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作者:沐夷光陸修珩      更新:2023-11-21 19:44      字數:3802
  第93章

    沐夷光不欲再與她做口舌之爭,點頭應道:“縣主說的正是,本宮的確看上了?這枚步搖。”

    崔蓁蓁立刻嗤笑一聲:“怪不得方才勸我要成人之美呢,娘娘千金之軀,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也不怕說出去讓人笑話。”

    沐夷光當真笑了?笑,卻並不說話,隻是遞給長纓一個眼神。

    長纓拿出大宮女的風範,揚聲道:“掌櫃的,我們來取預訂的首飾。”

    崔蓁蓁不服氣?地瞪著她,卻有被沐夷光教訓的經曆在前,不敢大聲說話,隻道:“娘娘這樣做,就不怕會落得一個仗勢欺人的名?聲,影響太子哥哥的聲譽嗎?”

    瞧她說話的語氣?,好像方才那個想要仗勢欺人的不是她一樣。

    長纓奇怪地看她一眼:“這本就是太子殿下?為?娘娘訂的簪子,縣主您在說什麽胡話?”

    偷偷躲在一旁看戲的閨秀們忍不住開始小聲議論:

    “真的假的,不是說太子夫婦感情不睦嗎?”

    “那都是老黃曆了?,太子殿下?如今可是把太子妃娘娘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太子妃娘娘可不是像清平縣主那樣囂張跋扈的性子,若不是她的,何必來撒這個謊?”

    “要我說呀,這步搖還是配太子妃娘娘那樣的美人才好看。”

    ……

    隨著眾人的議論,崔蓁蓁的臉變得青白交錯,她心中已?經信了?一大半,隻恨這沐夷光要占了?上風,還指不定要如何趾高氣?揚呢!

    不等崔蓁蓁回話,她已?經從從容容拿出了?取貨的憑據,遞給?了?掌櫃,掌櫃核驗無誤以後,立刻將匣子雙手奉上,隻想盡快把這燙手山芋物歸原主。

    長纓眼中露出驚歎,隨即將步搖捧至娘娘麵前:“娘娘,可要試試殿下?為?您訂製的發簪?”

    隨著長纓的走動?,那蝶戀花步搖上的蝴蝶幾乎振翅欲飛,更令人叫絕的是花瓣上一滴玉雕的水珠,晶瑩剔透、將落未落的樣子,好似美人垂淚。

    沐夷光自然是極喜歡的,不過仍是穩重地搖了?搖頭,朝店門外走去。

    長纓立刻明白過來:“還是回去以後讓殿下?親手為?您試戴吧。”

    主仆兩個人的聲音越來越遠,想象中羞辱並沒有到來,可這樣的無視卻更讓崔蓁蓁氣?惱,步搖也罷,男人也罷,憑什麽她總是輕而易舉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陳念巧見她臉色難看,有些怯懦地喚了?一聲:“……縣主?”

    崔蓁蓁正是滿肚子的氣?沒處撒,抬手便朝她甩了?一個耳光:“你算是什麽東西,也配替本縣主開口說話?”

    她的力氣?太大,陳念巧沒站穩,一不小心便跌倒在了?地上。

    旁邊的閨秀們發出“呀”的驚呼,見崔蓁蓁怒容滿麵地瞪了?過來,也怕惹禍上身?,落得跟陳念巧一樣的下?場,紛紛識趣地走了?,方才還熱熱鬧鬧的的銀樓裏立刻變得空空蕩蕩。

    陳念巧隻覺得被打的半邊臉火一樣地燒了?起來,但她顧不上羞憤,匆匆地捂著臉站了?起來,第?一反應是檢查自己的衣裙。

    為?了?今晚赴宴,她提前穿上了?水紅色繡金百蝶的浮光錦長裙,那浮光錦是高昌國?進?獻的衣料,哪怕瑩瑩燭火照射也仍是光動?彩搖,煞是好看,整個武安侯府就得了?這麽一匹,她為?了?今日?晚宴特?地穿上的,可這料子實在太過嬌貴,方才那一摔,貼著地麵的那一片衣料已?如明珠蒙塵,黯淡無光。

    崔蓁蓁也明白自己手重了?,卻隻是硬邦邦地說了?一句:“既然起得來,那便無事了?。”

    陳念巧並不回答,隻是紅著眼睛默默流淚,雖然也帶了?備用的衣裳,可她再也沒有別的裙子能比得上這一件了?。

    崔蓁蓁看不慣她這小家子氣?的樣子,沒好氣?道:“不就是一件浮光錦的裙子麽,回頭本縣主還你十件。”

    這句話卻忽然將一直沉默的陳念巧點燃了?,她恨聲道:“夠了?,我受夠了?!”

    她說完這句話,又像後悔了?似的,哭著跑了?出去。

    長纓剛剛為?娘娘排隊買好了?胡記酥餅,旁邊的銀樓裏忽然湧出一大幫子人,連帶著胡記這邊排隊的人群也混亂起來,她努力在人潮中保持平衡,卻一個不小心將手中的酥餅甩飛了?出去。

    主仆兩個人看著熱氣?騰騰的酥餅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正要落在地上,銀樓裏又跌跌撞撞跑出來一個人,酥餅爭氣?地在她的裙擺上落下?了?一個油印。

    屋漏偏逢連夜雨,陳念巧愣了?一秒鍾,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沐夷光瞧見她臉上紅通通的巴掌印,大概便能猜出方才發生了?什麽。

    到底是未出嫁的姑娘家,弄得這樣狼狽總是不好,何況她還記得殿下?先?前所說陳念巧興許與謝將軍有緣之事,她雖然不讚成下?旨賜婚,但也可以幫上一幫。

   

    沐夷光走過去扶她起身?,半點不問陳念巧臉上紅痕,隻道:“方才的酥餅弄髒了?你的裙子,還請陳姑娘見諒。本宮府上恰好也有一條用浮光錦新製的裙子,願意贈給?陳姑娘賠罪。若是不介意的話,不妨隨本宮去府上試一試,應當不會誤了?姑娘的晚宴。”

    又是這幅假惺惺的樣子!陳念巧恨透了?這群自以為?高人一等的皇親國?戚,太子妃與清平縣主也不過是一丘之貉罷了?!

    隻是她的確需要一條好看的裙子來參加今日?的晚宴,陳念巧縱然心裏一萬個不平,卻仍然是藏好了?心底的戾氣?,誠惶誠恐地應道:“那便麻煩娘娘了?。”

    沐夷光帶著陳念巧回了?府邸,示意長纓帶她去遠處的西廂房更衣。

    陳念巧在京城的勳貴圈裏摸爬打滾這麽久,還是第?一次進?入太子的府邸,即便心中知道要恪守貴女的禮儀風範,卻還是忍不住地偷偷打量。

    這樣的小動?作自然瞞不過長纓的眼光,她輕咳一聲:“陳姑娘,當下?腳下?。”

    陳念巧這才有所收斂。

    這處宅院平日?裏並不招待客人,因此西廂房裏放的都是娘娘不常用的衣裳首飾,長纓吩咐兩個丫鬟在此處好生服侍陳姑娘,這才轉身?去取那件浮光錦製的衣裙。

    沒了?長纓的管製,陳念巧的打量便變得放肆起來。

    此間陳設並不華貴,也並無什麽生活痕跡,她甚至在一處偏僻的地方發現了?一枚累絲嵌寶石的金鳳簪。

    此刻陳念巧倒是很懂規矩地移開了?目光,開口提醒道:“那裏似乎有東西。”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走上前去拾起發簪,小心翼翼擦拭幹淨道:“這枚簪子咱們找了?許久,還以為?找不到了?呢,多謝陳姑娘。”

    這鳳簪是宮宴時為?娘娘試戴過的,娘娘嫌太俗氣?,便隨手擱在了?一旁,然後便找不到了?,兩人還報了?失。@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陳念巧客氣?地搖搖頭,有意道:“找到了?就好,也免得娘娘責罰於你們。”

    旁邊那個丫鬟笑道:“娘娘宅心仁厚,便是先?前得知這枚簪子丟失了?,也不曾說過什麽,不過現下?找到了?,自然更好。”

    陳念巧附和著笑了?笑,心中酸意上湧:也是,太子妃娘娘千金之體,想要什麽沒有,又怎麽會在意這區區的一枚發簪呢。

    遠遠地,長纓已?經捧著浮光裙回來了?,此時日?光正好,落在錦衣之上熠熠生輝,明眼人都可見,就算是陳念巧的裙子並未破損,也不及娘娘這條裙子一半的光彩。

    這件衣裳是長纓特?地為?娘娘畫的花樣子,裙擺上的海棠花都是她一針一線繡上去的,娘娘還不曾試穿過,就要轉贈他?人,長纓心中惋惜極了?,更何況她一直就對這清平縣主的狗腿子沒什麽好感。

    她忍住歎氣?的衝動?,擠出一個笑來:“陳姑娘,裙子已?經取來了?,您先?試試,若有不合適的,便讓繡娘來改。”

    見陳念巧點了?點頭,她便揮揮手,示意方才那兩個丫鬟服侍陳念巧更衣。@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明明都是浮光錦,卻仍舊有雲泥之別。

    陳念巧咬白了?下?唇,楚楚可憐地搖了?搖頭:“不必了?,我、我更衣時不習慣旁邊有人伺候。”

    長纓實在怕了?她這副世人都欠了?她的做派,也不勉強,帶著丫鬟關?上門,退到了?一旁。

    陳念巧小心翼翼地褪下?身?上的衣裙,換上了?太子妃裁的這一條浮光裙,站在鏡前打量自己。

    這一匹浮光錦是極淺的一種粉白,不同她那件水紅更襯膚色,實在有些挑人。上麵是用釘金繡技法繡成的金銀線海棠花,立刻就為?這條過於素雅的浮光裙增添了?一分雍容華貴。

    陳念巧攬鏡自照,一邊怨恨爹娘未給?自己生一副沐夷光那樣的冰肌雪膚,自己的身?材也養得不夠豐腴,撐不起這樣好看的裙子;一邊又怨恨太子妃娘娘用心險惡,故意挑了?這麽件顏色的衣裙,惡毒的念頭順著心意蔓延出來,鏡中人更顯黯淡。

    太子妃有意要為?難自己的念頭一種下?,陳念巧做起壞事來便理直氣?壯了?,她沒忍住就打開了?眼前妝匣,想要從中帶走一枚首飾。

    反正她擁有的東西那麽多,丟了?也不會在意,自己拿走一件又有何妨呢?

    陳念巧小心翼翼地翻動?著妝匣,在其?中挑選:這枚琺琅彩的銀簪不夠值錢,這對紫玉芙蓉的耳墜太普通了?,這燒藍鑲金花鈿倒是好看,但是有今日?那枚步搖在前,似乎還不夠好……

    她眼睛都看花了?,挑來挑去也沒找到合適的,最?後甚至膽大包天地翻開了?抽屜裏的妝匣,這妝匣麵上落了?些普通的首飾,底下?竟然壓了?一疊書信!

    她正準備取走上麵的首飾翻看書信,門外便已?經傳來長纓的催促聲:“陳姑娘,您換好了?嗎?可要奴婢們進?來幫忙?”

    陳念巧連忙應聲道:“馬上就好。”

    她雖然還沒來得及看清裏麵的內容,可是書信上的字跡力透紙背,鐵畫銀鉤,明顯是男人筆跡。

    陳念巧緊張得心髒怦怦直跳,連自己那點小九九都顧不上了?,趕緊將首飾和妝匣恢複原狀,理了?理自己的鬢發,打開了?門。

    已?經換好了?衣裳,沐夷光便自覺與她兩清了?,互相寒暄兩句,便派人將她送上了?馬車。

    陳念巧坐在馬車裏頭,心事重重,她方才雖然還沒來得及看清裏麵的內容,可是書信上的字跡力透紙背,鐵畫銀鉤,明顯是男子筆跡。

    是與哪個男人通信的信件,才會讓太子妃如此小心隱晦地深藏於妝匣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