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作者:沐夷光陸修珩      更新:2023-11-21 19:44      字數:5003
  第26章

    有?楚王妃挑撥離間的前?車之鑒,沐夷光自然是不信的,隻當是楚王將自己的風流韻事栽到了殿下頭上。何況太子整日養病,哪裏有?時?間去朱雀街呢?想來楚王妃也是有?此疑慮,所以才來了東宮。

    她第一次處理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該幫誰比較好,想了想道:“這裏麵也許有?什麽誤會,楚王妃若是不介意的話,本宮派人將地契抄錄一份,親自向殿下求證此事。”

    盧瓊思一聽太子妃說這話的口氣,便知道她沒有?放在心上。

    她恨鐵不成鋼道:“你問殿下,殿下自然說是楚王的,我問楚王,楚王又說是殿下的,這算怎麽回事,隻怕是一輩子都不知道真相。”

    她將那?張地契“啪”地展開至於桌上:“娘娘是個真性?情的人,臣妾今日來訪,隻想問娘娘一句話,娘娘可願跟隨本宮一同前?往朱雀街,去探個究竟?”

    盧瓊思說這話時?語氣嚴肅,且氣勢洶洶,勢不可擋,落在沐夷光眼裏,竟然覺得可愛起來。

    楚王妃其人,也許有?些行為小家子氣甚至出格了點,但?對?待楚王的感情卻認真而勇敢,不在乎旁人的異樣眼光,沐夷光莫名就被感染了。

    她露出一個暖陽般明媚的笑,似乎能將陰暗的角落都照亮。

    “好啊,不管這外?室是太子的還是楚王的,本宮都陪你去。”

    盧瓊思一愣,內心有?點酥酥麻麻的,似乎沒想到沐夷光會答應得這樣爽快。

    但?抓小三的事情要?緊,她緊接著點了點頭,恨不得即刻出發,隻是被太子妃拉住了。

    沐夷光問道:“不知三弟妹打算如何一探究竟?”

    盧瓊思對?這樣的事情很有?經驗,為了捍衛愛情,更是從來不怕丟臉的,她直率道:“當然是要?拿出正妻的氣勢,將那?人好好盤問一番,一旦確認了身份,便趕出朱雀街去。”

    “不妥,”沐夷光搖了搖頭:“若是那?女子本身也不知道自己?是與楚王為妾呢?”

    盧瓊思順著她的話想了想,發現自己?的確遇到過這種情況,於是她誠心求教道:“依娘娘所見,如何處理為好?”

    沐夷光笑了笑:“我們也喬裝打扮成民間女子,去套她的話。”

    *

    一輛平平無?奇的馬車從皇宮中駛出來,一路朝朱雀街而去。

    盧瓊思第一次穿這等庶民服飾,她摸了摸身上的棉布衫襖,排斥之餘又有?些新奇,幹巴巴道:“沒想到娘娘心思如此細膩。”

    她今日來東宮求援,實?則自己?心中也無?底。

    雖然先前?聽說太子花大力氣從揚州府帶回一名女子,可若真是太子的人,哪裏用?得著楚王幫忙遮掩?何況楚王又不是沒有?過將自己?喜愛的妾室栽贓到其他?兄弟頭上的前?科。她說那?是太子的人,也隻是扯張虎皮來當大旗罷了,隻是沒想到太子妃在不相?信自己?的情況下還願意花時?間和力氣幫忙。

    嗯,自己?方才都誇讚了娘娘心思細膩,也算是向她道過謝了吧。

   

    沐夷光搖了搖手腕上的銀製小鈴鐺,語氣也和鈴聲?一樣歡快:“都是出嫁前?貪玩所置的玩意兒,讓三弟妹見笑了。”

    這樣的布裙荊釵她在將軍府中就瞞著母親置了許多,甚至還有?男裝呢。青霜今日拿出來的這幾身她倒是都沒見過,想來是到京城以後?才置辦的吧。

    兩個人就此事商量了一路,隻是到了朱雀街,盧瓊思反而踟躇著不肯下馬車了,還反過來勸沐夷光道:“娘娘,咱們真這樣下去,會不會不太好啊?”

    她以前?也來過朱雀街,哪回不是耀武揚威盛氣淩人的,現在就更不能接受自己?和那?些低賤的外?室女一同相?處了。

    “楚王妃一貫都是敢愛敢恨的性?子,如今怎麽害怕起來了,”沐夷光心中沒有?那?麽多避諱,便拿激將法激她:“而且,你就不好奇,這些女子是使了什麽手段,引得楚王一而再再而三地流連的嗎?”

    此話一語中的,楚王妃立刻便將車簾一掀,下車去了。

    朱雀街和京城裏別處的胡同也沒有?什麽區別,真要?論起來,反而幽靜秀美,巷子也更寬敞些,能容兩駕馬車並?行,這樣在巷子裏相?遇也不會有?需要?下車表明身份按照品級而避讓的尷尬。

    兩人連丫鬟也沒帶,像交好的小姐妹似的,肩並?肩往地契上標注的住所走去。

    隻是還沒到門口,就已經聽到了尖細的爭吵聲?。

    沐夷光抬頭看去,一個容貌婉麗的姑娘和一個丫鬟站在門口,似乎在向門外?的婆子解釋些什麽,那?婆子叫罵了許久,還嫌不過分似的,狠狠地伸出手去,要?打那?姑娘一耳光。

    “住手!”

    沐夷光站出來攔道。

    許是她氣勢太盛,那?婆子竟然當真被喝住了,她回頭一看,這兩個女人雖然衣著普通,但?容貌氣度都不是常人能比的,瞧著又臉生,她也不敢貿然動?手,便朝裏麵啐了一口道:“就你這樣的小浪蹄子,還是收斂些的好,若再叫我看見,便不是這麽容易放過你了。”

    那?婆子走了,盧瓊思反而有?些惋惜,要?她來說,就該讓那?個婆子狠狠扇她一下才好呢。

    那?姑娘垂著淚,走出來向沐夷光道謝:“多謝姑娘出手相?救,我姓陶,就住在此處,敢問恩人貴姓?”

    沐夷光搖搖頭道:“哪裏的話,陶姑娘客氣了。”

    她悄悄將這位姑娘打量一番,她穿著一身絲質綢衣,容貌也稱得上清麗,尤其身材窈窕,行為舉止間頗有?幾分楚楚動?人,真有?些金絲雀兒的樣子了。

    沐夷光隨口從百家姓中摘了兩個姓氏,介紹道:“我姓趙,這位姑娘姓錢。”

    她朝盧瓊思使了個眼色,盧瓊思隻好不甘不願地走上前?來,說出早就商量好的台詞:“我和趙姑娘新搬來此地不久,閑著無?聊,出來走走。聽口音,陶姑娘不像是本地人?”

    陶宛兒一愣,神色有?些黯然:“是的,我是揚州人。”

    盧瓊思失聲?反問:“揚州?”

    沐夷光不明所以地看著她,不知道楚王妃為何忽然這麽大反應。

    陶宛兒點點頭:“不錯,莫非錢姑娘也是揚州人?”

   

    看太子妃一臉莫名的樣子,應當是已經將揚州女子的流言忘了,於是盧瓊思擺了擺手:“我是本地人,隻是知道揚州是個好地方,神往已久。”

    她在心中暗喜:揚州好啊,給太子加上一分!

    有?了猜測,盧瓊思心中急切許多,之前?敵視的眼光也不複存在了,她努力朝陶宛兒擠出一個笑:“若是方便的話,陶姑娘可否容我二人進屋討杯水喝?”

    陶宛兒瞧她們二人容貌嬌豔而衣著普通,又出現在這朱雀街,隻當她們也是與自己?一樣的身份,便吩咐丫鬟開門迎客:“寒舍簡陋,兩位姐妹莫要?嫌棄就好。”

    哼,誰跟你是姐妹啊。

    盧瓊思一邊在心裏嫌棄,一邊假笑著走了進來:“不嫌棄不嫌棄。”

    隻是進了院子,盧瓊思那?座心中傾向太子的天平又慢慢回正了。

    院子裏的布置很是清雅,房中也無?奢侈擺件,隻是這一切都和她之前?去看過的那?三隻雀兒的宅院太像了,連院裏的海棠品種都是一樣的!

    她不得不又含恨給陸修瑞記上一分。

    沐夷光看她臉色一會兒晴一會兒陰的,輕咳了一聲?,盧瓊思這才消停下來。

    陶宛兒親手給兩位姑娘沏了茶,茶是明前?龍井,壺是紫砂竹節提梁壺,隻是泡茶的水卻差了點,不過是普通的井水。就像這院裏的陳設,雖稱得上雅致,並?無?多少用?心。

    沐夷光找了一個委婉些的切入口,問道:“方才那?位婆子,可是與陶姑娘有?什麽過節,怎的如此惡語相?向?”

    陶宛兒道:“兩位姑娘是新搬來的,還不知道這朱雀街的規矩,這裏麵住的姑娘雖多是外?室,但?也分個三六九等,這依附男人的身家大小、官爵品級便不提了,這受寵的與不受寵的也是不一樣的境遇。”

    “方才咄咄逼人的那?個婆子,她家主人是太常寺少卿,又極為得寵,我不過是昨日出門被他?瞧見了,便說我……說我是蓄意勾引。”

    不過一個正四品的官員,隻怕是給太子和楚王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盧瓊思冷哼一聲?:“便是往這京城裏扔塊板磚,砸死的恐怕也是三品以上。”

    沐夷光不理會她這陰陽怪氣的話,隻是與她對?視一眼,示意這陶姑娘也不知道自己?侍奉的是誰。

    盧瓊思隻好壓抑住心底的不滿,又試探道:“既然受了委屈,為何不與你家官人說呢?”

    陶宛兒苦笑一聲?:“依著二位姑娘的容貌,自然是極為受寵的,隻是我卻沒有?這個福氣了,從揚州遠赴京城這麽久,原以為遇到了真心疼愛我的人,但?也隻不過給了一處遮風避雨的庇佑之地而已,我來了小半個月了,竟連麵都不曾見上。”

    陶姑娘竟然這樣說,盧瓊思幾乎可以肯定是太子了,畢竟就陸修瑞那?個急色鬼,哪裏忍得了那?麽久。

    她按捺住心中竊喜,偷偷看向太子妃。

    沐夷光似無?所察,她對?這種離開家鄉遠赴京城的遭遇深有?同感,隻是自己?還有?太子護著,這位姑娘卻什麽都沒有?了。

    她不免升起了一點同情之心,問道:“那?陶姑娘在京中可有?相?熟之人?”

    陶宛兒點了點頭:“原也是有?的,我是和幾位揚州的姐妹一同來的京城,她們幾個原也住在朱雀街,隻是前?幾個都被家中悍婦趕出去了,唉,也許很快便要?輪到我了吧。”

    她似乎察覺自己?失言,便閉了口,不再說下去。

    什麽姐妹,隻怕是瘦馬吧?

    盧瓊思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幾乎要?當場發作,還是沐夷光拉住了她的手,朝她搖了搖頭,又勸慰道:“姑娘不必憂心,隻管在此處住下便是。”

    正好一杯茶的時?間已經到了,沐夷光便帶著盧瓊思起身告辭道:“今日便不多叨擾了,我們也住在朱雀街,隻是家中規矩嚴,不便待客,日後?得了閑,再來拜訪陶姑娘。”

    陶宛兒勉強點了點頭。

    雖然這錢姑娘看著奇奇怪怪陰晴不定的,但?趙姑娘人美心善,陶宛兒還是很願意與她來往的,便親自送她們出門。

    兩人一直走出朱雀街,這才上了馬車。

    盧瓊思仍舊鐵青著一張臉,既氣那?外?室女說自己?是悍婦,又氣楚王將此女護得嚴嚴實?實?的,她完全是礙著太子妃在場,才沒有?當眾鬧起來。

    這樣想著,她的哀怨對?象就變成了沐夷光,她抬頭看向沐夷光,一臉幽怨:“娘娘方才為何攔著我?”

    她原本討厭極了沐夷光,隻是今日相?處之下,竟有?極大的改觀,像找到主心骨那?樣依靠起她來。

    沐夷光歎了口氣,也不知是該安慰她,還是安慰自己?:“陶姑娘不是說了,她來京中小半個月,連官人的麵都沒見著,三弟妹也不必篤定那?便是楚王的。”

    盧瓊思重重“哼”了一聲?:“楚王能放著這麽個如花似玉的美人不享用?,一擺就是十幾天?”

    她雖然氣惱,心中也還殘存了一絲希望,兩個人各懷心思地合謀了一番,商議暫不宣揚此事,等掌握了十足證據,再來與兩位皇子對?峙。

    端敬殿內,因為太子的專屬大夫不在京中,便請來了太醫院的王太醫給太子殿下看診。

    因著太子妃的緣故,王太醫已經是東宮的熟人了,自從他?上次在東宮受到殿下的打擊,回去以後?便潛心鑽研醫術,如今又有?了不小的進步。

    已經快到三月的天,陸修珩仍然披著厚厚的狐皮大氅,白狐毛出鋒,露出一張如玉的麵龐,而那?過分精致的樣貌幾乎能將蒼白的病態掩隱。

    王太醫細細給太子殿下把了脈,道:“殿下應是昨夜著涼,染了風寒,這風寒之症好治,隻是殿下這肺部的痼疾,恕微臣才疏學淺,實?在看不出病因,更像是……中毒之症。”

    他?說話時?惴惴不安,自己?平白知道了殿下的秘密,幾乎要?覺得不能活著走出東宮了。

    倒是個有?幾分本事的。

    陸修珩抬眸看他?一眼,眸光深不可測。

    “無?妨,”陸修珩輕咳一聲?:“給孤開些辛溫解表的湯藥便是。”

    王太醫想想也是,聽說太子已經找到了李神醫為他?看診,解毒自然也不是自己?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他?把心吞回肚子裏,不敢再多言,親自下去為殿下開方子抓藥。

    王太醫正覺得太子今日格外?好說話,劉公公卻忽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湊到他?跟前?來,笑道:“王太醫好醫術,怪不得殿下看重你。”

    若說太子殿下在朝中有?殺神之稱,這劉公公便是笑麵虎。

    王太醫抹了抹額上汗意:“哪裏的話,劉公公謬讚了。”

    劉公公笑嗬嗬的:“王太醫在宮中耕耘了這麽多年,自然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吧?”

    “殿下不過是偶感風寒,微臣開的也是對?症的藥方,其餘事情一概不知。”

    劉寶滿意地點了點頭,回身侍奉殿下去了。

    太子殿下雖然足不出戶,但?一天要?處理的事宜與信息更仆難數,朱雀街的動?靜自然也瞞不過他?的耳目。

    劉寶聞言,心中很是緊張:“殿下,既然如此,需不需要?將陶姑娘送去別的住處?”

    陸修珩依舊麵無?表情,寒潭般幽深的眼眸掩蓋住眼底嫌棄之意:“不必。”

    楚王明明長了個腦袋,卻連棄車保帥的道理也不懂,哪怕是在春日宴上隨便說出其中一個的住所,也不會被楚王妃查了個全軍覆沒。

   

    “若是娘娘問起此事……”

    陸修珩翻閱手中密報,頭也未抬,語氣冷淡:“即便如此,楚王養得外?室,孤養不得?”

    劉寶也不再勸了,他?在心中偷偷地想:隻盼一會兒娘娘回來了,您還能如此硬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