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夜色動人

  　　不過是一個時辰沒見，大人就叫得這麽親密？

  　　宋竹捂著胸口死死盯著君七七，說吧，你到底是給我們家大人下了什麽藥！‘

  　　君七七得意地拋了個媚眼，美人藥啊，怎麽樣，氣死你個龜兒子！

  　　孟懷宣見宋竹臉色這麽差，回頭嗔怪了一聲，“小七，莫要再氣宋竹了。”

  　　……孟懷宣的這一聲小七，才是宋竹的催命符啊！

  　　這感覺就好像、就好像自己辛辛苦苦種了這麽多年的白菜，突然被一頭又凶又醜的豬給拱了。

  　　“哦。”君七七乖乖收回眼神，雙手支在輪椅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孟懷宣，兩人這副親密的樣子，宋竹見了更是跳腳。

  　　“伍叔，高恒是不是要過生辰了？”

  　　伍叔回道，“是的，不過好像是下個月。”

  　　“我看明天這日子就不錯，高恒平日跟兩淮的官員私交甚好，是該通知他們來為高恒賀壽了。”

  　　伍叔有些不解，“大人這是要？”

  　　一抹戲謔的笑意浮上孟懷宣的嘴角，“搬進高府，”

  　　搬進高府？伍叔一愣，思索一會明白了孟懷宣的用意。

  　　高恒已經幾次三番對孟懷宣出手，大雜院早已不再安全。

  　　而高府嘛，世上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伍叔的心情不免有些莫名激動，旁人也許不明白孟懷宣這一舉動意味著什麽。可他知道，這意味著孟懷宣不再像過去一般喪失鬥誌，意味著他又有了活下去的動力。

  　　孟懷宣自墜崖後，便心灰意冷，拖著殘軀隻是想為明安帝爭取時間。作為太後與明安帝交戰的籌碼，身處鹽稅貪腐案這個爛攤子，他早已經是侯府的棄子，不論這案子破不破，他都是必死無疑了。

  　　可如今，他卻選擇主動出擊，這說明，他孟懷宣不甘就此接受命運的安排。縱使是刀山火海，也要拚出一條生路來。

  　　伍叔不禁高看了君七七一眼，直覺告訴他，孟懷宣能有今日這樣的轉變，絕對與她有關。

  　　君七七正百無聊賴地玩著孟懷宣的頭發，察覺到伍叔的目光，她回之友善的一笑。

  　　希望以後伍叔能看在這一笑份上，輕點扒她的皮啊……

  　　話分兩頭，小夜黎得了君七七的話，一路狂奔，終於在黃昏趕到了黃泉路。

  　　黃昏見證虔誠的信徒，而死亡檢驗感情的忠貞。

  　　黃泉路是進入清風寨的必經之路。

  　　這裏原本並不叫這個名字，可死在這裏的人太多了，這兒也就成了去往陰曹地府的黃泉路。

  　　擅闖者死，從無特例。

  　　表麵看起來，黃泉路隻是一條普通的山間羊腸小道，兩邊長著有半人高的野草，一切看起來都普普通通，隻要你不去看那野草之中隨處可見的森森白骨，甚至還有被野獸啃食得七零八落的內髒。

  　　縱使是夜黎，見慣了死人的大場麵，也不免覺得一陣惡寒。

  　　清風寨——到底是什麽樣的地方。

  　　夜黎攥緊了手中的長劍，時刻保持高度戒備，他早就聽聞黃泉路上布滿了機關埋伏，稍有一個不小心，就會血濺三尺，命喪當場。

  　　隻是——今日的黃泉路怎麽有些不同？

  　　夜黎懸著一顆心，卻發現這一路出奇的順利，一路上暢通無阻，連個野狗都沒有，甚至就這麽到了清風寨的門口，都無人把守。

  　　夜黎就這麽光明正大地潛入了清風寨，整個寨子安靜得出奇，似乎根本就是個廢棄的野山坡一樣。

  　　可寨子裏到處生著火，甚至還煮著東西，這些都說明，這裏應當有人居住才對。

  　　詭異，實在是太過詭異了。夜黎不敢逗留，幹脆飛至城樓上，迅速尋找江思錦的關押之地。

  　　吊詭的是，整個寨子黎隻有一處小樓亮著燭光。

  　　似乎冥冥之中，有人在給他指路一般。

  　　他雖心懷警惕，但仍決定上前一探。

  　　那是寨子深處的一處木屋，外表看著平平無奇，可剛一踏近，夜黎發現木屋裏麵卻是一片金光閃閃，裝飾得十分豪華。

  　　隨處可見的鑲著金箔的古董桌椅，珍珠做的珠簾在風中叮當作響。珠簾後有一軟塌，軟塌上伏著一個瘦弱的女子，正百無聊賴地丟珍珠聽響兒。

  　　是熟悉的背影，熟悉的側臉，夜黎卻站在原地不敢動，他透過半開的窗戶，仔細端詳著女子的神色。

  　　這世上可以有一個假的江思錦，便能有第二個、第三個假的。

  　　女子眼神憂鬱，唇邊卻總是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忽然間，她手中的珍珠不小心滑下，滾落在地上，女子蹙了蹙眉，眉眼之間倏地透出一股狠戾決絕，“連個珍珠也敢戲弄本小姐。”

  　　女子猛地將錦盒中的珍珠盡數傾倒，叮叮當當屋子裏響作一團。

  　　夜黎心中終於鬆了一口氣，眼中露出狂喜，這才是真正的江思錦。

  　　君七七所假扮的江思錦形似然神不似，她對任何人都始終帶著笑意和溫暖。

  　　然而，真正的江家大小姐絕不是這樣，生來就要經曆暗無天日勾心鬥角的後宅廝殺，在那個人吃人的江家，她能活下來已屬不易，這樣的江思錦，冷酷無情甚至陰狠可怖，

  　　可偏偏，夜黎愛上的就是這樣活在黑暗之中的江思錦。

  　　“姐姐。”夜黎毫不猶豫，飛身躍起，一把將江思錦緊緊擁入懷中。

  　　軟塌上的江思錦猝不及防被夜黎摟進懷中，臉上卻絲毫不見任何的驚訝或者喜色。

  　　她緩緩眨眼，似乎是剛剛睡醒的樣子，慢慢瞥了一眼夜黎，而後自嘲一笑，“竟然又做夢了。”她伸出手輕撫夜黎的黑發，目光變得柔和，“這次的夢倒是比之前真了許多——”

  　　夜黎心疼極了，心髒深處傳來一陣陣抽痛，“姐姐，不是夢，這是真的。”他抓著江思錦的手，覆在自己的臉頰，“姐姐，你摸，我是真的，我真的是夜黎，我來救你了。”

  　　“真的是你？”江思錦的手指先是撫上夜黎的鼻梁，再到鼻尖，而後又來到他的唇邊。

  　　夜黎像以前千萬次那樣，一把握著江思錦的手，深情地吻上她的指尖，又跟個小狗似的，伸出舌尖輕輕舔了舔她。

  　　江思錦猛地收回指尖，不可置信地盯著夜黎，一息，兩息，三息，她似乎是怔住了，這是夜黎第一次見她神色一片空白。

  　　然而一片靜謐之中，下一瞬，她猛地含住了夜黎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