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複蘇
作者:顧清枳 慕瑾禎      更新:2023-11-26 11:12      字數:2194
  第241章 複蘇

    顧清枳是做好了準備的,卻沒想到身體的崩潰來得如此之快。

    正是除夕夜的前夕,她尚在芸韻等人的逗趣中歡笑,男人與崽子都含笑望著她,下一刻視線裏就一片黑暗,隻聽見宮人驚呼起來。

    “卿卿。”還有男人嘶啞的喊聲。

    就是這樣了。

    連年關都沒能闖過啊。

    顧清枳昏迷前是這麽想著的,有些遺憾有些可惜,徹底不做掙紮,被帶入永恒的夢境中。

    珠英手上的點心落到地上摔得粉碎,此時也無人有空照看到他。

    他隻見到溫柔美麗的母後搖搖倒下,蒼白柔弱的麵容恬靜柔和,隻是那雙總是含著盈盈笑意的杏眸始終沒有睜開。

    珠英對這一年的除夕印象很是模糊,所有人都是步履匆匆,幾乎要帶起一陣風那般的快,總是有人在竊竊私語。

    他知道母後生病了,父皇當時麵容冷峻可怕。

    珠英站在不遠處,一個間隙裏與抱著母後的父皇對視一眼,打了個冷顫,年紀尚小的珠英分辨不出其中的意味,隻覺得很是陰沉。

    小皇子已經許久不曾見到父皇與母後了,宮中的氣氛一直壓抑低迷,所有人都不敢出聲,生怕驚擾到什麽怪物一般。

    他再想念母後,也隻能偷偷跑去建章宮隔著帷幕看一眼,但是很快被宮人稟報的皇祖母得知消息,急忙忙趕來。

    “珠英乖,等你母後病好再來。”謝太後語氣急促,安靜快速地將小皇孫抱走,離開前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床邊沒有動作的帝皇。

    她親自孕育的兒子,此時萬念俱灰,若是床榻上的人直接去了,隻怕他也要跟著一起離去。

    謝太後拚盡全力才能止住那些無用的勸慰與阻止的話語,勸不動的,勸不動的,她心酸地抱著小皇孫,看著他清澈的眼神,勉力笑笑。

    清禎十年的年節注定充滿了血腥味,最喜歡宴會的上京貴人在年關裏都瑟縮在家,大雪紛紛,覆蓋滿空落落的街道。

    宮中寂靜無聲,已經是數不清第幾位名醫被拉下去砍頭,這些人膽敢撕下皇榜前來救治昏迷中的皇後娘娘。

    若是沒能救治成功,自然也該承擔帝王的怒火。

    百官也無人敢去催促帝皇上朝,但凡見過這位帝皇現在的模樣,便會明智的閉嘴不言,瘋魔中的野獸毫無理智可言。

    若是剛開始,還有人想著些有的沒的。

    比如皇後娘娘若是香消玉殞,那子以母貴的小皇子也會失去獨特的地位。這種時候但凡有哪家貴女入了帝皇的眼,那可就是不可想的尊榮。

    這些遐想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徹底消失,帝皇接下來的舉動讓他們明明白白意識到,他們的帝皇已然毫無理智可言。

    皇後不在,失去束縛的帝皇殺心四起,深沉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似乎是懷疑他們是謀害皇後的凶手。

    不到一個多月,在帝皇的疑心與暴虐下,好些起了心思的世家血流成河。

    這位瘋魔中的帝皇手段殘忍,偏偏還不失謀略果斷,最重要的兵權始終牢牢捏在他的手裏,仿佛利箭一般隨時會指向某處。

    以這種堪稱慘重的代價,百官迅速安分下來,乖巧順從上位者的每一項決定,靜靜等待著最後的結局。

    佛寺道廟在這種時候總是格外香火旺盛。

    如同先皇為了病中的杜皇後在韶光寺親手種滿一片片梅林,帝皇親令,所有昭國治下,皆要一日不停,為皇後祈福。

    灰蒙蒙的氣氛籠罩在上京的天空,縱使春神來臨,雪白的報春花搖曳生姿,和煦的春光灑在眾人身上,也仿佛仍然身處寒冬一般,終日戰戰兢兢。

    但當這縷春光從窗沿的縫隙中跳躍到顧清枳的眼睫上時,才是轉機真正降臨。

    顧清枳是在暮春的黃昏中醒來的,從長久的昏睡中醒來的女子仍然不太清醒,她隻是看見好些激動的麵容,然後身邊又陡然安靜下來。

    她鼻尖微動,順著杏花的香味看向窗外,正是天氣醺酣的甜春,一庭春色。

    顧清枳的目光在黃昏中的春景間眷戀,她不曾預料到自己竟然還能醒過來,從冬日睡到暮春。

    昏迷前嘶啞著聲音喊她的男人要進來了,顧清枳耳朵裏聽到外麵匆匆的腳步聲,衝進來的人正是慕瑾禎。

    男人見到她靜靜地臥坐在床榻上,側目看來的眸色盈盈,依然清淺柔和,頃刻間,慕瑾禎淚如雨下,他用力抱住了顧清枳。

    男人看著很是消瘦,衣衫寬大很多,抱住顧清枳時,她甚至能感覺到男人勒人的骨頭,他哭的無聲,身體卻一直在顫抖。

    威嚴冷峻的男人此時再無一絲沉穩可言,他隻知道死死地抓住他的妻子。

    顧清枳安安靜靜讓他抱著,她於生死關前走過一回,此時對男人也多了些真實的包容。

    但她耐心有限,等待片刻便輕聲說道,“你鬆手,我想喝水。”

    許久不曾開口的嗓子聽著不複之前的清冷動聽,卻讓男人連忙小心翼翼地將水喂到嘴邊,緩緩安慰愛美的妻子:

    “每日都給卿卿喂過水的,等一陣子就能恢複。”

    顧清枳喝過水,又被男人喂了幾口點心,她勉力吃了幾口,搖搖頭,“吃不下。”

    “是誰救了我?”她好奇地問道,她對自己的身體一向有數,昏迷前便能感知到不斷逸去的生命力,卻沒想到還能再次清醒過來。

    慕瑾禎沉默半響,還是如實地告訴妻子,“是展言琪,卿卿可還記得她?”

    靠在男人懷裏沒什麽力氣的顧清枳揚眉複問了一遍,“誰?”

    “展言琪。”慕瑾禎輕柔地撫摸著妻子的五官,不時在妻子鼻尖停留一瞬,似乎是想確認如今的失而複得是真實發生,而非他每夜的幻夢。

    顧清枳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自從燕王自刎,男人順利登上皇位之後,燕王派係的人都受到好些打擊。

    作為燕王門下的展言琪更不用說,她是燕王的錢袋子,所嫁入的何家更是忠心於燕王,還與她有過別樣的牽扯。

    男人雖然嘴上不說,但其實對何知予介懷得很,隨意找了個借口便將這對夫婦打發到了南疆那邊。

    按照常理,他們永遠都不可能再回到繁華的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