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作者:沐夷光陸修珩      更新:2023-11-21 19:44      字數:7154
  第87章

    從京城到熱河行宮的距離不?算短,就算宣成帝不去接見沿途的大小官員,車馬也要行上六七日,也難怪皇帝想要在京外的玉泉山上修建避暑山莊了。

    到了熱河,天氣便明顯地變得涼爽起來,沐夷光原先還覺得五兩那一身皮毛太過暖和,如今抱在懷裏倒是剛好。

    一路旅途勞頓,到了目的地以?後,宣成帝宣布先休整一番,晚間再舉行宮宴,便徑直進了行宮休憩,皇子和王公大臣們則各自回了自己在熱河修建的府邸。

    太子原本也是要跟隨伴駕住在行宮裏的,但沐夷光覺得無?聊,陸修珩就向宣成帝討了旨意?,帶著沐夷光宿在了自己在熱河修建的小院子裏。

    與行宮不?遠處一排排富麗堂皇的府邸不?同,陸修珩的宅子修在較遠的一處山坳上,因著四麵環山,此處並?不?像山上那樣寒涼,怡人得恰到好處。

    與太子殿下平日裏侈靡華貴的排場截然不?同,此處隻是四四方方一座三進的宅院,青瓦白牆,院外麵混植了幾十?株桃、李、杏兒,已經過了花期,絨絨地結了青色的果子,很是可愛。

    庭院裏引了山上的活泉挖了一座小池,就地用山中的堯峰石砌的邊,旁邊種著玉簪和細竹,池水清澈見底,裏邊還遊動著幾尾小魚,灰不?溜秋的,看起來不?像是什?麽名?貴的品種。

    陸修珩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主動解釋道:“這池是引了山上的活水砌的,裏邊的魚便是當?地特有的龍岩魚。這種魚個頭不?大,肉質鮮美,但是不?易捕捉,常常有市無?價。”

    他話音未落,五兩已經躍躍欲試了,它最近又長高了一些,已經是一條不?大不?小的狗了,那池水近處還沒不?過它的腹部,沐夷光也並?不?擔心,看著它嗷嗚一口咬了下去,果然咬了個空。

    五兩頓時氣惱,追著魚就要往池中跑去,被陸修珩手疾眼?快一把撈了回來,冷聲訓斥它:“不?許去。”

    捉魚沒有捉到,又被男主人訓斥,五兩立刻變得蔫頭耷腦的,連那雙一貫立得高高的尖耳朵也耷拉下來了。

    陸修珩鬆開手,五兩輕快地跳在地上,下意?識要開始抖水,抬頭看見陸修珩正在頗為嫌棄地用錦帕擦拭指上水珠,立刻迫於男主人的震懾力,默默地走?遠了些。

    它一邊抖水,一邊抬起來眼?睛看著沐夷光,絨絨的皮毛沾著水汽,圓溜溜的眼?睛和鼻頭都濕漉漉的,看起來可憐巴巴的,嗷嗚的聲音也變得細細的,一副想反駁又不?敢大聲說話的樣子。

    沐夷光覺得可愛,便開口笑?道:“殿下溫柔些嘛,凶它做什?麽?”

    陸修珩沒說話,隻是用絲帕擦拭手指,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沐夷光忍不?住問?:“殿下怎麽不?說話?”

    方才那冷冰冰的嗓音立刻像是在夏日的陽光下曬化了似的,融成了一汪溫水:“孤隻是在想,梨梨這樣心軟,以?後若是生了孩兒,孤該如何管教。”

    沐夷光的臉紅了起來,為自己正名?:“臣妾又不?是那種不?辨是非之人……”

    她想起自己兒時頑皮將爹娘氣得腦袋發暈的樣子,立刻又附和著點了點頭:“殿下就這樣,很好。”

    畢竟他的溫柔已經全部給了自己。

    陸修珩一眼?就看穿她想要偷懶的算盤,卻隻覺得可愛,輕聲一笑?,繼續道:“這龍岩魚身形不?大,反應更是敏捷,要捕來吃,靠你和五兩這種外行是不?行的,要用到一種名?為圍罛的工具。”

    沐夷光自然是不?服氣的:“難道殿下就會捉魚嗎?”

    她篤定?太子殿下金尊玉貴,自然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陸修珩不?疾不?徐道:“南巡時在江邊見過,略有耳聞。”

    “外行”沐夷光不?滿地“哼”了一聲:“那想來殿下十?分內行了,既然如此,殿下不?如親自示範一番?”

    她有意?要為難,才剛剛說完,便令人去取圍罛。

    知道是太子要用,劉寶忙不?迭地派人去尋來了新織的圍罛,整張圍罛雪白雪白的,一點魚腥味兒也沒有,幹淨得不?得了。

    陸修珩隨手一揮,一張網便在空中整整齊齊地展開。

    這圍罛網眼?細密,專門用來捕捉小魚,下網間是一處鐵圈,入了水便沉入了水底,中間布了專門引魚的誘餌,上網間是一處藤圈,待到魚群聚集得差不?多了,他便將藤圈徐徐收緊,再隨手那麽一拉,“嘩”的水聲響起,銀白色的水花迅速升騰了起來。

    圍罛升起的一瞬間,湖麵波光粼粼,網麵也泛著細細碎碎的光,像是將日光切碎了似的。

    一人一“狗”都滿懷期待地看著,沐夷光托著腮,眼?睛眨都不?眨,太子殿下長得好看,身姿挺拔,舉手投足都透著尊貴之氣,沒想到撒網捕魚也這麽好看。

    人類的心思複雜,五兩的想法便純粹許多了,它將頭仰得高高的,笨拙地搖著不?算靈活的尾巴,等?到它看清偌大的圍罛裏不?過寥寥幾條魚,個頭也不?算大的時候,尾巴立刻耷拉了下來,圓溜溜的黑眼?睛裏報複性地充滿了對?男主人捕魚能力的質疑,太子殿下的臉色也有了一瞬間的不?自然。

    沐夷光卻很興奮:“殿下,真的有魚誒!”

    她已經無?師自通地提起了池邊的魚簍,大著膽子去捉那圍罛裏的小魚,那龍岩魚本來就滑不?留手,被人觸碰激發了求生本能,立刻死命地掙紮起來,沐夷光一驚,下意?識地鬆開了手,眼?見一條鮮嫩味美的龍岩魚又要跳回水底了,卻又被陸修珩憑空借住,幹脆利落地扔回魚簍。

    沐夷光還沒來得及誇讚殿下眼?疾手快,陸修珩已經握住了她的手,帶她去水源處淨手。

    女子的柔荑綿軟又白嫩,小小的一團被他整個兒握在手心,等?到了山泉引流的入口處,又溫柔地圈著她的手,替她仔仔細細將一根根玉蔥似的手指剝洗幹淨,就連手指的縫隙也一絲不?苟地揉搓了一遍。

    如果五兩會說話,一定?會氣得汪汪大喊:“方才嫌棄我?身上的水髒,這會兒怎麽不?嫌魚腥了?”

    夏日的山泉冰涼,反倒顯得陸修珩的手指溫熱無?比,他明明做的是再正經不?過的事情,但沐夷光還是忍不?住臉紅了。

    她用水洗得冰冰涼的手指貼上臉頰,欲蓋彌彰地扯開話題:“這可是殿下親手捕的魚,可惜今晚有宮宴,不?然我?們便可以?烤魚來吃了。”

    陸修珩去牽她的手,看著她臉頰那片桃花瓣一樣柔嫩的粉色,又露出微微的笑?意?:“無?妨,反正宮宴尚早,在水邊炙烤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很快,池邊的涼亭裏便支上了烤架,下麵的銀絲碳燒得紅通通的,好在熱河天氣涼爽,這樣的熱浪在暑日裏反倒恰到好處。

    太子殿下親手捕的那幾尾小魚已經交由庖廚去處理了,幾上擺了些時令的瓜果茶點,在井水裏浸泡了半個時辰的西瓜和青梅酒一同端了上來,紅豔豔的瓜瓤流出飽滿的汁水,不?待下口,空氣中便已經飄滿了新鮮甜美的果香。

    除了烤魚,庖廚還備了新片的牛羊肉和獐子肉,用特製的醬汁醃製好了,半點腥味兒也沒有。

    旅途勞頓,沐夷光午膳也沒有多吃,這會兒正好覺得餓了,她迫不?及待地在烤架旁坐下,將那幾條龍岩魚夾了上去,輕輕刷上一層油,焦急地等?待著。

    她的耐心實在有限,才坐下沒多久,便迫不?及待地要去翻動魚肉,陸修珩按住了她:“不?急,還沒到時候。”@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沐夷光情不?自禁地纏住他撒嬌:“可是我?餓了。”

    她話音還未落,陸修珩已經夾了幾片肥瘦相間、大小合適的牛肉放在烤架上烤了。那牛肉片得很薄,也不?用刷油,很快便冒出了滋滋的聲音。

    白色的脂肪被烤得微微發黃,焦香冒油,沐夷光睜大眼?睛,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連五兩都立著耳朵乖乖蹲在一旁,將尾巴搖成了一朵花。

    陸修珩被她這饞貓樣兒逗得輕笑?一聲,不?疾不?徐地將牛肉翻轉過來,又薄薄刷上一層醬汁。

    那雙執筆握劍的手烤起肉來也煞有介事,玉白的修長手指在烤架上方移動時,隻讓人覺得秀色可餐,餓極了的沐夷光也忍不?住分了一半的目光看去。

    隻是牛肉還沒有烤好,不?速之客已經率先登門了。

    “二哥,二哥!”

    陸修瑞喝了點酒,大著膽子將厚重的紅木門拍得啪啪作響,門房知道是楚王殿下,才將將把門打開一條縫,陸修瑞已經像一條泥鰍一樣鑽了進來,門房根本拉不?住他,不?待通傳,陸修瑞已經自來熟地往裏頭走?去。

    遠遠地聽到動靜,陸修珩頭也未抬,迅速地將烤好的肉片放到了沐夷光的碗裏,那片邊角稍微有些焦糊的也沒落下,扔給了已經急得站了起來、一臉討好地看著男主人的五兩。

    陸修瑞已經瞧見了涼亭內的烤架,立刻三步並?作兩步跨了過來:“這麽香,二哥你們在吃什?麽好吃的呢?”

    等?他看清涼亭內的沐夷光,態度終於有所收斂,將手中那壺酒藏在身後,乖乖躬身行了個禮:“見過二哥、二嫂,臣弟叨擾了。”

    親密而美好的二人時光被打擾,陸修珩一臉不?耐地抬眸,一副“知道是叨擾你還不?快滾”的冷淡表情。

    許是酒壯慫人膽,陸修瑞不?過喝了幾杯,已經敢和二哥直視了。

    他梗著脖子,用破罐破摔的口氣說著最慫的話:“我?和盧瓊思吵架了。”

    陸修珩慢條斯理地挽了挽袖口,又往烤架上鋪了幾塊肉,才道:“活該。”

    等?沐夷光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勉強改換了口氣:“何事爭執?”

    陸修瑞萎靡不?振道:“方才行宮裏傳來消息,今晚的宮宴推遲至明日了,聽說是與那兩位寵妃有關,本王不?過就感慨了一句‘還是大同出美女’,她忽然就翻臉了,本王現下無?處可去,隻有找二哥收留了。”

    避暑首日在行宮裏召開宮宴,已是近些年約定?俗成的習慣了,今日取消著實突然。

    太子的府邸離得遠,通稟的人還未趕到,聽到這個消息,陸修珩的臉色卻依舊沒什?麽變化,反倒是沐夷光有些好奇地問?了句:“這與大同出美女又有何關聯?”

    即便是臉皮厚如陸修瑞,要在太子妃麵前解釋男人的這些小心思,也實難開口,他立刻變得語焉不?詳起來。

    還是陸修珩向她解釋道:“楚王所言兩位寵妃,就是先前那白露、素月,如今已被封為婕妤了,二人皆是出自大同。”

    他睨了一眼?陸修瑞,涼涼地補充一句:“也是楚王殿下一心想要就藩之地。”

    陸修瑞麵上訕訕的,分明是默認了陸修珩的說法。

    楚王妃聽了這句話,這才知道他為何一直心心念念要去大同府就藩,憑她的性子,能不?炸嗎?

    陸修珩冷哼一聲:“父皇要派你去何處就藩,還是八字沒有一撇的事兒,你竟能因此事被趕出家門,還借酒澆愁,真是好大的臉麵。”

    陸修瑞一臉委屈地為自己辯解:“那還不?是王妃鬧著要離家出走?,她在此處人生地不?熟的,本王堂堂的男子漢,怎麽能容忍她這般胡鬧!”

    見陸修瑞是擔心楚王妃的安全而主動被“趕出家門”的,沐夷光忍不?住笑?了笑?,她在桌下悄悄捏了捏陸修珩的手,太子殿下這才勉為其難地給陸修瑞賜了座。

    沐夷光招來在一旁侯著的長纓,輕聲與她說了些什?麽,長纓小聲回稟了幾句,又退下了,不?一會兒便有下人端來了兩副新的餐具。

    陸修瑞絲毫未覺,自顧自地支著玉箸要去翻動那龍岩魚,陸修珩已經搶先一步,親手將魚身翻了過來,又撒上特製的香料。

    沒想到二哥還會為自己降貴紆尊做這等?小事,陸修瑞感動了,也乖乖地端坐起來。

    他一邊等?著烤魚的火候,一邊還不?忘誇讚陸修珩:“聽聞這龍岩魚隻生長在極為潔淨的水源裏,要捕捉也是十?分難得的,吃不?吃得到還得看緣分,臣弟實在是垂涎許久了,果然還是二哥有辦法。”

    沐夷光也笑?著附和:“楚王殿下有所不?知,這魚還是太子殿下親手捕的呢。”

    聞言,陸修瑞更感動了。

    不?過,太子殿下煞費苦心捉的魚,可不?是為了給這個傻弟弟吃的。

    陸修珩輕咳一聲,並?不?接陸修瑞的話茬,隻是在他等?得不?耐煩的時候,才道:“楚王妃已經在路上了,你不?等?她來一塊兒吃?”

    陸修瑞還隻當?是二哥故意?逗弄自己,不?以?為意?地問?道:“二哥是何時邀請的,我?怎麽不?知?”

    陸修珩的語氣十?分平靜:“大概就是你方才擅闖進門的時候。”

    陸修瑞的筷子僵在了半空中,欲哭無?淚。他一貫覺得太子機深智遠,隻有落到自己頭上了,才發現這機智裏頭全是不?顧他人死活的深遠。

    沐夷光在一旁輕聲細語地勸道:“殿下也是為了楚王和楚王妃好。”

    他哪裏是為了自己好,他分明是不?滿自己前來打擾了二人恩愛!

   

    不?過太子妃臉皮薄,這話陸修瑞是斷然不?敢說出口的,隻能老老實實地低頭:“臣弟知錯了,謝過二哥與二嫂。”

    他還沒有想好要如何麵對?王妃,隻能將注意?力寄托於烤肉之上,自給自足地烤了幾片獐子肉。

    三杯酒下肚,龍岩魚的肉質逐漸收緊,香料也散發出迷人的芳香,陸修瑞估摸著火候差不?多了,便伸箸去夾。

    陸修珩出言提醒:“楚王妃來了。”

    陸修瑞充耳不?聞,隻“嗬”了一聲,當?陸修珩是騙他的。

   

    他算是看出來了,二哥心裏早已沒有自己這個弟弟了,這魚也多半是為太子妃烤的,他現在才懶得管那麽多呢,先把魚吃到嘴再說。

    於是乎,楚王抬頭擠出一個假笑?:“就算她來了又如何,本王還怕她不?成?”

    他話音未落,沐夷光已經稍稍偏過了頭,不?太好意?思看楚王被光速打臉的樣子。

    果然,熟悉的疼痛感自耳後傳來,緊接著便是盧瓊思氣急敗壞的聲音:“我?還當?你有所悔悟,原來竟是在太子殿下這裏喝酒吃肉來了!”

    陸修瑞連連否認:“我?不?是,我?沒有。”

    陸修珩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替他解釋:“三弟的酒的確不?是在此處喝的。”

    盧瓊思更氣了:“說,又去了哪裏喝酒?!”

    “從府裏出來我?就過來二哥這裏了,哪裏還來的什?麽時間喝酒,”陸修瑞舉著雙手,告饒道:“愛妃輕點,疼,疼。”

    盧瓊思半點也未鬆手:“你不?是不?怕嗎?”

    見軟的不?行,陸修瑞忽然硬氣起來:“那行,那你就擰著,有本事你擰一輩子!”

    這句話近似表達衷情的話語反倒將盧瓊思整不?會了,她情不?自禁地鬆了手:“誰、誰要擰你一輩子啊!”

    這兩人一貫是如此打打鬧鬧過來的,沐夷光已經習慣了,她看得有趣,卻見陸修珩不?知何時已經將烤好了的龍岩魚全部夾進了自己的碗裏來,她一邊吃瓜一邊吃小魚幹,隻覺得格外美味。

    龍岩魚總共也沒幾條,等?到鬧劇平息下來,陸修瑞就已經隻看見魚骨頭了,他這才知道二哥有多小氣,自己的一番感動都喂了狗。

    不?過烤肉的焦香四溢,特製的醬汁鮮美,太子妃還好心地調停了楚王夫婦之間的矛盾,陸修瑞記吃不?記打,很快又和陸修珩開懷暢飲起來。

    盧瓊思扔了他帶來的燒酒,替他斟了一杯青梅酒,清冽甘甜的酒液下肚,陸修瑞忽然恢複了一點理智:“方才咱倆吵架吵得那麽大聲,豈不?是許多同僚都以?為我?被你趕出門去了?”

    盧瓊思的心情不?錯,替他將酒杯斟滿,語氣輕快:“你以?為呢?”

    陸修瑞捂住臉:“明日的宮宴本王如何見人,恐怕連泰山大人也要覺得本王沒有男子氣概了。”

    陸修瑞的府邸與英國公不?過一牆之隔,若是有心,隻怕能將二人的紛爭聽得一清二楚。

    盧瓊思又為自己也斟了一杯青梅酒,揶揄道:“那你運氣不?錯,父親今日忙著呢,怕是沒有時間理會你這個閑王。”

    沐夷光敏銳地抬頭,情不?自禁地看了陸修珩一眼?,英國公不?僅承爵,還任了京衛神樞營的提督,他若是忙起來,不?見得是什?麽好事。

    這話太子殿下是不?便開口的,於是沐夷光狀若無?意?地問?道:“今日宮宴都取消了,不?知盧大人是為了何事繁忙?”

    楚王與太子關係甚篤,盧瓊思自然也不?見外:“據說是皇上不?滿京衛三大營各持己見,紛爭不?休,令大皇子協理京營戒政三大營的總督,所以?三大營的提督今日都要去述職。”

    雖說總督不?掌軍權,但這也實在不?是小事,就連隻知吃喝玩樂的陸修瑞臉色都凝重了,他雖然知道這是父皇的製衡之術,但也未免對?秦王太過偏頗了。

    陸修瑞抬頭看了一眼?陸修珩,隻能說二哥就是二哥,仍舊是一派雲淡風輕的樣子,甚至淡定?得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小題大做了。

    為了緩和氛圍,他複又舉杯,打趣道:“秦王慣來就是和稀泥的性子,做這麽個和稀泥的差事,倒也適合他。”

    陸修珩不?動聲色地接了這一杯,眸色如墨般深沉,無?人看得清他心裏的想法。

    在陸修瑞眼?裏,大齊朝海晏河清,陸修瑉就算任了三營提督,也不?過是個和稀泥的,但在有心人眼?裏,那便大大的不?一樣了。

    第二日宮宴上,陸修瑉身邊的阿諛奉承之人如流水般去了又來,更顯得慣來孤高冷漠的太子殿下門庭冷落了。

    這個晚上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太子和大皇子,但兩人的表現都極為穩重,大皇子沒有恃寵而驕,太子麵上也沒有任何不?快,皆是滴水不?漏。

    酒過三巡,陸修珩已然有了去意?,他起身去花園裏尋找玩得正高興的沐夷光,卻在路過一處花架時聽到了一道甜膩的女聲:“……巧兒自知姿容普通,家世也不?出眾,唯有這一顆真心是世間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庭院花架上的淩霄花長得極好,綠油油的葉子綴著橙亮的花朵,即便在夜晚也絢爛奪目,更將對?麵的人影掩得密不?透風。

    陸修珩對?這些癡男怨女不?感興趣,他依舊步履如風,轉身要走?,卻聽到那女聲繼續道:“巧兒已經傾慕阿衡哥哥許久了。”

    明明知道與自己無?關,他卻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腳步。

    因為他忽然想起,失憶了的沐夷光也總是愛這樣喚自己,隻是恢複記憶以?後,就再也沒這樣喚過了。

    男聲久久地沉默,旁觀者已經看出了結局,隻是戲中人還在繼續:

    “阿衡哥哥從漠北凱旋歸來時,巧兒便已經心係於你,隻是一直不?曾尋到合適的時機,近日聽聞賢寧長公主在選媳,這才鼓足了勇氣傾訴衷腸。阿衡哥哥不?答應也沒有關係,今夜能將巧兒的心意?向阿衡哥哥傾訴出來,巧兒便已經很滿足了。”

    “漠北”兩個字,準確地擊中了陸修珩的心理防線,他心念電轉,對?麵兩人的身份已然明了,一個是武安侯府的嫡女陳念巧,為了尋一個好夫婿,無?所不?用其極;另一個,便是賢寧長公主之子謝衡,燕京最為炙手可熱的少?年將軍,亦是……沐夷光年少?懵懂時仰慕之人。

    “承蒙陳姑娘錯愛……”

    謝衡的話還未說完,隻聽得“轟”的一聲巨響,他的反應極快,將對?麵的女子用力一推,自己亦連退了好幾步。

    豆瓣楠木製成的花架精致又牢固,此刻卻驟然倒塌,塵霧飄散後,露出太子殿下那張美如冠玉卻麵無?表情的臉,還有冷冷的一句:“抱歉,孤不?慎將這花架碰倒了,希望沒有打擾二位雅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