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大婚1

  　　時日被散漫地花去，很快便到顧清枳與雍王大婚的時日。

  　　大婚前一日的夜裏，顧清枳久違地挨在宋姨娘懷裏，娘親是特地過來陪著她的。隻要一想到這是女兒在家中的最後一晚，宋姨娘便心痛地要落淚。

  　　顧清枳還體會不到這種感受，她的日子裏少有憂愁，此刻也隻是對新的身份有些期待又有些抗拒。

  　　她嗅著娘親身上熟悉的氣息，嬌嬌地暢想著，“等我嫁到王府，就沒有爹爹和娘親你們天天管著我，到時候豈不是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宋姨娘哭笑不得，“你這傻孩子。”語氣盡是寵溺。她已經人到中年，卻還是溫婉的性子，這副性子在掌上明珠般的女兒麵前更是如水般溫柔。

  　　宋姨娘看著女兒柔美的麵龐，不由得回憶起來，這個孩子的由來。

  　　她本名叫宋微，宋家世代從醫，她的祖父是跟著顧家老太爺做事的老夥計，即使到了她父親那一輩已經脫離奴籍，也還留下幾分與顧家的香火情誼。

  　　她當時進府的時機恰巧，顧府大房的夫人田氏整整三年沒有生育。

  　　可是二房那時候已有一子二女，顧淵成膝下沒有血脈，顧老太太即便再耐心寬容，也等不及田氏，做主要給顧淵成納妾。

  　　正巧顧老太太身邊的嬤嬤也提到宋家有個年方十六的女兒，長相清秀，為人知書達理。

  　　老太太動了心思，宋家這邊也是有意願攀上顧家的，更別說是給顧家大爺娶妾了，誰不知道顧家如今最出息的就是顧家大爺，很快就應下。

  　　沒過多久，宋薇就被一台小轎從側門抬入顧府。

  　　宋薇與田氏性格不同，田氏自矜，待人居高臨下，並不受顧淵成喜愛，宋薇長相秀美，又是溫柔似水的性子，很快就獲得顧淵成的憐惜。

  　　但是彼時，顧淵成一心事業，為了後宅安穩，他仍然給足發妻顏麵，宋薇也被田氏為難過好幾次。

  　　幸而老太太徐氏一直憐惜自己看中的宋薇，有老太太的照拂，宋薇在顧府後宅過得也不算很差。

  　　這樣過了一年之久，宋薇的肚子還是毫無消息。

  　　雖則事業順利，但久久無子，也讓顧淵成自己有些心急起來。

  　　於是顧淵成又納了兩門小妾，新進府的兩門小妾家世很是低微，完全是看中她們好生養的身體，因此這兩個小妾也不是很上得了台麵，剛入顧府，便對田氏與宋薇張狂起來。

  　　顧淵成此時還希冀著她們生育，對這種舉動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田氏是個驕傲的人，宋薇也是外柔內剛，本來不對付的兩人反而因為丈夫的無情，關係變得融洽起來。

  　　經過小妾磋磨之後，宋薇才對顧淵成徹底冷心，她家女輩也可從醫，如果她沒有被送入顧府，此時也應該束發為醫女。

  　　顧淵成是個冷心冷肺的人，一心追逐名利，後院的女子對他不過是生兒育女的工具，老太太的一點憐惜也根本保全不了自己。

  　　既然如此，她也該為自己好好打算。如果讓那兩個賤人懷上，她在府裏就完全不會有立足之地，宋薇狠下心來。

  　　她一生行善，唯獨做下一件惡事，這件事注定要被她帶到棺材裏。

  　　得幸於家中女子可以行醫，祖傳的密藥中不乏內宅用處的藥物。

  　　得幸於宋薇勤懇苦學，一度是長輩欽定的未來女醫，這些秘藥也因此傳至她的手裏。

  　　於是顧淵成嫌棄小妾過於聒噪來自己院子的時候，她給顧淵成下了藥,。

  　　這藥隻會讓男子生育力慢慢降低，但對男子的身體完全不會有損傷，即便是再高明的大夫，沒有明確的懷疑，也是診斷不出來的。

  　　於是就這樣，顧府一直都沒有新生兒的喜訊。

  　　顧淵成年近三十，一直無子，也偷偷看過大夫，卻什麽問題都沒有發現，他早已有些絕望。

  　　老太太一邊痛心，一邊打算將二房的一子過繼給大房，顧淵勇與顧淵成兄弟兩感情不錯，再加上顧淵成無疑有更多的資源，二房即便有些抗拒，最後心裏還是默許這個主意的。

  　　在大房二房心照不宣的情況下，宋薇突然懷孕，這在當時簡直是一顆石頭砸到水麵，驚動了顧府所有人。

  　　顧淵成難得這麽喜形於色，看大夫診斷過，說胎兒情況良好，隻是孕婦要多補充些營養之後，差點喜極而泣。

  　　這胎不拘男女，都是他自己的親身血脈，這種體會顧淵成年輕時不覺得如何，現下反而愈發感到珍貴。

  　　整個顧府都把宋薇當作寶貝一樣，宋薇自己同樣震驚，這麽多年，她早就以為顧淵成已經沒有生育能力，卻沒想到突然在她自己身上爆出身孕。

  　　也是，那秘藥時日久遠，想來藥效減弱不少。

  　　她摸著肚子，想到這裏麵有一個小生命存在，在後院日漸冷硬的心慢慢柔軟下來，低頭露出一絲真正溫柔的笑容。

  　　大夫的診斷沒有出錯，剛出生的顧清枳身體弱得可憐，為了照料這個孩子，顧淵成再也沒有去過田氏和其他小妾那裏，每每下朝，他都是直奔宋薇的院子。

  　　因為聽說母乳更有營養，一向在乎顏麵的顧淵成竟然做主讓宋薇用母乳喂養女兒。

  　　即便宋薇早就對他失望頭透頂，看到他為了孩子日夜不眠，心裏也是放心許多，這樣脆弱的孩子，要是再得不到父母的憐愛，想必隻會早早夭折。

  　　宋薇的思緒收了回來，看著來之不易的女兒，心中百般思慮。

  　　自幼嬌養愛惜的女兒，自然也被養成風花雪月愛好玩樂的性子。

  　　這也是她有意為之，身為女子，天然就要承擔起太多的責任，這些她已經體驗過，便不願用心血養大的嬌嫩的女兒也要去受世間的磋磨。

  　　“枳枳，你可還記得娘親之前和你說的話？”

  　　顧清枳眨了眨眼睛，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男子薄情是常態，我們女子要收心自持。”

  　　屋裏隻留下床邊的一盞燈，昏黃的燈光透過琳琅製成的床幃，讓宋姨娘臉上的擔憂清晰可見。

  　　聽完顧清枳的話，她才有些滿意，摸著女兒的臉蛋，細細教導道，“嫁人之後，我們枳枳就是大人了，到時候和雍王殿下相處得好，自然最好，若是讓你感覺不舒服，枳枳就退一步做好主母，不要強求。隻要平平安安地就好。”

  　　她最終還是按捺下原先的想法，將她和顧淵成的往事說出來，對天真的女兒來說，可能是示警，卻也可能是打擊。

  　　若是枳枳就是能和雍王殿下琴瑟相和呢？那她今日這一出豈不是平白添上阻礙。

  　　許是來自母親天然的期盼，宋姨娘還是希望她的女兒與雍王殿下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