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為什麽要推開我？

  　　京都人民醫院。

  　　蕭念似乎和醫院有糾纏不清的羈絆，總能因為各種人為或者意外進醫院。

  　　蕭念的傷勢很重，吊燈砸下來的時候，她叫痛呼都來不及出聲，就陷入昏迷了。

  　　季沉眼睜睜看著穿著婚裙的女孩，渾身是血的被推進手術室。

  　　今天，是他們的訂婚宴。

  　　她今天是漂亮受人矚目的新娘子，應該和他站在台上，幸福的接受最真誠的祝福，和他蕭下永久的誓言。

  　　而不是氣息微弱的躺在擔架上，呼吸漸停，生死不明。

  　　季沉記得，蕭念以前很嬌氣的，她很怕疼。

  　　在疏影大院玩鬧時，手指不小心被草劃破了一小道口子，蕭念都要眼淚汪汪的跑來告訴他。

  　　吊燈很沉也很重，大到砸在蕭念身上時，能把她的身體完全遮住，隻留出一角衣裙。

  　　有鮮血從燈下緩緩滲出，染紅了潔白如雪的裙角。

  　　那一抹刺目的紅，一如從前她從樓梯下失足滾下，鮮血染紅了整個樓梯間，同樣的刺目，同樣的生死不明。

  　　季沉定定站在手術門前，久久未動。

  　　從他第一次傷害蕭念開始，命運就開始反複折磨蕭念，無論身心，她很少有時間是身體無恙的，也很少有時間是發自內心開心的。

  　　在他有意無意的控製下，蕭念幾乎做每件事，都能完美的符合他的心意。

  　　季沉無力的背靠著牆，心底的悔恨像要把他吞噬一樣。

  　　……

  　　一整夜過去了，醫生終於推開了手術室的門。

  　　醫生長舒了一口氣，臉上掛著疲倦的笑，“病人已脫離生命危險，幸虧送來的早，再遲幾分鍾，我們也無力回天。”

  　　季沉望著被推出來的人，眼底遍布滲人的紅血絲。

  　　半晌才，對著醫生啞聲道：“……謝謝。”

  　　季沉久居高位，極少有這般失態的模樣。

  　　醫生微微愣住，而後會心一笑“季先生客氣了。”

  　　……

  　　一天後深夜，蕭念醒了。

  　　意識回籠的瞬間，疼，全身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疼，鋪天蓋地的疼痛將蕭念淹沒。

  　　蕭念放慢呼吸，細細感受每塊骨頭皮膚上的鈍疼。

  　　前夜，她很有可能會當場殞命。

  　　僥幸活下的概率極小，連她都不知道前夜之後，生死會如何。

  　　她必須去賭。

  　　訂婚宴一旦結束，季沉就會繼續把她關在疏影大院裏。

  　　她接觸不到外人，根本查不到有用的信息。

  　　蕭念消失後，她已經快要控製不住自己暴虐殘忍的本性了，訂婚宴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必須在理智全無之前，找到所有線索。

  　　時間拖久了，季沉也會察覺到不對勁。

  　　“啪嗒”有人打開了床頭的夜燈。

  　　是季沉。

  　　蕭念光顧著疼痛了，又是深夜，病房裏沒有光亮，她沒注意到季沉竟然在她床頭守著。

  　　“念念……”是季沉沙啞的聲音。

  　　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守了蕭念一天，蕭念終於醒了。

  　　蕭念費力的轉動眼珠去看季沉，目光還有些聚不了神，她的下巴至脖頸處留下了一道可怖的劃傷，耳朵下麵留下無數道細小的劃痕。

  　　蕭念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

  　　季沉麵容憔悴，雙眸猩紅的盯著蕭念的眼睛，輕聲開口問了他想了一晚上的問題，“為什麽要推開我？”

  　　聞言，蕭念的表情很茫然，像是想不通季沉為什麽會這麽問，又像是推開季沉對於她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事，沒什麽好問的。

  　　見蕭念不說話，季沉目眥欲裂，忍耐多時的憤怒和自責一股腦的爆發了。

  　　他的語氣壓的很重，像是要把蕭念生吞活剝了，“我問你，你為什麽推開我。”

  　　蕭念重傷初醒，沒有得到一句關心，反倒全是指責，心裏萬分酸澀。

  　　她委屈的閉上眼，沉默不語。

  　　季沉見狀，僵硬的轉過身背對著蕭念，眼眸裏的猩紅漸漸褪下，無力和痛苦緩緩爬上他的臉頰。

  　　“蕭念……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死了。”

  　　“再晚一點，你就可能死在訂婚宴上。”

  　　“隻差一點……”

  　　季沉收斂好失態的情緒，回頭看著病床上的蕭念，心疼的無以複加。

  　　蕭念緊閉的眼睛裏流出淚水，鼻尖微微泛紅。

  　　“我，我不想哥哥受傷……”

  　　季沉一僵，覺得心口被人狠狠揪住，泛起的酸澀脹疼像發苦的中藥，侵蝕著他的理智。

  　　偌大的病房裏回蕩著蕭念細碎的嗚咽聲，季沉驀然開口問道：“念念，你會不會怨我？”

  　　以前，他以折辱蕭念為樂，不停的製造蕭念痛苦，甚至一點點加深她的痛苦。

  　　現在，他後悔了，他想好好保護蕭念，可是總是有那麽多超過他掌控的意外發生。

  　　他快要失去蕭念了。

  　　蕭念有些累了，聲音軟綿無力道：“不會，哥哥平安就很好。”

  　　季沉一眨不眨的看著蕭念蒼白困倦的臉龐，伸手關了燈，“念念，再睡一會吧。”

  　　蕭念確實很困，關上夜燈之後，再次陷入昏睡。

  　　季沉在黑夜中聽著蕭念的呼吸聲，心底生出深深的疲倦。

  　　他根本沒有辦法解決蕭念身體裏出現的“她”。

  　　他能猜到，“她”為什麽會出現。

  　　“她”來源於被季沉囚禁的日子裏，蕭念渴望出現的救世主。

  　　“她”來源於季沉露出破綻的謊言裏，蕭念不願相信的痛苦中。

  　　季沉不知道要怎麽告訴蕭念，誠實坦白的告訴蕭念：你的所有痛苦和害怕都來源於我，我曾經慘無人道的囚禁虐待過你。

  　　他做不到。

  　　連那份偽造的視頻他都不敢拿給蕭念看。

  　　她心思敏感，要怎麽接受自己被人淩辱過。

  　　無論哪種坦白，結果都會把蕭念傷的更深。

  　　季沉第一次感到無措，他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蕭念，怎麽麵對他們之間永遠無法化解的仇恨。

  　　……

  　　養傷的時間日複一日，蕭念行動不便，躺在床上乖乖等季沉投喂。

  　　半個月後，蕭念才勉強能下地行走。

  　　下午兩點，醫院。

  　　長長的走廊口，蕭念費力的扶著牆，腳步遲鈍，她以極慢的速度走到主治醫生的辦公室。

  　　醫院上班時間是下午兩點半，按照往常慣例，主治醫生會提前二十分鍾到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