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草木青山

  　　方才說著小話的母子倆對視一眼，笑起來。

  　　顧清枳拉著坐過來的男人，與他細細講起方才的對話，又忍不住和男人八卦起邵家的小姐。

  　　慕瑾禎句句回應，他從來不讓妻子的話落地，溫情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妻子身上。

  　　一旁的慕歸遠偶爾插幾句，神色柔和地看著麵前的父母笑鬧。

  　　他看得出來，父皇愛母後逾過一切，母後對父皇卻也不是沒有情意的。隻是母後喜歡的事物太多，分給父皇的時間太少。

  　　這樣想，父皇退位去專心陪伴母後也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慕歸遠總是愛麵前的兩個人的，他希望自己的父皇與母後能開心順遂。

  　　直到這時，他才真正接受父母出遊而他要繼位坐鎮皇宮一事。

  　　那位被選中的邵氏女的確沒有辜負自家的教導，是個溫和圓滑的性子，做事也幹練利落，很是個賢內助。

  　　大婚的第二日，邵氏聽得眾人改口喚自己太子妃，她勾起微笑，柔和又不失分寸地喊起，然後溫順地為她的夫君穿上朱紅的衣袍。

  　　“有勞太子妃。”慕歸遠溫和地笑道，自然挽起太子妃。

  　　邵氏麵色不自覺有些羞紅，太子殿下俊朗無雙是她們京中貴女早就知道的事情，隻是近距離之下，她還是不免為太子殿下精致的容色動心。

  　　“太子殿下與皇後娘娘真的很相似。”邵氏輕聲誇讚道。

  　　她曾經在宴會中有幸見過皇後娘娘的無雙麗色，僅僅驚鴻一瞥，便能叫人印象深刻，甚至叫人想要去模仿皇後娘娘輕盈嫋嫋的體態。

  　　慕歸遠聞言神色輕柔下來，“你見過母後？”

  　　母後不怎麽呆在宮中，總是拉著父皇在外麵遊玩，宮宴也隻是出席一會兒，沒想到京中這些貴女還有見過母後的。

  　　他語氣的鬆動實在明顯，邵氏心中定了定，果然如此，她進宮之前，就被千叮嚀萬囑咐，這宮中一定要討好的就是皇後娘娘。

  　　上京誰人不知，聖上與太子殿下最看重的就是皇後娘娘。

  　　這對新婚夫妻因為這個插曲，氣氛倒是更加和睦起來，兩人攜手走進建章宮請安時，看著也是很有幾分新婚的甜蜜感。

  　　帝後起得遲了一些，顧清枳頭一次做人婆婆，還專門和琳若取過經。

  　　於是邵氏一進來，便見到帝後端坐於高位上，聖上威嚴冷峻，唯有落在皇後娘娘身上的目光和緩輕柔。

  　　皇後娘娘更是玉顏無暇，綽態柔情，挑眉看來時，一汪瀲灩秋水，清麗動人，卻又平添幾分清冷矜貴。

  　　她不敢抬頭看，規矩地行完禮，便乖順地低頭聽著太子與帝後說話，聖上威嚴少語，聽著是太子殿下說得多些，皇後娘娘則是輕笑應了幾句。

  　　邵氏聽在耳裏，隻覺清冷抓耳。

  　　她餘光掃過上首的裙角，與聖上是同樣的碧青色，那柔柔紗裙的美人身姿如輕風流波，和寬闊高大的聖上貼的很近，似乎兩人的手也是相連的。

  　　她不敢細看，卻突然聽得上首的笑聲，驚詫看去，竟是柔弱動人的皇後娘娘笑倒在麵露無奈的聖上懷裏。

  　　邵氏無措地審視自己，難道是她哪裏規矩錯了？

  　　顧清枳卻真的忍不住，她好不容易堅持到太子妃奉茶結束，然後便覺得自己當婆婆也是不倫不類，再也擺不出臉色來。

  　　“好奇怪，我竟然又被人喊母後了？”顧清枳拉著男人的手笑起來。

  　　慕瑾禎大手放在妻子身後輕輕舒緩妻子的笑意，“卿卿若是不喜歡，就讓他們夫妻兩少拜見你。”

  　　邵氏不免有些惶恐，她怕自己剛見麵就惹來皇後娘娘不喜。

  　　她微微顫抖的動作沒能避開身邊人，慕歸遠低聲解釋道，“別擔心，母後就是這樣的性子。”

  　　邵氏聽明白他的意思，心中不再憂慮，隻是側目認真聽著帝後的對話。

  　　聖上還在耐心寬慰著皇後娘娘，不論皇後娘娘說什麽，聖上都是含笑應許的。

  　　她不免有些豔羨，邵氏是正經的世家貴女，消息靈通，她知道這位皇後原本是出身低微的五品官，甚至還隻是記在嫡母名下的庶女。

  　　隻是因為被當時還是雍王殿下的聖上一眼鍾情，之後便是萬人之上的地位，更讓人羨慕的是聖上登基之後，空置三宮，待皇後娘娘情深意重。

  　　世人皆知，皇宮上下地位最高的是皇後娘娘，隻要是皇後娘娘的想法，不論多離譜，聖上與太子殿下都會做。

  　　皇後娘娘在家中就是愛玩樂的性子，甚至到現在也沒有改變。

  　　她在閨閣時，好些風潮都是皇後娘娘帶起來的，比如觀看歌舞，也成了上京貴女解悶時常有的事情。

  　　等帝後笑鬧完，顧清枳微微整理儀容，“你莫要憂心，等珠英不久之後繼位，你便是後宮做主的人，有何事不懂便去請教太後即可。

  　　我與聖上要出京遠遊，還請你與珠英互相扶持。”

  　　若不是太子攙扶住了自己，邵氏覺得她早就跪拜在地上惶恐謝罪，隻是在場地除了她都沒有太大的反應。

  　　一直到走出建章宮，邵氏心裏才緩緩落定，意識到方才皇後娘娘所說怕是真的，她真的要在成為太子妃之後，緊接著成為下一任皇後娘娘。

  　　“孤還有事，太子妃先回去吧。”慕歸遠神色冷靜，方才還有力支撐著太子妃的手立即落下，轉身離開。

  　　邵氏心情大起大落，又被太子這一舉動澆了一盆冷水。

  　　她眉眼柔和不改，轉身向長樂宮走去。她在想什麽美夢呢，即便是做了皇後娘娘，那也與當今的皇後娘娘不同。

  　　當今聖上愛惜珍視皇後，將權勢與地位悉數與皇後娘娘共享，甚至連年號清禎也是皇後娘娘的名在前麵。

  　　她與太子殿下自然不是如此，帝後帝後，帝在後前。

  　　她是為太子殿下管理東宮的太子妃，也是將要為帝皇管理三宮六院的皇後。

  　　新上任的太子妃心裏這些感慨無人能知，宮中皆是匆匆行人，各有各的忙碌與煩心。

  　　顧清枳此時忙著命人收拾自己的物件，如今是二月份，等天氣和暖，皇位交替過後，她便能如魚躍汪洋一般，天地寬廣，任她徜徉。

  　　這股興奮與期盼早早地促使這位嬌貴的皇後娘娘準備起來，偌大的建章宮都被放滿各色物件，仿佛要搬新屋一般忙活，宮女與侍衛抱著大批大批的檀木盒在宮道中迅速往返。

  　　慕瑾禎也忙，但仍然抽出時間陪著妻子鬧騰，不過在看見滿箱的琴譜與古籍之後，冷峻的麵容也忍不住閃過笑意。

  　　“我們先去南邊的話，書蟲可是不少，到時候若是這些古籍損壞，卿卿可別怨我。”

  　　顧清枳明白過來，過分的喜悅衝昏的頭腦此刻清醒起來，她有些惱羞成怒，很是自然地嬌聲向男人撒嬌：

  　　“煩死了你，難不成我不能帶幾本書看嗎？”

  　　“自然能帶。”男人還能說什麽，“卿卿想帶什麽都可以，路上再買也可以，都隨卿卿高興。”慕瑾禎挽起妻子鬢邊的碎發，柔聲哄著妻子開心道：

  　　“不止這一處，之後還要去到好多地方，都要勞累卿卿收整。”

  　　聞言，顧清枳莞爾一笑，她麵帶煙霞，笑起來仍然如十八年華，灼若芙蕖，讓人久久不能移開視線。

  　　慕瑾禎專注地凝視著妻子的笑靨，希冀著餘生都能長久地看見這番美景。

  　　我見眾生皆草木，唯有見卿是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