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作者:沐夷光陸修珩      更新:2023-11-21 19:44      字數:3376
  第63章

    自打?殿下走了以後,長纓便一直焦急地侯在宮門處,見娘娘平安歸來,立刻笑著迎了上去:“娘娘可算是回來了,方才殿下還親自來毓華殿找您呢。”

    沐夷光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她可不是被殿下親自逮回來的麽。

    在琉明寺中她一心擔憂阿衡哥哥的蹤跡被發現,可等到心中大石落下,她便不自覺回想起自己失憶以來的所作所為,忽略心底那些複雜的情緒,整個腦子裏隻剩下尷尬。

    想?到自己偷看過殿下洗澡、強迫過殿下誇讚自己容貌、甚至纏著殿下要與他一同睡覺……其他丟臉的事情就?更不用提了,是想?一想就會羞憤欲死的程度。

    長纓隻當娘娘是偷跑出去被殿下責罰了,所以興致不高,便試著開解道:“殿下也是擔心娘娘的安全,當時奴婢瞧見殿下那臉色陰沉的樣子,真?以為是京中出什麽大事了,害怕得不得了。”

    看到長纓懵懂無知的樣子,沐夷光隻覺得羨慕極了,恨不得自己徹底失憶,將這煩惱且丟人的一切都忘了才好。

    她令青霜屏退了其他人,這才道:“殿下沒?有責怪本宮偷跑出去的事情,隻是本宮恢複記憶了而已。”@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長纓立刻喜道:“那真?是太好了。”

    沐夷光卻神色凝重地囑咐:“此事切記守口?如瓶,萬不能告訴殿下。”

    長纓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但?見娘娘那麽認真?的樣子,她自然是放在心上的。

    見長纓這樣平淡的反應,沐夷光反而有些不放心了,多問?一句:“你可知是為何?”

    長纓很快為娘娘找到了合適的理由:“娘娘幼時生病時,隻要不吃藥,哪怕病好了都會多裝一會兒的。”

    她想?的很簡單:那不就?是為了獲得殿下的關注與寵愛麽?

    沐夷光失笑,幹脆順著長纓的話點了點頭,隻是內心思緒複雜:她一麵覺得殿下聰慧,自己恐怕瞞不了太久,另一麵又想?,拖得一時便算一時吧。

    好在近日陸修珩的確事多,沐夷光在殿內提心吊膽了好幾日,竟也沒?有見他來找自己的麻煩。

    長纓唯恐娘娘心底不悅,每日變著法兒地打?聽?殿下的情況,原來最?近正是殿下與葉首輔角力的時候,殿下將戶部侍郎送進了詔獄,那人吐出來的供詞驚世駭俗,近年來朝廷對江南的賑災撥款被盤剝頗多,正是葉禮賢的授意,甚至有傳言他貪墨了這麽多銀子,是為了造武器,養私兵!

    若隻是貪墨,宣成帝還可以看在葉禮賢近些年來功績的份上酌情輕判,但?豢養私兵這可是死罪,貴妃娘娘整日在宮內哭天?喊地,隻道是造謠的人其心可誅,葉禮賢也含淚上書自己不堪受辱,懇請辭官歸鄉。

    宣成帝令三法司多方查探,確定?是捕風捉影後暫時駁了葉禮賢的請辭,隻是懷疑的種子一旦在心裏種下,迎風便長,他近日連葉貴妃的宮裏都不愛去了,反倒是另將後宮裏兩個選侍的份位晉為了貴人。

    說到這裏,長纓又神秘兮兮地問?:“娘娘,那兩貴人您也是認識的,不若猜猜是誰?”

    “宣成帝宮中美人如雲,本宮勉強記得幾位妃嬪,這選侍上哪裏去認得?”

    說罷,沐夷光頓了一頓:“莫非是先前?葉貴妃送來的白露與素月?”

    “就?是她們,”長纓露出一種吃瓜時才有的得意神情:“沒?想?到那白露與素月還有這樣的本事,葉貴妃這一招卻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現在估計腸子都悔青了,實在是大快人心!”

    沐夷光沒?說話,懶懶地想?:那兩人哪裏有這樣的本事,其中定?然少不了陸修珩的推波助瀾。隻是太子殿下將人逼得這樣緊,也不怕葉家狗急跳牆?

    事實證明,沐夷光的擔心不無道理,因為過幾日又發生了一件大事,城西的集市上有人突發癔症持刀行凶,接連捅傷了好幾個路人,其中便包括了微服路過此地的太子殿下,殿下胸口?正中一刀,失血過多,恐怕危在旦夕。

    沐夷光聽?到消息的第一反應便是不可置信:“殿下的武功不俗,怎麽可能被一個莽夫刺傷,何況洛元呢,那些暗衛呢,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殿下遇襲?”

    話說到最?後,聲音裏已經帶了連她自己都沒?發現的一絲顫抖。

    長纓哭著道:“聽?說殿下是獨自去的,當時正與一位小販說話,而且行凶的那人有些功夫底子,走在路上忽然就?掏出刀來,誰也不曾防備。”

    沐夷光晃晃悠悠站了起來,快步向端敬殿走去。

    自己與陸修珩不過是奉旨聯姻,她此刻竟然半點未曾想?到家族興衰榮辱,而是切切實實地在擔心那個人的安危。

    還未進入太子寢殿,沐夷光便已經聞到了一點淡淡的血氣?和極為苦澀的藥味,裏邊已經有一圈的太醫在會診了。

    她隻認識王太醫,又怕擾了太醫會診,便挑了他來問?話:“王太醫,殿下的病情如何?”

    王太醫看了一眼正在小聲討論太子病情的同僚,歎口?氣?道:“殿下的傷情說好辦也好辦,說難辦也難辦。好在殿下躲閃及時,沒?有傷及心肺,難在殿下的身子本就?不及常人康健,如今又失血過多,已經失去了意識,若是今日能夠醒來倒還好,若是不能……”

    沐夷光不想?聽?他說完那句話,急道:“那現在怎麽辦?”

    陸修珩病成這樣,宣成帝卻連個麵也沒?露,平日裏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太子,背地裏卻不知多少人盼著他死。

    王太醫一板一眼道:“我等太醫也不過是凡夫俗子,隻能盡人事,知天?命罷了,還是得靠殿下自己撐過這鬼門關啊,娘娘還是多陪陪殿下吧。”

    聽?著王太醫這樣近乎“準備後事”的言辭,沐夷光麵色慘白,淚意瞬間湧了上來,咬著唇喃喃道:“怎麽會這樣?”

    陸修珩不是一向策無遺算的嗎?怎麽會這樣呢?

    見太子妃似乎被嚇得不清,王太醫這才發覺自己的話說得有些不妥,連忙補救道:“娘娘莫心急,微臣不是那個意思。微臣是說,殿下意誌堅強,又是真?龍之子,定?會轉危為安的。微臣隻是心想?殿下與娘娘感情深厚,若是有娘娘相伴,說不定?能醒得更快些。”

    沐夷光應了下來,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心中卻毫無底氣?:自己與陸修珩的感情隻是建立在謊言之上的空中閣樓,現在也不過是勉強將這錯覺與平衡勉強維持下去罷了,就?算自己陪在他的身邊,又有什麽用呢?

    正好會診結束,太醫們敲定?了用藥的方子與劑量,紛紛告退了,沐夷光這才走到太子殿下的床邊,輕輕撩起了帷幔。

    陸修珩的胸口?包著厚厚的紗布,血色和藥色同時浸了出來,那雙孤傲而深邃的眼眸如今緊閉著,臉上是一種宛若冰雪的蒼白,墨色長發在身後蜿蜒,流露出一種極為脆弱的美感。

    她小心翼翼在床榻邊坐下,卻不知要怎麽做才好。

    劉寶的臉上還掛著眼淚,他不知道殿下竟然會對自己心狠至此,畢竟葉禮賢派來的人可不會手下留情,若是知道,他寧死也不會讓殿下獨自一人出門的。

    他悶聲道:“娘娘,您陪殿下說說話吧。興許殿下聽?見您的聲音,就?會醒過來了。”

    沐夷光的眸光黯了黯,她沒?有哭,隻是張口?喚了聲“殿下”,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劉寶也沒?有強求,隻說了句“奴才下去令人煎藥”,便輕手輕腳關了門,將偌大的空間留給?了兩人。

    殿內安靜異常,沐夷光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她靠坐在床邊的廊柱,凝眸望著殿下那張恬靜美好的睡顏,自己也不知在胡思亂想?些什麽。@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回神來,輕聲說了一句:“殿下,快點醒來吧。”

    沐夷光忽地想?起在江南應天?府開閘泄洪那日,洪水泛濫而來,自己不自量力擋在他麵前?,最?後卻仍是殿下護住了自己,還答應自己即便是陰陽相隔,他也不會另娶。

    鬼使神差地,她小聲說了句:“若是殿下死了,臣妾是不會守寡的。”

    不知是陸修珩的傷情好轉,還是自己這句話說得當真?太過氣?人,那兩片又深又密的長睫毛忽然輕輕顫動了幾下,像是在牽動誰的心弦。

   

    沐夷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見,驚喜地又喚了一聲:“殿下?”

    陸修珩終於悠悠轉醒,漆黑而透徹的瞳仁緩緩聚焦,直勾勾地盯著她。

    平日裏那樣清冷而鋒利的眼神,卻因為病色而削減了大半的氣?勢,像是一隻受了委屈卻又無法言說的大狗。

    沐夷光眨了眨眼睛,掩去眼裏那一抹喜極而泣的水色,聲音低啞又輕柔:“殿下,您終於醒了。”

    傷口?入骨,幾乎扯著肺疼,陸修珩一字一句道:“孤不醒,等著你改嫁?”

    沐夷光心虛地低下了頭,小聲解釋:“那不是見殿下一直未醒,臣妾隻好胡亂說些話來刺激殿下的。”

    陸修珩咬著牙道:“若是孤當真?死了,你可想?要改嫁?”

    沐夷光搖了搖頭:“殿下不要胡說。”

    陸修珩的臉色剛好了半分,便聽?得她又道:“何況太子妃本就?沒?有改嫁的規矩。”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自己腦仁疼、心口?疼,肺管子也疼。

    真?真?是氣?死人不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