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1）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小綠茶才吃香呢！

  　　幾個班幹部無聲哀嚎，瞅著鬱老師身上這麽幹淨，也不敢上手拉人，隻能跑她跟前擋著。

  　　鬱蔥這才把步子放慢，視線掃了幾人一圈，準確的找到班長，盯著對方，不錯過任何細微表情。

  　　“明明我是頭一次給你們上課，為什麽這麽排斥老師？”

  　　“鬱老師，我我……”班長詞窮，有些結巴。

  　　鬱蔥麵色柔和，但態度強硬，道“既然你們不想說，待傍晚老師給八個大隊的社員上掃盲課時，正好問問你們的長輩，看看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學生們：“……”

  　　這是要請家長，還是集體請家長，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要是他們用著家裏的錢，卻不在學校好好讀書會麵臨什麽！

  　　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在眼底流露出極為驚悚的恐懼。

  　　“鬱老師，我們真的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我們知道錯了，一定改！”

  　　他們這幾嗓子把周圍幾個教室上課的學生都給驚動了，老師也好奇，紛紛扯著脖子往這頭看。

  　　鬱蔥是個人來瘋，趁機刨根問底，道“是老師哪裏做的不好，惹得同學們總是道歉，卻不說緣由？”

  　　“中午食堂時，我們都沒吃飽，所以……”班長頂不住壓力，終於開口。

  　　“所以覺得是因為我把你們的口糧吃了，害的你們餓了肚子？”鬱蔥心中早就有所懷疑，就等著他們說出來，借題發揮。

  　　她小手一攤開，指著自己單薄纖瘦的身材，繼續朗聲質問，讓所有看客都能聽見，道“不說我頂替的是朱榆老師的工作，食堂有他的預算夥食在。

  　　單說我這樣一個瘦弱的女子，飯量還不如你們小夥子的大，能把你們的飯菜都給吃了？”

  　　“我們每月要麽交糧食，要麽交糧票，哪回都不少交，可就是吃不飽啊！”班裏的女生聽到外麵的聲音，匆匆跑出來，哭著高聲喊話，似是要把委屈發泄出來。

  　　鬱蔥不卑不亢，問道“今天是老師第一天吃食堂，之前我不在，你們就能吃飽？”

  　　“也不算飽，但今天更餓了。”那個女生抹著眼淚，看鬱蔥的眼神不善。

  　　這些人的情緒還牽動不了鬱蔥的喜怒，但她不能輸了陣勢。

  　　她雙手抱臂，氣勢全開，道“你們覺得老師是新來的，又年輕好欺負，就把火氣都出在我身上，找軟柿子捏是吧？”

  　　學生們看著比他們還大不了幾歲的鬱老師生氣，嚇得一個哆嗦。

  　　當時，也都不敢再頂嘴了。

  　　但旁邊看熱鬧的幾個班級，那些學生們開始對著鬱蔥遙遙的指指點點。

  　　“問你們緣由，一個個說的吞吞吐吐，也不知道為了誰藏著掖著。

  　　欺負我一個新來的老師倒是厲害，看看社會上有本事的人，有哪個是欺軟怕硬的？”

  　　這些學生明明不服氣，以為讓別的班級替他們開口，就算完事了？

  　　她從不受窩囊氣，就算是少不更事的學生，也不行！

  　　放在以前，她肯定是要報公安，查清究竟是誰在背後詆毀她，又是誰克扣了學生的口糧。

  　　可是，她畢竟是初來乍到，鬧大了容易給郝校長惹麻煩……

  　　周圍如此喧囂，唯有她氣定神閑，仿若置身事外。

  　　忽然，鬱蔥聽見外麵走廊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她心思一定，道“既然你們覺得是因為我吃了你們的口糧，導致你們餓肚子，從明個開始中午食堂的飯菜，我一口不吃。

  　　還親自去食堂盯著，我倒要看看是誰在占用你們的口糧！”

  　　“好，鬱老師說的好，明個開始我這個校長也以身作則，親自去食堂盯著，看看到底是誰偷了學生們的口糧。”

  　　郝校長跟著晏銜大步而來。

  　　晏銜長身玉立，神情淡漠的站在小姑娘身側，垂著眼簾，遮掩眼底的情緒。

  　　小姑娘真的特別努力，努力生活，努力樂觀，努力向陽而生。

  　　讓人看了心疼……

  　　他和郝校長也是剛到，但前後一聯係就明白本應聖潔的學校裏，卻成了藏汙納垢的所在。

  　　學生們縮著腦袋，不敢看晏銜與郝校長。

  　　“郝校長，我不占學生的便宜，這是我中午的二兩糧票。”

  　　鬱蔥從小包裏拿出糧票，在學生們麵前展示了一圈，才遞給郝校長，表示自己不占便宜。

  　　其實，她認得小哥哥的腳步聲，才故意把話說的綠茶些。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小綠茶才吃香呢！

  　　郝校長搖頭拒絕，從褲口袋裏又掏出一份糧票。

  　　“中午的時候，晏老師就給了我二斤糧票，說是你倆人用朱榆老師的一份夥食，不能讓學生們吃虧。”

  　　見此，學生們羞愧難當，各個都羞臊的紅了臉。

  　　那幾個哭著的女同學，內心惶恐到了嗓子眼，心髒也像是拴了好幾個水桶，七上八下的。

  　　班長和幾個班幹部上前，對著鬱蔥深深地鞠躬，道“鬱老師，對不起。”

  　　“你們還年輕，容易被煽動，因為我是你們的老師，所以我不會怪你們，可日後你們走向工作崗位，走向更廣闊的天地，要記得凡事三思而後行。

  　　三尺講台，三寸筆，三寸舌，三千桃李；十年樹木，十載風，十載雨，十萬棟梁。

  　　老師希望你們日後都能成為國之棟梁，每當想起學生時代，都是讓你們在風雨中進步的動力。”

  　　鬱蔥似乎十分的苦口婆心，目光中透著濃濃的期許。

  　　哼，小樣兒的，她要是還修理不了這些半大孩子，就不要混了！

  　　“多謝，鬱老師教導。”學生們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堵的難受，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們真是太膚淺了，辜負了鬱老師的期待。

  　　他們羞愧……

  　　鬱蔥還要晾晾他們的性子，道“這節課過半了，都回教室去自習吧！”

  　　“是，鬱老師。”

  　　學生們回到班裏的各自座位上，除了呼氣再無別的聲音，整個教室充滿了不安又凝重的氣氛。

  　　“劉老師找到了嗎，她是不是……得了什麽重症，不久於世？”鬱蔥不等看熱鬧的人散開，就一臉擔憂的問郝校長，道“又或者，是她的家裏人出了什麽意外？”

  第72章 （72）她失去的是一個月的工資，而我失去的是對人性的信任啊！

  　　鬱蔥也不等對方回話，就低聲喃喃，卻又能讓寂靜的樓道都能聽清。

  　　“怎麽劉老師剛要了我的課，還沒一刻鍾，人就忽然消失缺課呢？

  　　像劉老師這樣的資深教師，肯定是人出了大事，才曠課的！

  　　郝校長，劉老師到底怎麽了，她出什麽事了？

  　　您如實說，我撐得住！”

  　　郝校長：“……”

  　　要不是他知道劉老師的人沒事，而是故意給新來的鬱老師使絆子，他還真以為劉老師身患不治之症呢！

  　　“劉老師，她，她……”

  　　“郝校長，難道劉老師已經……已經沒了？”鬱蔥泫然欲泣，捂著小嘴，難過到無力，後退兩步，倚著牆驚呼道“噢……天啊！”

  　　她的嘴裏就沒劉老師的一句好話。

  　　從人身意外到身患大病，現在這人已經去往西天極樂。

  　　一旁的晏銜嘴角微抽，看小姑娘的眼神，都透著溫柔的寵溺。

  　　淘氣……

  　　樓道兩側，看熱鬧的師生們，各個都支著耳朵。

  　　劉寡婦沒了？

  　　哎呦，挺突然，看來晚上要過去吃席了……

  　　郝校長不想讓那麽多人聽見。

  　　真相對劉老師，估計會有致命打擊。

  　　他對著二人招了招手，請到了自己的校長辦公室。

  　　關上門，他運了運氣，才開口道“劉老師人沒事。”

  　　“人沒事就好，隻要還能活著，就要勇敢的麵對生活。”看她多麽善良，為了才僅僅見過兩次麵的劉老師，都難過的不要不要的，還強撐著精神出聲安慰。

  　　郝校長怕她再說些什麽，趕忙道“劉老師是想你個下馬威，故意給鬱老師使絆子，讓你知難而退，才故意不來上課的。”

  　　“怎麽會？”

  　　鬱蔥抬手捂著小腦袋，做眩暈狀邁著小碎步後退，精準的坐在屋裏唯一的椅子上。

  　　她都站了好久啦，先歇歇腿再說。

  　　“我和劉老師都沒說過幾句話，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什麽要……

  　　我這幾天實習，要是第一天上班就曠課，日後檔案裏都會有這不光彩的一頁。

  　　無論是我日後繼續讀書進修，還是處對象結婚，甚至是生兒育女，都有了讓人口誅筆伐的汙點，讓家人和我蒙羞。

  　　我這一輩子算是毀了。”

  　　郝校長：“……”倒也沒那麽嚴重。

  　　鬱蔥抹了一把鱷魚的眼淚，猛然抬頭，道“郝校長，您是怎麽處置的劉老師？”

  　　“她說她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被食堂小梅給挑撥的……我罰了她一個月工資，作為給鬱老師的補償。”

  　　郝校長越說越缺理，被鬱老師清澈的眸子盯著，莫名感覺自己有些婦人之仁，沒能盡到校長的職責。

  　　“這是我心眼好，給提前止損了，要是沒人發現呢？她的歲數比我父輩還要大，我怎麽就讓她看不順眼了？”

  　　鬱蔥的演技過硬，三秒鍾流淚，想哪隻眼睛先流淚都能控製。

  　　“她失去的是一個月的工資，而我失去的是對人性的信任啊！

  　　這輩子我都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

  　　郝校長，我希望您給我個公正，給我相信人性的力量。”

  　　她這暗示夠明白了吧！？

  　　一個月工資，才幾十塊錢？她好歹也是見過大錢的人。

  　　郝校長摸了摸自己地中海的頭發，道“我讓她寫檢查，全校通報，為期一年降半薪，扣的那半薪給鬱老師作為補償。”

  　　“郝校長，您真的是一個公正不阿的好人，讓我相信這世界美好。

  　　您是美的耕耘者，美的播種者。是您用美的陽光普照，用美的雨露滋潤，我們的心田才綠草如茵，繁花似錦。

  　　如冬日暖陽一般溫暖……讓我覺得人間值得！”鬱蔥一番吹捧，把郝校長都給吹懵了。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這樣優秀的校長……

  　　她又是一番感謝，拉著晏銜一起鞠躬，前腳邁出校長辦公室，後腳下課的鈴聲響起。

  　　到了宿舍那個小破屋，先開鎖把牛牛牽出來。

  　　牛牛被鬱蔥嬌養著，從來不覺得自己是牛，小屋雖破，但朝向好坐南朝北。

  　　躺在太陽的那塊地麵，牛腦袋一動就能吃到嫩草。

  　　它看見鬱蔥懶懶的搖了搖尾巴，壓根不想起來。

  　　鬱蔥摸出半塊紅薯，喂到它的嘴邊，道“牛牛，運動運動，不能總躺著，對身體不好哦！”

  　　“哞~”牛牛愛吃甜，馬上就起來了。

  　　晏銜在後麵還不忘給鎖好門。

  　　出了校門，鬱蔥爬上牛背，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小金表，和預計時間分秒不差。

  　　她昂著小腦袋，對著小哥哥，道“計劃不變，先去買中成藥。”

  　　晏銜熟練的牽著牛牛往鎮醫院走，等到了墩子樓，他也不進去，就和牛牛在門口等。

  　　他過去的話，容易影響小姑娘發揮……

  　　鬱蔥雄赳赳氣昂昂的邁入破舊的醫院門檻。

  　　正好又是陳大夫的班，她甜甜的呼喚，道“陳姐，忙著呢，中午吃了嗎？我特意給您帶了點飯菜。”

  　　說著，她把飯盒遞過去。

  　　中午郝校長打來的那個鋁皮小鍋，她和小哥哥沒吃完，最後還剩下一點，郝校長也不要，她就放在隨身的飯盒裏帶過來了。

  　　“還是我妹子想著我。”陳大夫掀開飯盒，裏麵一半是二米飯，另一半除了豆芽菜還有三四片魚肉。

  　　鬱蔥擺菜有技巧，魚肉放最上麵，下麵壓著豆芽菜，不僅看著幹幹淨淨，還體麵，一點不像剩菜剩飯，就像特意在飯前撥好的一樣。

  　　鎮醫院規模太小沒有食堂，醫護人員都是從家裏帶飯。而學校因為要優待學生的關係，能從公社弄來不要票的魚，但別的單位可沒這待遇。

  　　尤其大夫這個職業，一忙起來總是顧不上吃飯。

  　　陳大夫這會兒正饑腸轆轆呢！

  　　她看見吃的肚子就咕咕叫，和同事說了一聲，就到藥房裏麵的小隔間吃飯。

  　　藥房裏的值班大夫看陳大夫過來，打了個招呼，就去外麵幫忙了。

  　　鬱蔥自然跟了進去，也點點頭，算是個麵熟了。

  　　下次萬一陳大夫不在，她也能把關係搭上。

  　　上次藥房她匆匆看了幾眼，就覺得眼饞的不行，這回難得有機會細看。

  　　二十多平米的屋裏，貨架上擺滿了各種藥品，也算琳琅滿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