王妃可是救了紅袖郡主呢，寶親王也不會袖手旁觀。”

  “那豈不是脅迫？”東方翊覺得此法不妥，且不說他不想讓暮芸汐背鍋，另外父皇也是不受要挾的。

  萬一真惹惱了父皇，給暮芸汐打幾板子，那她豈不是受苦了？不妥不妥！

  司徒染拍著東方翊的肩膀道，一副好言相勸的模樣：“聽我的，準沒錯。”

  “你就沒想過如果出了差錯怎麽辦......”東方翊瞪著他。

  司徒染一錘定音：“那就王爺自個兒一力承擔！”

  “......無賴！”

  都不是什麽好人。

  從國子監離開，東方翊想了一路，還特地策馬去了一趟城門，看賀涵在不在。

  賀涵在嗎，他吊著胳膊，那天救人的時候，傷了右臂。

  “王爺！”賀涵大咧咧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回身跟身邊的侍衛招呼，“二狗子，快給王爺沏茶！”

  “不必了，”東方翊擺擺手，看著賀涵，道：“本王路經此地，過來看看你的傷勢。”

  “多謝王爺關心，卑職的傷勢沒有大礙。對我們這種粗皮鈍肉的人來說，這點小傷不算什麽。”賀涵笑著道。

  東方翊問道：“你可上過戰場？”

  “上過。”賀涵笑著點頭，“上過幾場，殺了百十個敵軍，才當了這守將。”

  東方翊一怔，“殺了百十個？哪一場戰役？”

  “黑木崖戰役！”賀涵道。

  “黑木崖戰役？”東方翊錯愕，“當時本王身為主帥，怎麽沒見過你？”

  賀涵擺擺手，有些汗顏，“卑職當時還隻是後防線的小兵，王爺就算見過，大概也不認識。”

  從後防的小兵到如今的城門守將，東方翊可以想象他的道路有多艱難。

  東方翊心裏更沉重了幾分，就因為要給人頂罪，所以要把一個武將所有的功勳抹殺！

  何況這賀涵，竟然曾是自己的部下！

  “本王走了，有空再聊！”東方翊沒有辦法再麵對這張憨厚的笑臉。

  “是，王爺慢走！”賀涵恭敬的拱手，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對於秦王，他是無比尊敬的，隻有在戰場上經曆過的士兵才會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