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讓花生米再飛一會兒
作者:鬱蔥      更新:2024-02-20 16:38      字數:4429
  第44章 (44)讓花生米再飛一會兒

    牆外,晏銜無聲的立在小姑娘身側。

    有身高優勢在,他緊貼牆根就能看見對麵。

    他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道“何和和性格優柔寡斷,行事斤斤計較,看似嫻靜,私底下卻從不吃虧。”

    “越不願吃虧的人,往往卻要吃最大的虧。”鬱蔥借著小哥哥手臂的力道蹦下來,趴在他耳畔低聲叨叨。

    晏銜伏下挺直的腰身,把人安穩落地。

    小姑娘軟軟糯糯,挺舍不得放手的。

    晚上,鬱蔥翻出從舒三伯家裏弄來的龍須麵,二人用中午剩下的骨頭湯兌水稀釋,湯汁煮開先臥兩個荷包蛋,再放麵去煮。

    出鍋前加鹽,再點一丟丟醬油,幾根小蔥花點綴。

    龍須麵細如絲,柔而軟,滑而爽,又不失筋道,再來口鮮美的湯汁,有些像陽春麵的味道。

    晏銜覺得這個比攤煎餅簡單多了,隻要注意些鹽和醬油的量就可以。

    他躍躍欲試,道“這還剩些湯,明個早上我給小蔥做龍須麵麵湯。”

    “我再加一個九分熟的溏心荷包蛋。”鬱蔥肚裏沒油水,不存在一種飯常吃會膩的情況。

    小哥哥那麽努力追自己,她心裏美滋滋的冒甜水。

    晏銜唇角微微揚著,連聲音都勾著笑意,道“好,我記住了。”

    又是純讀書的一晚,鬱蔥熬到十一點多,就開始想念新被褥,腦袋一點一點的往桌麵耷拉。

    晏銜把人叫醒,見她回屋,吹滅煤油燈。

    鬱蔥蹬掉鞋子,在鬆軟的被褥上打了個滾兒。

    小哥哥比她還菜呢!

    聽說男子不都是抱著心愛的姑娘回寢室的?

    然後,咳咳……

    在想入非非中,徹底香香甜甜的睡過去。

    晏銜立在院中,聽著裏麵的均勻呼吸聲,收拾好桌上的書籍,套上一件黑色外套,離開知青點,抄小路往鎮子的方向走。

    夜晚,是他的時間……

    翌日。

    鬱蔥如願的吃到九成熟的溏心荷包蛋。

    果然,小哥哥有青出於藍勝於藍的天賦。

    有些期待未來他為她廚藝猛進的小日子。

    記錄出勤的時候,昨天南院說晏銜壞話的幾個人,過來要求打豬草。

    “以前打豬草都是楊家本家的人,現在平分到社員頭上本就不多,沒有多餘的活給知青了。”鬱蔥才不給這些人臉麵,用眾人都能聽清楚的音色拒絕。

    她這話明明說的是實情,可那幾個知青卻受不了。

    許薈叉腰,昂著腦袋要求,道“那就勞煩蔥姐再分幾份出來啊,我們又不是都占了?”

    “我無所謂啊,反正我又不打豬草?”鬱蔥看向旁邊的小孩子們和他們的父母,問道“那諸位社員以為呢?”

    “知青各個都是年輕力壯的,怎麽好意思和小孩子搶活,搶工分?”

    “哎呀,這知青都是城裏來的,哪裏和咱們農民階級一樣?自然身嬌肉貴!”

    “你們別瞎說!憑什麽輕省的活都給你們本地社員,就會欺負我們外來的知青,我們沒根沒葉,比不得你們拖家帶口!”

    許薈直接和幾個社員開懟。

    柳嬸子也不滿了,道“呦嗬,感情我們土生土長的,還比不過你們半路橫叉一缸的?”

    “我們這是響應國家號召,是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許薈義正言辭。

    何和和欲言又止,要拉對方,但她這樣反而激化了許薈的火氣,歪理邪說配著大道理一通輸出。

    柳嬸子也不甘示弱,道“既然是提升改造,那就幹最苦最累的活去,和小孩子搶什麽工分?”

    鬱蔥收起筆本,雙手抱臂,靜靜等著,讓花生米再飛一會兒。

    社員的祖祖輩輩都在村裏,所以是有些排外的,而她也是知青的一分子,借著這個機會不止要給小哥哥出氣,還要讓社員打心眼裏把她規劃為自己人。

    晏銜朝小姑娘走了兩步,離著近些,方便他護著她,省得哪個不長眼的過來下黑手。

    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舒赤檀,忽然看向鬱蔥。

    他胸口被晏銜重重踢傷,睡了一覺感覺五髒六腑就更疼了,但卻連昨日的紅腫都已經沒什麽痕跡了。

    這讓他連請假的機會都沒有,硬拄著拐杖爬來領活幹。

    這一遭他不僅恨上晏銜,就連鬱蔥這個狐假虎威的堂妹,也徹底厭惡了。

    他眼底充斥著陰鬱,道“小蔥,你是記分員,身上還擔任放牛的活計,是不是不合理?”

    “是呀,我也深感疲憊,可牛牛脾氣倔,一般人的話根本不聽,這也是近期沒用牛牛下田耕地的原因所在。”

    鬱蔥就知道有人看她賺兩份工分眼熱,早早晚晚會鬧出來。

    舒赤檀的話果然惹得眾人看過來,連吵架的那一堆人都罷聲停手了,豎著耳朵過來。

    楊金葉早就惦記這個活了,迫不及待的搶在舒赤檀前麵,道“那既然如此,不如把放牛的活給出來,讓咱們社員和知青都分一下。”

    “可以啊,但是牛牛不聽話,萬一牛脾氣犯了弄傷了放牛的人,誰來負責?”鬱蔥眉眼柔和,像極點綴在秋夜的星辰澄澈幹淨,不染塵埃。

    楊金葉是真不信一頭畜生還能傷了人,一看就都是鬱蔥不願意舍掉工分的推辭。

    她用力拍了拍胸口,道“我負責一切,都由我負責!”

    “可是要怎麽負責呢?是出事了給傷患醫藥費,還是給體貼的照顧?您是大隊的護國大公主,豈能紆尊降貴伺候人?”鬱蔥美眸斜瞥。

    “嗬……”晏銜配合著她,也不信的嗤笑一聲。

    護國長公主被激怒。

    她身體前傾,瞪著兩眼,大吼道“怎麽不能,我能!要是牛牛真把放牛的人給弄傷,我代表我弟弟楊國祥給醫藥費。”

    “有道是說是容易,做事難,一旦事發,怕是還不知道怎麽辦呢!”

    鬱蔥怎麽會給對方留退路?

    繼續徐徐善誘……

    舒赤檀因昨天寫的欠條鬧得整夜失眠,這會兒腦中靈光一閃,準備也效仿。

    “口說無憑,那就寫下白紙黑字,有字據為證,還怕什麽?”

    “既然,舒知青提議寫字據,而楊大隊長的親姐姐,又願意承擔任何後果,那我也就放心了。”

    提議寫字據的人是舒赤檀,承擔後果的是楊金葉。

    鬱蔥從頭到尾都是無私為人民著想的勞動積極分子,也就是說她撇的一幹二淨,基本沒啥關係……

  第45章 (45)隻要她不要臉……不,是先聲奪人,別人就拿她沒有辦法

    承擔責任協議書:

    楊金葉為了提升放牛品質,增加工分的公平原則,代表楊柳大隊的大隊長楊國祥,為社員與知青放牛一事,承擔一切意外傷的補償金。

    經雙方協商,雙方本著自願原則簽署。

    後麵有知青的簽字,還有一堆不會寫字的社員,作為見證人按下的指印。

    “本協議一式三份,分別由記分員、公社、每日放牛的同誌保管。”

    鬱蔥拿出一份夾在自己小本裏,又給了晏銜一份,讓他給公社報備,最後一份給到舒赤檀手上。

    “好了,在楊金葉女士的擔保下,自即日起,社員和知青輪著,每人放一日牛。

    因為此事是舒知青首先提議的,今個第一天就從他先開始放牛。”

    “什麽?”楊金葉都懵了。

    感情她鬧了一通,都是為他人做嫁衣?

    明明應該是她自此以後負責放牛的,要是自己不放牛,為嘛還讓她承擔責任?

    噢,好像是她話趕話說的……

    鬱蔥不吝嗇的在對方心口上撒鹽……不,是讚美,道“護國大公主高風亮節,不愧是楊大隊長的親姐姐,辦事就是周全。”

    “有氣魄!”

    “好樣的!”

    社員也紛紛豎起大拇指。

    雖然,這個協議是楊金葉簽署的,但是他們卻覺得鬱蔥是個好的,一心為他們大隊著想,同那些用鼻孔看人的知青丁點都不一樣。

    他們是讀書少,甚至鬥大的字都不識一籮筐,可他們又不是實軸的傻子。

    當初,楊大隊長管著大隊的時候,像是放牛和打豬草這種輕鬆的活計,都是楊家人的,根本輪不上他們,但是現在這些活都能輪著來。

    誰好,誰歹,他們可算是明白了。

    晏銜很聽小姑娘的話,拿著協議就去往公社送去。

    舒赤檀頂著楊金葉恨毒自己的眼神,拿著新鮮出爐的協議,去窩棚牽牛,準備放牛。

    然而,牛牛是被鬱蔥嬌養的。

    它每日聽得是軟聲細語的稱讚,喝的是白開水,吃的是最嫩的小草芽,甚至還有紅薯這種人吃的食物當零嘴。

    它走過山野爛漫的小路,也見識過人聲鼎沸的街道,感受過學校裏莘莘學子的朝氣蓬勃。

    見過大世麵的牛牛,怎麽可能會待見舒赤檀這種空手來使喚它的蠢貨?

    舒赤檀不說想像鬱蔥那樣騎在牛牛背上,或者使喚它下地耕種,就連最基本的牽出窩棚來,都十分困難。

    牛牛嘴饞了想吃甜甜的紅薯,可舒赤檀這個沒眼力見的人,還拚命拽栓牛繩,它一生氣就學馬兒尥起蹶子。

    它一蹄子就將本就有傷的舒赤檀,給蹬得是傷上加傷。

    旁邊幾個和他不錯的知青趕緊過來扶著,可舒赤檀疼得根本起不來,就這樣趴在地上緩了好久,才借著眾人的力道起來。

    “你個畜牲!我打死你個畜牲!”他惱羞成怒,拿過鞭子就抽牛牛

    “哞!”牛牛疼得慘叫。

    它是一頭剛剛長大的小牛,作為大隊的寶貝疙瘩,連下地耕種的累都還沒吃過,更別提挨打了。

    牛脾氣徹底被激發,橫衝直撞跑出窩棚。

    旁邊幾個知青根本攔不住養的膘肥體壯的牛牛,眼睜睜的看著舒赤檀被牛牛頂飛,又被牛蹄子踩了好幾腳。

    一片人仰馬翻,社員也都聞聲趕來,齊聚窩棚……

    “哢嚓!”是骨頭斷裂的聲音。

    “啊!”舒赤檀被當球一樣的踢,滾在地上抱頭哀嚎,震得五髒六腑都移位了。

    這一蹄子襲來,他徹底躲閃不及,正正踩在胳膊的骨頭上。

    “這牛瘋了,可養不了啦!”

    “這是要吃人啊!”

    鬱蔥有些擔心牛牛把她的囑咐忘了,特意沒走太遠,遠遠的看見舒赤檀揮鞭子,等她趕到時,就是舒赤檀被虐的此刻。

    “你怎麽能打牛牛!”她眼看著眾人對牛牛口誅筆伐,暗道不好。

    隻要她不要臉……不,是先聲奪人,別人就拿她沒有辦法。

    鬱蔥叉著小蠻腰,頤指氣使,道“沒養過大型的牛馬,還沒養過貓狗嗎?連牽牛都不會,還搶什麽放牛的活?”

    “你會?你來啊!”舒赤檀癱在地上,身上的疼,讓他的目光變得陰鷙,

    期待著某人,也像他一般……

    鬱蔥瞪了對方一眼,轉而慈愛的看向牛牛,語氣十分溫柔,道“牛牛,可受委屈了是不是,那個蠢貨打的咱疼不疼?”

    “哞~”牛牛顛顛的朝鬱蔥跑過來,停在她跟前用大腦袋蹭著她的小手。

    天底下,就沒有比它再溫順的牛牛了。

    眾人:“……”

    若不是親眼所見,怕是誰也不信。

    這倔牛,裝乖……

    經此一遭,不說社員和知青,就是之前養牛的幾大位都有些忌憚了,無論是誰都不敢再嫉妒鬱蔥放牛的工分了。

    人群中,楊金葉本來還要說鬱蔥使詐,提前給牛喂了瘋藥,可這會兒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舒赤檀抱著斷臂,疼得額頭上的青筋暴露,汗流浹背。

    他這兩天受的氣,比前麵二十多年受的氣累加在一起都多。

    可人生總要有個突破口。

    不然,他怕是要被心中的這口氣,給生生地憋瘋了。

    他瞧著楊金葉,道“勞煩楊嬸子,送我去醫院,並承擔醫藥費,再多照看些。”

    “是你廢物,連個小姑娘都不如,為什麽要找我給你擦屁股,滾滾滾,回去找你媽去!”

    楊金葉有一瞬僵硬如木,但既而就開始甩鍋。

    舒赤檀睫毛微垂,藏住眼底的狠戾。

    單手艱難地從口袋裏拿出那份新鮮出爐的承擔責任協議書。

    “楊嬸子,上午剛剛白紙黑字寫好的字據!”

    楊金葉:“……”

    她究竟為什麽會簽寫那玩意兒,還是讓人代筆書寫,她又是按手印,又是寫下蹩腳的狗爬字?

    楊金葉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高聲撒潑起來。

    “我也知道白紙黑字的玩意,不能隨便不認,可我一個農村的婦道人家,根本就拿不出來什麽錢啊!

    你們這是要我的命啊!

    知識分子欺負我們不識字的鄉下人啊!

    救命啊,公道在哪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