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字字句句都在說，‘讓我照顧你’

  　　嵐嵐媽媽半張著嘴，眼神閃爍而複雜，看看周馳，又看看季黎，想說的話都卡在嘴邊兒。

  　　季黎也沒想跟萍水相逢的人多費口舌解釋。

  　　她淡淡笑著，跟母女倆告別，就跟著周馳回到周揚的病床邊。

  　　護士拔了針，小周揚又在吭吭唧唧的哭。

  　　不過保姆很快將他抱起來拍哄。

  　　大約是因為生病，白天又哭鬧的太久，孩子倒是沒醒，隻拍哄了幾下，就安穩睡了過去。

  　　周馳見狀，就轉頭催促季黎離開。

  　　“今晚應該沒什麽事了，也用不到我們，走吧，回去還得開半個多鍾的車。”

  　　季黎點頭嗯了一聲。

  　　沒等她邁開腳，周鴻突然開口。

  　　“季黎。”

  　　季黎淡淡看向他。

  　　周鴻皺著眉，低下聲“我明天實在騰不出時間，你能不能過來陪揚揚幾天？等我忙完這兩天…”

  　　“他不需要我。”

  　　周鴻的話直接卡在喉嚨裏。

  　　季黎垂下眼，淡淡看著在保姆懷裏睡得香甜的小周揚。

  　　“我過來時他就好好的，直到現在他也睡得安穩，他不需要我陪，你可以照顧好他，周鴻，你是個父親，對自己有點信心。”

  　　“哪怕你做不好，隻要你給的錢夠多，會有很多人幫你照顧好。”

  　　沒道理就一定得是她季黎。

  　　多的人可以取代她。

  　　周鴻臉色瞬間很難看，眼神陰沉盯著季黎。

  　　“就這麽一點小忙，你也不肯幫？”

  　　季黎不為所動。

  　　“我做的已經夠多了，且都不是我分內的事，你如果誤會我柔弱可欺，就屢次想利用我的心軟，那你別想了。”

  　　她這趟來，隻是給周老爺子做個麵子交代而已。

  　　周鴻陰著臉，咬緊牙關。

  　　他不明白，季黎跟他本來也沒有夫妻感情。

  　　何必對他又這麽仇視呢？

  　　好像自打離婚那天起，看到他，季黎就總在時時刻刻想要拔刀戳他兩下。

  　　說話也毫不留情麵。

  　　這還是原先那個膽小怯弱的季黎？

  　　因為什麽，她變得這麽不好拿捏？

  　　因為周馳？

  　　周鴻又看向立在季黎身後的周馳，他身形高大偉岸，像座山一樣擁護在季黎身後。

  　　周鴻眼底越發陰鬱，冷笑嘲諷道，“你以為周馳能給你撐腰，你就敢這麽囂張？還記不記得自己什麽身份，信不信我讓你滾出周家！讓你在城裏混不下去，滾回你窮鄉僻裏的爛鄉下！”

  　　給臉不要臉！

  　　離開周家，季黎就是個流浪小醜！

  　　憑她，想在城裏混下去，難如登天！簡直做夢！

  　　周馳眼瞼微眯，將季黎拽到身後。

  　　“周家什麽時候，輪到你說了算？”

  　　周鴻嗤笑，微抬下巴，“總歸也輪不到你說了算，你能護她一時，能護得了她一輩子？”

  　　“季黎，我看老爺子的麵子才給你臉，讓你照顧揚揚是看得起你，你別給臉不要臉。”

  　　“否則我隻需要把離婚的事傳出去，你還有什麽資格繼續住在周家？有什麽臉繼續留在大院兒！”

  　　到時候，他多的是法子把她揉搓捏扁！

  　　周馳一把撈住他衣領，通身氣勢寒戾。

  　　“別太不是人，你動她試試……”

  　　“周馳！”

  　　季黎很快攔住周馳，上前將兩人分開。

  　　她擋在周馳身前，無所畏懼的抬起頭跟周鴻麵對麵，神情淡漠一字一句告訴他。

  　　“不需要你攆，我自己會走的。”

  　　周馳濃眉緊蹙，幽黑鳳眸沉沉盯著她，“季黎！”

  　　“從知道揚揚是你的私生子那一刻起，我就決定要離婚，要離開周家。”

  　　“周鴻，我不欠你的，更不欠揚揚，你沒資格對著我趾高氣昂指手畫腳！”

  　　周鴻含怒的眼微怔。

  　　一旁病床上的嵐嵐母女倆和保姆，也聽得愣住。

  　　屬實沒想到，這一家人的故事這麽精彩？

  　　嵐嵐媽媽看向周鴻，頓時滿眼鄙夷。

  　　瞧著人模狗樣的，合著半天是這麽個渣滓。

  　　呸！

  　　季黎眼眶微紅，眼神冰冷，上前半步逼視周鴻。

  　　“是你欺騙人在先，是你先做錯事，提出離婚的人是我，你還不明白嗎？”

  　　“我告訴你，我不怕任何人知道我離過婚，也不怕離開周家！周家不是我唯一的選擇，你周鴻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還輪不到你來威脅我。”

  　　季黎墨瞳幽謐，靜靜盯了周鴻一眼，當先朝病房外走去。

  　　周馳沉眸含怒，厲睨了眼周鴻，也快步跟在她身後離開。

  　　季黎走的很快，周馳始終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醫院寂靜的走廊。

  　　走出住院樓，外麵夜色燈火裏的喧囂，瞬間充斥在耳邊。

  　　雨後空氣清透微涼。

  　　季黎長長吸了口氣，整個人瞬間冷靜下來。

  　　周馳立在她身旁，垂眼沉眸盯著她。

  　　“季黎，你，，”

  　　“我沒說氣話，我早晚會離開周家，你有在幫我找房子嗎？”

  　　話說開了，季黎沒什麽好遮掩。

  　　她抱住發冷的手臂，抬眼看向周馳，語聲沉靜。

  　　“我跟周鴻離婚的事，早晚要被人知道，我要盡快搬離大院兒，不想麵對那些流言蜚語和壓力。”

  　　“周馳，你答應我的，幫我找個住處，哪怕工作短時間內安排不了也沒關係，我可以自己來！”

  　　找房子是最緊迫又不容易辦的事，她必須借助周馳的幫忙，才能早點辦妥。

  　　她不想再花費更多時間拖延下去。

  　　周馳皺眉，“季黎，你不用顧忌周鴻，你先前不還說過 ，放心不下爸…”

  　　“我是放心不下爸，但你覺得經過今天的事，爸心裏對我能沒有芥蒂嗎？就算這次沒有，下次呢？”

  　　“下次周鴻再拿揚揚來挑撥， 隻會讓爸對我越來越失望。”

  　　她抿抿唇，沉下口氣，眼神黯淡說道。

  　　“周馳，我的確無依無靠，能在周家避風避雨是我當下最好的歸宿，可我不想讓爸失望。”

  　　“爸身體不好，我不想因為周鴻，而跟爸漸漸生疏。”

  　　“真等到那一天，再狼狽不堪的離開周家，離開大院兒，那我後半輩子，都沒臉再去祭拜他。”

  　　周馳眼眸暗晦莫測，他定定看著季黎。

  　　半晌，突然說，“跟我回西北吧。”

  　　季黎眼瞼微頓，錯愕抬眼。

  　　周馳垂在身側手無意識收緊，眼神不躲不閃，麵不改色繼續說道。

  　　“那邊是偏僻一點，條件可能沒有這邊好，但我能安頓好你，至少你不用一個人留在這邊，遇事孤立無援。”

  　　頓了頓，聲線微微緩和，“你反正也沒什麽親人，去哪兒都無牽掛，你要不要…考慮考慮？”

  　　他沒有直白的說，‘我想照顧你’。

  　　但字字句句都在說，‘讓我照顧你’。

  　　八十年代的夜色裏，鎢絲燈燈影暈黃黯淡。

  　　周馳很高，他整張臉的輪廓都逆著光。

  　　季黎抬著頭，怔怔看著他隱在昏暗光線下的眉眼。

  　　他眼睛那麽幽亮，緊張而期望。

  　　她鼻酸的厲害，拒絕的話毫不猶豫衝出口。

  　　“不需要，謝謝你，周馳。”

  　　周馳眼裏的幽光悄無聲息黯然下來，恢複像夜幕一樣的深沉。

  　　季黎倉促扭過頭，微微斂下眼睫，細聲找尋著不傷人的理由。

  　　“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我想繼續讀書，想留下參加高考，去那麽遠，來回不方便的，而且，我不能給你添麻煩。”

  　　主要，她覺得自己不想這麽快，跟他不清不楚的。

  　　她才剛跟周鴻離婚，就跟周馳在一起，

  　　周馳也會因為她而被人戳脊梁骨。

  　　周馳濃眉緩緩蹙起來，“季黎，不麻煩…，”

  　　“就算離開周家，搬出大院，我也不能這樣跟你走，不合適。”季黎依然搖頭。

  　　周馳緘默垂眼，沒再繼續說什麽。

  　　“而且，我留在這兒，依然能時常回去看望爸，隻要我不住在周家，別人就不會說什麽難聽的閑話，我還能繼續照顧爸，看看周姨。”

  　　季黎強自扯出抹笑，“我自己可以的，謝謝你。”

  　　絕不能再全部依賴一個男人，不管他多麽值得你信任。

  　　季黎主力，還是想靠自己。

  　　一無所有的時候，她絕對不想再全心投入到一段感情裏，她做不到。

  　　周馳眉心沒法舒展，心裏浮躁的厲害。

  　　他一點兒都不想再聽季黎說‘謝謝’。

  　　她為什麽總跟他隔那麽遠？

  　　他伸手掏煙盒，低頭咬住一支煙蒂，就聽身後插進來一句遲疑的女聲。

  　　“你好…季，季黎妹子？”

  　　季黎和周馳齊齊微怔，先後回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