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夜半哭聲

  　　哭聲？孟懷宣側耳凝神靜聽，終於從呼嘯的風聲中依稀聽見了微弱的陣陣的，斷斷續續的哭聲。

  　　“聽這聲音不像是女子，倒像是個男人的。”

  　　“孟郎的耳朵真靈！”君七七雙眼滿含欽佩，她其實聽得要比孟懷宣更清晰，“而且還是個上了年紀的老男人的聲音呢。”

  　　“孟郎你在這瞪著，我去瞧瞧去。大晚上的不睡覺，哭什麽呢。”

  　　君七七利索地翻身下床，點了燈穿上衣裳。

  　　“小心點。”雖然知道君七七武藝高強，但高府畢竟魚龍混雜，孟懷宣還是忍不住囑咐了一句，“我等你回來。”

  　　有了孟懷宣這句話，君七七心裏跟灌了蜜似的，連跑起來都更有勁了。

  　　小郎君還在床上等著自己，君七七決定速戰速決，她出了門，循著聲音一路往東，果然在東邊角的大樹底下看見一個人影。

  　　那人佝僂著身子正燒著紙錢，一邊燒一邊哭，配上暗夜寒風，著實有點恐怖。

  　　君七七壯著膽子走上前，越看越覺得似曾相識。

  　　“朱、朱管家？”這哭哭啼啼的可不正是成天跟著高恒左右的老管家嘛。

  　　突然聽見有人叫自己，朱管家嚇得渾身一哆嗦，直到看清是君七七，才著急忙慌地用袖口去抹眼淚。

  　　“江小姐，你怎麽來了？”

  　　“大半夜的，你哭什麽啊？”

  　　“沒什麽，就是有點思鄉。”

  　　“思鄉？”君七七上前一步，瓷盆裏還有沒燒完的黃紙呢，“思鄉為什麽要燒紙？”

  　　“這不是馬上清明了嘛，老奴我又沒辦法回去，就想著提前燒點紙錢。”

  　　“燒紙錢為什麽要大半夜的燒？”

  　　“這人老了，自然就覺少了。”朱管家端著瓷盆就想走，“老奴我先回去了，江小姐也早點休息啊。”

  　　這朱管家眼神躲躲閃閃的，一看就是沒說實話。

  　　“哎，慢著。”君七七長腿一伸，攔住了朱管家的去路，“方才我好像聽到你說什麽月兒你死得好慘，怎麽，這月兒是你什麽人？”

  　　朱管家登時呆在原地，緊張得腦門直冒汗，“江、江小姐一定是聽錯了……”

  　　“既然不願意說實話，就跟我走一趟吧。”

  　　“啊？老奴我還趕著回去，不一會兒就要伺候老爺起身了。”

  　　“不跟我走也行，我跟著你一起去找高恒吧。順便問問看這個月兒到底是誰。”

  　　“江小姐！”朱管家麵露難色，“江小姐，你就別為難老奴了。”

  　　“那就跟我走吧。”

  　　朱管家沒法子，乖乖跟在君七七背後。

  　　似乎是與君七七有默契，孟懷宣已經穿戴整齊，坐在輪椅上，等待許久了。

  　　君七七把朱管家拽進門，貼心地關上門，蹦蹦跳跳跑到孟懷宣身邊，在他耳邊低語了一陣，將方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全部說給他聽。

  　　因著說話呼出的熱氣，一個勁兒地往孟懷宣的耳朵裏鑽，有好幾次嘴唇都擦過他的耳垂。

  　　弄得孟懷宣心裏癢癢的，他唇角彎彎，原來咬耳朵是這麽個意思。

  　　君七七絲毫沒察覺孟懷宣的異樣，正抱著雙臂學著官差的樣子，怒目圓瞪，“孟郎，他肯定沒說實話。”

  　　“哎，你笑啥子？”

  　　“沒什麽。”孟懷宣臉上笑意漸攬，“朱管家，月兒是你的女兒吧？”

  　　“孟大人，你、你怎麽知道？”

  　　“我剛才也並不確定，現在看你的反應，倒是確定了。”

  　　“這……”朱管家愣在當場，好一會兒才伏在地上哀嚎，“孟大人，你就別為難老奴了！”

  　　“你半夜燒紙，哭訴女兒，我與小七不過是問了一句，如今卻說是我們為難你。”孟懷宣眉眼一片冰涼，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著波光，“是不是因為，月兒死得很慘？”

  　　上一瞬，朱管家還在不停哀嚎，而此刻，聽到孟懷宣的這句話，卻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聲音戛然而止。

  　　眼底帶著不可置信的驚恐，“你、你怎麽會知道？”

  　　“你以為本官若沒有做足了準備，會貿然叫你前來？

  　　君七七站在孟懷宣身後，眸子亮晶晶的，跟盛滿了星星似的，這樣專注審案的孟郎，簡直帥到姥姥家去了！

  　　“親生女兒死得這麽慘，你不想著為她伸冤，隻敢半夜偷偷燒紙，如今本官問起你來，你還妄圖蒙混過關，你這樣，跟害死你女兒的凶手有什麽區別？”

  　　孟懷宣不怒自威，簡直天生為審訊而生。

  　　朱管家像是喉嚨裏卡了根魚刺似的，吞咽不得，腦子裏更是一團漿糊，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樣癱坐在地上。

  　　“我也不想、我也不想，是我沒用，我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

  　　“月兒是怎麽死的？”君七七記得自己那日從高夫人那裏帶走高安沐的時候，還見過月兒。

  　　那時她還隻當是個普通丫鬟，不曾想竟是朱管家的女兒。

  　　朱管家搖頭，“我不知道，但凡是進了那裏的女子，沒有一個能活著出來……”

  　　“那裏？那裏是哪裏？”

  　　“孟大人，江小姐，你們就別再逼老奴了。”朱管家跌跌撞撞爬了起來，“這件事你們就當不知道，高府、高府遠比你們想象得要危險！”

  　　朱管家踉蹌著要走，君七七想攔，卻被孟懷宣摁住。

  　　“讓他走吧，問不出什麽了。”

  　　目送著朱管家走遠，君七七才折返回來，“孟郎，方才若是讓我強行逼供，定能問出來。”

  　　“朱管家痛失愛女，白發人送黑發人，我著實於心不忍。”孟懷宣眼神透著一股憐憫，“接下來的事，咱們就自己暗中調查吧。”

  　　君七七點頭如搗蒜，被朱管家這麽一鬧，她倒是更困了，打著哈欠，昏昏欲睡，卻還強撐著，“孟郎，咱們去睡覺吧。”

  　　就算再困，也要把孟郎哄上床再說！

  　　“嗯……我還是回去睡吧。”

  　　這怎麽能行？君七七又是一通耍賴。

  　　嘰裏咕嚕說了一大堆，“孟郎，君子一諾！方才明明答應了要跟我睡覺的。你要是出爾反爾，明日我就去外頭貼大字報，說你孟大人言而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