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作者:沐夷光陸修珩      更新:2023-11-21 19:44      字數:4304
  第84章

    回到東宮,明月已經高高懸在了空中。

    今夜大概氣氛太好,就連五兩也?沒有睡著,遠遠地蹲在殿門口等候主人歸來,看到陸修珩手裏提著的兔子燈,立刻撒開腿跑了上去,“嗷嗷”地叫了好幾?聲,又迫於?陸修珩的氵?威,一副想咬又不敢咬的樣子。

    沐夷光看得好笑,俯下身摸了摸五兩的頭:“乖狗狗,這是?主人的兔子,不可以咬的。”

    五兩在她的掌心蹭了蹭,很是?乖巧的模樣。

    沐夷光在月下拜了織女,又親自踩著凳子將龍鳳燈掛在了寢殿門?口,將兔子燈懸於?窗前,這才心滿意足地前去沐浴更衣。

    陸修珩入寢的時間比她更晚,殿下躺下的時候,她聞到了一股極淡的藥香,大概方才是?去藥浴了。

    她知道殿下的藥浴也?講究時辰,一般都固定在陽氣最足的未時,卻不知今日已經是?第?二回了。

    沐夷光忍著困倦問道:“殿下這麽晚了還?在藥浴嗎?”

    陸修珩不想她擔心,輕聲“嗯”了一聲:“下午有事耽誤了,今日的浴湯有些苦寒,我燃了些安神?的香,免得擾你安寢。”

    沐夷光卻搖了搖頭,那?藥香確有些清苦,但?卻一點兒也?不難聞的,與殿下身上的青桂氣息融成了一種?獨特的木質清香。

    這也?是?她喜歡和陸修珩一起睡覺的原因,殿下長?得好看,身上的味道好聞,貼貼的時候也?涼涼爽爽的,不欺負自己的時候更是?很好說話。

    她情不自禁地環著殿下修長?有力的手臂,撒嬌道:“殿下明早有事嗎,若是?得空的話,陪臣妾一起看喜蛛得巧好不好?”

    若是?今日捉的喜蛛在木匣裏頭結了又圓又密的網,便算是?得巧了。

    雖然沐夷光也?不知明日是?否得巧,但?那?可是?殿下為?自己捕的喜蛛,不知為?什?麽,她心裏總是?對殿下有種?盲目的信服,甚至覺得他捕的喜蛛也?要比其他的喜蛛要靠譜一些。

    陸修珩替她蓋好卷得亂七八糟的薄被:“好的,明日巳時如何?”

    那?時他應當已經下朝了,衙門?裏若是?無特別緊急的事,自然可以往後推一推。

    沐夷光已經困得不行了,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那?殿下明日叫我。”

    身邊人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緩,灼熱的體溫自手臂處源源不斷地傳過來?,陸修珩竟然覺得這樣就已經很滿足,在她額上印下一個輕輕的吻,也?就此睡去。

    *

    許是?心裏惦念著事情,沐夷光第?二日醒得格外早。

    她抱著從陸修珩那?裏搶過來?的被子,迷迷蒙蒙地睜開眼睛:“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青霜聞聲過來?,為?她掀起床幔:“回娘娘的話,還?沒到巳時呢。”

    依照娘娘以往的作息,還?可以再多睡一會兒。

    沐夷光揉了揉眼睛,已經坐了起來?:“本宮的喜蛛在何處?”

    “依舊在供桌上供著,可要為?娘娘取來??”

    沐夷光搖搖頭,伸手示意青霜為?自己穿衣:“為?本宮梳洗吧,殿下應了本宮今日巳時要一起來?看喜蛛的。”

    青霜一邊為?娘娘穿衣,一邊忍著笑,這喜蛛有什?麽好看的,不過是?殿下寵著娘娘罷了。

    沐夷光慢悠悠梳洗打扮,又用過了早膳,巳時已經將近過半了,原本和煦的晨光逐漸轉為?炙熱,連帶著沐夷光的心情也?變得焦躁起來?。

    長?纓已經是?第?三次從端敬殿回來?了,據說殿下辰時三刻便已經從吏部衙門?出發了,卻遲遲未回東宮。

    就連她揪著洛元的衣襟威脅說再也?不理他了,他也?不敢吐露半點太子殿下的行蹤。

    長?纓一路垂頭喪氣,回了毓華殿才勉強恢複天真活潑的樣子:“娘娘,殿下還?未回來?,許是?路上有急事耽誤了吧。”

    沐夷光心不在焉地陪著五兩玩藤球:“是?吏部衙門?裏有什?麽急事嗎?”

    五兩也?心不在焉的,每每從院子裏叼了藤球回來?,它的眼睛總是?忍不住往簷上的兔子燈看。

    長?纓搖了搖頭:“端敬殿的人也?不知曉,這日頭大了,不如咱們先去看喜蛛?”

    沐夷光怏怏地點了點頭。

   

    長?纓連忙去取了乞巧的紫檀木匣子來?,沐夷光將匣子打開,裏頭果真結了細細密密的圓網,算是?得巧了,隻是?那?隻喜蛛也?精神?萎靡地縮在角落裏,大概是?等了許久都沒有等來?自己想要的獵物,餓得奄奄一息。

    第?一次喜蛛得巧,沐夷光卻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開心,也?許是?想要分享喜悅的人不在自己身邊,導致這喜悅也?減半了。

    兩個丫鬟見娘娘神?色不對,也?不敢說話,隻見娘娘蹲下身,輕輕抖了抖盒子,將那?喜蛛放走了。

    沐夷光已經開始生起氣來?,仔細想想,陸修珩近日的確有許多漏洞,雖說是?一天到晚地忙於?政事,不見人影,可誰知他所?言是?真是?假,一旦心裏種?下了懷疑的種?子,便不斷地生根發芽,就連殿下今日約了巳時回宮,仿佛也?是?怕自己應了崔蓁蓁的約似的。

    這樣一想,她幹脆便帶了青霜往雅茗軒而去。

    雅茗軒是?京城裏有名的茶樓,環境雅致,價格昂貴,位子還?極為?難訂,崔蓁蓁約她在這裏見麵,隻怕是?早有準備。

    果不其然,往日裏座無虛席的雅茗軒今日空空蕩蕩的,掌櫃的親自站在門?口向各位熟客解釋今日已經包場了,而他看到沐夷光時,立刻眼前一亮,笑容可掬地迎了上來?:“貴客來?了,快請進。”

    沐夷光跟著他往樓上雅間走,隨口問了句:“你如何得知我便是?客人呢?”

    掌櫃的笑答:“等您的客人給小人看過您的畫像了。”

    沐夷光咬了咬牙,似乎已經迫不及待要去找崔蓁蓁算賬,那?掌櫃的又道:“您先別生氣,客人說她會向您解釋的。”

    沐夷光忍著怒氣推門?而入,而崔蓁蓁正站在窗前來?來?回回地走,見太子妃登門?,臉上的急躁立刻變成了一種?不懷好意的欣喜。

   

    她揮揮手,示意其他人都下去,沐夷光也?朝青霜點了點頭,房間裏立刻隻剩下兩個人。

    見沐夷光一臉怒容,崔蓁蓁自然知道她是?為?什?麽生氣:“太子妃娘娘莫要生氣,蓁蓁就是?再不懂事,也?不會將娘娘的畫像給外人看的。畫像之事蓁蓁稍後再解釋,”

    她為?沐夷光沏了一杯菊花茶,綿裏藏針地道:“太子哥哥近日事忙,想必冷落了娘娘,還?請娘娘多些體諒,先飲一杯菊花茶去去火吧。”

    沐夷光並不去接那?杯茶,徑直道:“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崔蓁蓁將茶盞放下,半點也?未收斂臉上笑意:“那?我就直說了,太子哥哥已經有自己的長?子了。”

    見是?這樣的無稽之談,沐夷光懶得再與崔蓁蓁浪費時間,轉身便要走。

    見沐夷光不買賬,崔蓁蓁這才急了,連忙跑到她麵前,攔道:“別走啊,聽我把話說完。”

    沐夷光冷著一張臉睨著她,兼之比她高半個頭,氣勢頗有些唬人。

    崔蓁蓁終於?不再賣關子,一口氣道:“我知道你不信,我第?一次聽的時候也?不信,不過我已經去朱雀街見過那?孩子了,大眼睛高鼻梁,的確和太子哥哥有些相似。已經一歲多,都能走路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她提到朱雀街,沐夷光立刻想起那?日見到的楚王和楚王妃,兩個人鬼鬼祟祟做賊心虛的樣子,莫非也?是?去見那?孩子的?

    雖然心中起了懷疑,她仍是?不動聲色地等崔蓁蓁繼續往下說。

    “娘娘應當也?曾聽聞太子哥哥有過心上人的傳言吧,此事並非空穴來?風,隻是?那?女子在戰亂中喪生了,太子哥哥率兵攻陷應昌時聽聞了那?女子死訊,當下便親自帶兵屠城,為?此女報仇。即便如此,他仍舊不能接受心上人的死訊,這兩年一直在派人搜尋她的消息,皇天不負有心人,雖然佳人已逝,到底尋回了自己的骨血,這孩子便是?兩年前太子哥哥與心上人在漠北所?孕育的。”

    見沐夷光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崔蓁蓁乘勝追擊:“蓁蓁知道娘娘不願相信,今日特地將此女的畫像帶來?了。”

    沐夷光這才發現?桌上還?有一幅卷軸,崔蓁蓁徐徐將畫卷展開,她看著沐夷光臉上的神?色變化,得意道:“蓁蓁無意在太子哥哥的書房見了這幅仕女圖,頓時驚為?天人,費了不少功夫才令人臨摹出這一份。”

    她又意有所?指道:“娘娘當真是?天姿國色,此女僅是?與娘娘有幾?分相似,便已經貌美如斯了。”

    沐夷光垂著眼睛,仔細將這幅畫卷端詳了一遍。

    這是?一幅簪花仕女圖,畫上的女子不過將笄之年,穿著一身式樣普通的妃紅長?裙,一手取下發上的銀釵,另一隻手持著一枝盛開的翠雀花,似乎正要將這翠雀花往頭上簪去。

    臨摹的畫師技藝十分高超,畫上女子容貌嬌妍,神?情可愛,甚至將繪畫之人筆尖流淌的拳拳愛意也?纖毫畢現?地展現?出來?了。

    那?翠雀花是?漠北獨有的花,這樣明顯的印記,一下子就讓沐夷光想起那?日五兩帶著她去的那?處宅院,那?年輕婦人為?孩子哄睡時唱的漠北民謠來?。

    崔蓁蓁還?在繼續:“方才蓁蓁便是?給掌櫃的看了這幅畫,說是?有一位與畫上女子有幾?分相似的貴客要登門?,他才能順利將娘娘認出的。”

    沐夷光藏在袖下的雙手微微顫抖,極力偽裝著麵上的平靜:“好了,本宮已經知曉此事了。”

    崔蓁蓁卻還?嫌不夠似的火上澆油:“娘娘莫要生氣,蓁蓁初曉此事時,亦是?為?娘娘抱不平的,可後來?仔細想想,此事對娘娘有百利而無一害啊,娘娘僅憑這幅容貌,便已經獲得太子哥哥的寵愛了,之後再將那?孩子養在自己名下,子嗣的問題也?解決了,太子哥哥自當會感念娘娘大度懿德,娘娘的地位豈非更加穩固了?”

    不等崔蓁蓁說完,沐夷光已經奪過她手中茶水,徑直往那?仕女圖上潑去,滾燙的茶水浸汙了畫紙,那?仕女的容貌也?變得不甚分明起來?。

    沐夷光一字一句道:“若再有下回,潑的便不是?畫了。”

    崔蓁蓁捧著畫紙,被她這番氣勢嚇得不敢說話,

    直到沐夷光和自己的侍女揚長?而去,她才回過神?來?,氣得將桌上的茶盞全?部掀翻,胎薄如紙的瓷片碎落在地,她也?被茶水燙紅了一片手腕。

    聽到室內的痛呼聲,門?外候著的心腹侍女連忙趕了進來?,一邊為?她冷敷,一邊幫腔道:“縣主,既然太子妃不識好歹,您也?不必好心跟她說這麽多,莫氣壞了身子。”

    崔蓁蓁瞪她一眼:“你懂什?麽,本縣主就是?要告訴她這些,免得她還?以為?自己是?太子哥哥心尖上的人,最好是?氣得她回宮後和太子哥哥大吵一架。”

    那?侍女立刻明白過來?:“這時縣主再好好勸慰太子殿下一番,太子殿下自然就知道誰才是?那?個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人了。”

    崔蓁蓁露出一個勢在必得的笑容:“正是?這麽個理兒。”

    沐夷光在崔蓁蓁麵前還?能強撐著氣勢,出了門?之後便立刻泄氣了,她甚至不敢去朱雀街再次求證,而是?徑直回了東宮。

    由?於?太子殿下仍未回宮,整個毓華殿的氣氛都十分低迷,宮人走路時都小心翼翼地踮著腳,生怕驚擾了娘娘。

    沐夷光在花園裏靜坐了半響,抹了抹和兔子燈一樣紅的眼睛,終於?起身了。

    她又踩著凳子將昨夜掛上的兔子燈摘了下來?,推到五兩的麵前,言簡意賅道:“咬它!”

    大概是?陸修珩餘威尚在,五兩依舊沒有下口,隻是?眨了眨天真的眼睛,用牙齒銜著木質的手柄,將兔子燈拖到草叢裏沐夷光看不見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