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除夕夜

  　　慕瑾禎牽著妻子的手，走在明亮的宮道上時，還能察覺妻子對身上正服的嫌棄，為了遮擋，她甚至主動套上一件雪白素錦繡花邊披風，隻能從腳踝處看到一點石青色。

  　　“除夕夜宮裏會放煙火，聽聞今年研製了不少新圖案。”慕瑾禎哄著妻子，雖然他不覺得石青色穿在妻子身上不好看。

  　　“參加宮宴的好處也就是看煙火了。”顧清枳悄聲嘀咕。

  　　夫妻兩個悠悠走進長春宮，正是杜皇後的居所。

  　　這是聖上對已逝的杜皇後又一項緬懷之舉，常年不對外開放的長春宮隻在除夕這一天向外打開宮門，為的是與杜皇後共度新年。

  　　因此，上位並排放置了兩個座位，聖上坐在主位，他右側的位置空懸，宴會開始時，眾人還得向這個空位行拜見皇後之禮。

  　　當今聖上是嚴肅深沉的性子，開宴前照舊隻是簡單說了幾句，便命令開席。

  　　顧清枳的座位與先前沒什麽不同，她最先與對麵的敏兒笑著招呼，然後在人群中尋找著爹爹的身影。

  　　顧淵成一直在看向這邊，見顧清枳找過來的視線，含笑點頭。

  　　琳若嫁的尚書家小公子還沒有入朝為官，隻靠著家中的蔭庇在國子監讀書，等候著明年科舉下場。因此，琳若也是不能參加這些宮宴的。

  　　關心的人全都招呼過一遍之後，顧清枳才安然靠在慕瑾禎身邊，突然想起來，“怎麽母妃沒有過來？”

  　　他們兩人是先去的鍾秀宮，再從鍾秀宮來的長春宮。也因此，顧清枳是等宴席開始有一會兒之後，才注意到謝貴妃沒有出現。

  　　不止謝貴妃，連端妃也不在現場。這著實令人費解。

  　　慕瑾禎舉起酒杯作勢要喝，借以遮蔽與妻子說小話的動作，“長春宮隻能有一位女主子。”

  　　聞言，顧清枳不自覺地向上首獨坐的聖上看去。

  　　聖上明明正在與人說話，卻仿佛長了八隻眼睛一樣，立刻直直地看過來，見是老二家的媳婦，小姑娘直愣愣地望著自己，眼裏盡是被人抓到現行的不知所措。

  　　聖上眼裏浮出笑意，竟像是沒看見一般，轉頭與大臣繼續說起話來。

  　　顧清枳被唬了一驚，等聖上轉過身去，她才鬆氣，然後貼著慕瑾禎，“我們回家再說，這裏太危險了。”

  　　剛剛那一瞬間，她突然感悟到先前謝貴妃語重心長地教導她宮中隔牆有耳是什麽意思。

  　　慕瑾禎的心思都在妻子身上，自是沒有錯過這一幕，他安撫性地拍拍妻子的手心，“好，回去再說。”

  　　待妻子放鬆下來，慕瑾禎用餘光觀察著上位的聖人，心中很是疑慮和警惕，上位者的過度寬容並不是什麽好事。他心想著妻子身邊的防護還是要再加強一些。

  　　“這個好難吃。”顧清枳嫌惡地將嘴裏的食物吐出來，拉著男人的手叫苦不迭。

  　　慕瑾禎回神，“喝點水。”他看向惹得妻子哭訴的菜色，有些失笑，低頭湊近妻子的耳邊，“那是專門做給男子食用的。”

  　　兩人竊竊私語間，宴席中不少目光都在暗自打量皇室的幾對夫妻。

  　　其中，顧清枳與男人之間舉止最為親密，遠處瞧著，也能分辨出雍王殿下臉上的溫和寵溺。

  　　上京的官家夫人們不由得感歎，皇家三對夫妻中，雍王妃最是好命，誰能想到當初威嚴冷漠的雍王殿下也會有如此情深意重的時候呢？

  　　秦王夫婦是肉眼可見的相敬如賓，彼此之間並不親密，甚至有些疏遠和冷淡，秦王一如既往地高傲自大，不過秦王妃看起來也不是很在乎的樣子。

  　　燕王夫婦雖然看起來琴瑟和鳴，可到底不是，隻看如今燕王府兩個側妃之位已滿，還有一個姬妾懷孕便知，燕王殿下依舊多情。

  　　唯獨雍王殿下是真正的潔身自好，府內隻有雍王妃一位女主子，即便雍王妃至今未有孕息，也不曾有寵幸姬妾的傳聞傳出。

  　　顧清枳不知正有不少人在感歎她的好運，她此時羞紅了臉頰，很是惱怒，手貼在男人的腰間沒有放下來過。

  　　腰間軟肉疼痛，卻也阻止不了慕瑾禎低沉的笑聲，他笑得真心且歡暢，與往日冷麵大相徑庭，惹來不少好奇與不可置信的目光。

  　　鄰桌便是好奇的慕瑾容，他目光先是落在兩人貼近的身子間，然後溫煦一笑，“皇兄與皇嫂在說什麽？如此好笑，我也好奇得緊。”

  　　杜南昕也是投來疑問的眼神。

  　　這下美人更加羞惱，顧清枳也顧不得這是什麽場合，隻一瞬間躲進男人的懷中，直接避開問題。

  　　慕瑾禎的胸膛震動不止，原先要止住的笑意，又被妻子可愛的舉動感染到，竟是一時片刻都止不住。

  　　到底男人還是靠譜的，他大手攔住外人窺向妻子的視線，噙笑道，“隻是講了幾則趣事，沒什麽其他。”

  　　話裏話外禁止他人窺探的意味很是明顯，慕瑾容很是識趣，收起好奇的目光，順著慕瑾禎的話，說起近日上京的趣聞。

  　　他音色如少年一般清朗，配上笑意吟吟的精致麵容，倒是讓人很樂意聽下去。

  　　顧清枳也從男人懷中出來，一邊讓惹惱自己的男人替自己整理發飾，一邊分神聽著慕瑾容說話。

  　　發絲微微淩亂的美人，臉頰紅透，看起來情態天真可愛。

  　　慕瑾容牙齒頂住上顎，心裏暗嘖一聲，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圈，然後才收回視線，故意將故事說得更曲折動人，以至於那美人的目光常落在自己身上，心中不禁愉悅起來。

  　　臨近晚宴尾聲，林冉看著時間差不多，低聲在聖上耳邊提醒，“聖上，該點火賀歲了。”

  　　聖上甫一起身，台下的目光全集中過來。

  　　“今年工部研製了新鮮的煙火圖樣，且與諸位愛卿共賞。”

  　　殿中眾人在侍女的引導下，有條不紊地轉移陣地，來到長春殿中的露天庭院，一大片寬敞的空地，即便容納百十來人，也不覺擁擠。

  　　出來之後，人群自然打亂，按著熟悉的程度，分作幾團，四下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