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作者:沐夷光陸修珩      更新:2023-11-21 19:44      字數:4218
  第24章

    沐夷光聽不分明?,側了側耳朵,滾燙的耳尖便貼到了一點陸修珩帶著涼意的臉頰,隻?覺得冰冰的,滑滑的,很是舒服。

    她心滿意足道:“那我們去看焰火呀。”

    陸修珩皺了皺眉,將她的身子扶正坐好,他這?才發覺今日帶她出門便是個錯誤,隻?是現?下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哄道:“是先喝了醒酒湯,還是現?在就去看焰火?”

    無論如何,先將人帶走再說。

    見?殿下這?樣好說話,沐夷光反倒立刻警覺了起來,字正腔圓道:“陳三,你不是在騙我吧?”

    陸修珩隻?覺得額角青筋都跳了跳,隱忍道:“不是。”

    明?明?是她胡鬧,倒好像是自?己理虧一般。

    他招了招手,洛元的身影便從?黑暗之中顯現?出來,無聲?跪拜行禮。

    陸修珩的口吻立刻冷了許多,淡淡問道:“高粱橋處的焰火是哪家?在放?”

    洛元心中一個咯噔,這?也有官家?、也有私家?,要抓個帶頭之人,實在有些超出他的能力範圍了。

    他正不知道該如何回稟殿下,好在太子妃娘娘開口救了他。

    “不管是哪一家?放的,我就是要去高粱橋,”她好不容易坐正了,又歪著頭看向他,再次重申:“我沒有喝醉哦,你不能騙我。”

    陸修珩長長呼出一口氣,終於?善罷甘休:“蔡宅離護城河很近,孤隻?是令洛元去尋畫舫。”

    沐夷光又不肯了:“高粱橋又不遠,不要畫舫。”

    陸修珩冷笑一聲?:“遠不遠的,你倒是知道了。”

    沐夷光點了點自?己的心口,軟磨硬泡道:“我覺得不遠呀,再遠的路,和殿下一起走也近了。”

    她忽然湊近:“你知道為什麽嗎?”

    陸修珩往後靠了靠身子,不自?然道:“為何?”

    她開心地臆想?:“因為我走不動的時候,殿下會背我。”

    ……這?會兒倒是不叫“陳三”了。

    陸修珩冷冷看她一眼,嗬,你做夢。

    “陳三”略帶歉意地向蔡員外告辭,沐夷光又好像忽然清醒了似的,端端正正地行禮告別,隻?是眼神仍然失焦,跨門檻的時候都差點被絆倒。

    陸修珩無可奈何地拎著這?個醉鬼出了門。

    高梁橋在京中久負盛名,在橋上可以俯瞰京城前?往西?山的水道,岸邊綠柳成蔭,水秀山明?,遊人如織。

    許是知道要去高粱橋,沐夷光的酒意都醒了一分,雖然說話還是不著四六的,走路卻?很穩當,三步一跳,開心得很。

    陸修珩並不能理解,在他看來,高梁橋不過是座橫跨護城河的交通樞紐,行人往來穿梭,車馬喧嘩,逢年過節還要巡捕營花費大量人力去維護治安,有什麽可看的?

    兩人漫步在河岸,一邊是玉帶長河,一邊是翠綠垂柳,有風徐徐吹來,將水中月影攪成一片碎芒。

    江風帶著些許寒意,許是嗆了風,陸修珩輕咳了兩聲?,然後便感覺手心一暖。

    沐夷光忽的扣住了他的手,便像握著了一塊寒玉似的,光滑而冰涼。

    她的體溫因為酒意而有些灼熱,連聲?音也暖洋洋的:“殿下冷嗎?”

    陸修珩一愣,微微掙了掙,隻?聽得她又道:“我走不動了,殿下牽著我嘛。”

    喝了酒似乎還變得聰明?些了。

    那暖意融融,兼之涼風習習,讓人忍不住貪戀溫暖,陸修珩這?才停止動作,放任她將手放在自?己掌中。

    沐夷光偷偷地伸手比劃,明?明?她的手指也纖長柔細,在他的掌心裏卻?顯得格外小巧。

    察覺她的動作,陸修珩輕聲?斥道:“好好走路。”

    沐夷光抬眸看他,眼神委屈,黑亮的瞳仁裏幾乎明?明?白白地寫著:自?己明?明?就在好好走路,你為什麽這?樣說?

    陸修珩眉心微蹙,無奈道:“……不許亂動。”

    沐夷光似乎並不明?白他的意思,指腹輕輕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像是拂過湖麵的柔嫩柳枝。

    “這?樣就是亂動嗎?”

    ……

    此刻就連不太機靈的洛元,此時也帶著暗衛往後退了五步。

    陸修珩已經懶得再駁斥,正要抽出手,隻?聽得“咻”的一聲?,一簇焰火在頭頂炸開,將夜晚照得如同白晝。

    沐夷光的眼睛也跟著亮了亮,她轉頭看著陸修珩,表情呆萌:“殿下,我們已經到了高粱橋了嗎?”

    焰火表演已經開始了,而沐夷光的腳程太慢,兩人才剛剛穿過高梁橋西?南處的船塢,更不說行到高粱橋了。

    陸修珩眼角微挑,將問題拋還給她:“你說呢?”@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是也好,不是也好,此處行人寥寥,綠柳成蔭,掩映著樓台水榭,偶爾傳來絲竹聲?與說話聲?,正是人間煙火。

    而焰火一聲?一聲?,明?明?滅滅,一點一點地升上來,燃成絢麗的一片,兩個人的影子也在月華與光焰之間交疊在一起。

    沐夷光不答,撲到陸修珩麵前?,凝眸看著他:“殿下。”

    陸修珩淡淡應了一聲?:“嗯?”

    “你眼裏的焰火真好看,”她的聲?音柔軟而朦朧,像是清晨纏繞的霧氣,一點一點鑽進人的心裏,揮之不去。

    才剛誇了人,沐夷光馬上就開始提要求:“你能答應我一個願望嗎?”

    陸修珩皺了皺眉:“何事?”

   

    沐夷光心中的小兔子一點一點地跑了起來,方才禦宴之上,雖然知道李神醫願為殿下診治的消息也很開心,但她還是更盼望太子的秘密能和她有關。

    她踮起腳,輕聲?說道:“我想?要擁有一個和殿下有關的秘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清淺的氣息一點一點地吹拂著他的耳根,似乎下一秒鍾就會挨上來。

    陸修珩在席間不過飲了一杯留都春,此刻竟然覺得酒意都湧了上來,微微地泛著熱意。

    他往後側了側身,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啞聲?道:“什麽秘密?”

    他向來運籌帷幄,此刻卻?不知不覺地跟隨沐夷光的節奏走。

    沐夷光眨了眨眼睛,看向地上的影子,嬌羞道:“殿下是何時心悅於?我的呀?”

    橋上的焰火忽然熄了下來,安謐的夜晚無形放大了感官,這?一道清甜綿軟的女聲?便顯得格外清晰,不容忽視。

    即便是醉了,沐夷光的眸子也依舊剔透如琉璃,這?雙幹淨通透的眼睛此刻便直勾勾地望著陸修珩,要望到人的心裏去。

    ……

    這?問題實在有些恬不知恥了,但是看著這?雙琉璃珠子,陸修珩竟然也說不出什麽重話,似乎隻?能怪罪遠處的焰火為何停了下來。

    沐夷光仰著臉等待想?要的答案,那雙長而卷翹的眼睫毛輕輕顫動,頰邊的嫣紅已經漫至眼尾,撩人而不自?知。

    她還在自?顧自?地腦補:“是新婚之夜便對臣妾一見?鍾情嗎?”

    “雖然想?不起來,但臣妾覺得自?己一定?喜歡殿下很久很久了。”

    “殿下會比臣妾更早動心嗎?”

    遠處的有人似乎以為表演結束了,傳來鼎沸的歎息聲?,而在片刻等待之後,又有一枚新的焰火升上天空,這?枚焰火比先前?燃的還要更大,更璀璨,照亮了整座橋和橋下波光粼粼的水麵,人們發出陣陣驚歎和歡呼,喜悅和熱鬧又重新歸來了。

    河邊的魚兒浮出水麵銜走了一枚柳葉,漾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她明?明?是在纏問,卻?無意間將自?己的心意表露得一幹二?淨,當真如她所?說,是一個不會撒謊、也沒有秘密的笨蛋。

    陸修珩抿著唇,眼眸裏卻?透著不易察覺的愉悅。

    他勉強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你說是,那便是吧。”

    此刻的氛圍太好,洛元帶著暗衛撤到了更遠的地方,正好抓到了幾個鬼鬼祟祟的尾巴。

    他剛要不露痕跡地將人處理幹淨,便聽得遠處小樓傳來開窗聲?,他心道不妙,運起輕功往殿下身邊趕,口中還不忘喊道:“殿下小心!”

    他話音未落,“嘩啦”的水聲?伴隨著一道尖細女聲?的叫罵傾泄而下:“好一對狗男女,舞到老娘麵前?來了!”

    陸修珩的反應極快,他伸手護住了沐夷光,承擔了大部分的水量,沐夷光躲在他的懷裏,眼神懵懂,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

    “在外浪了一天,現?在知道回來了?!”那潑水的婦人已經擼著袖子氣衝衝走了出來,一副要算賬的架勢。

    見?到是一對貌美而陌生的年輕男女,她立刻反應過來自?己潑錯了人,心裏的酸意卻?更洶湧了,陰陽怪氣地道歉:“大晚上的在別人家?門口調情呐,我還以為是我家?那個死鬼呢,真是對不住了啊。”

    陸修珩並未理會此等螻蟻,他鬆開手,率先看向沐夷光,見?她身上幾乎是幹幹爽爽,這?才作罷。

    畢竟他答應過她不會再有意外,自?然不會食言。

    沐夷光緊緊站在陸修珩身旁,還有些後怕,看著殿下渾身都濕透了,眼中又浮上心疼之色。

    浸了水的衣裳被晚風一吹,更顯寒意,陸修珩披上暗衛遞來的大氅,額上鬢發也被打濕,不斷有水珠滴落,順著修長脖頸滑落至衣襟內,竟然半點不顯狼狽。

    他薄唇泛白,冰冷的語氣裏帶著一點狠戾:“把人帶走。”

    那婦人這?才意識到自?己闖禍了,不知得罪了哪路狠角色,她下跪討饒,而西?城兵馬司指揮已經聞風而動,親自?過來抓人。

    西?城兵馬司指揮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攀附太子的好機會,向陸修珩行了拜禮,請教道:“太子殿下,下官該當如何處理此事啊?”

    陸修珩係上大氅係帶,冷聲?道:“依律處置。”

    “這?……”指揮百思不解,低聲?求教道:“殿下,這?《大齊律》並未規定?城中不許潑水啊。”

    “把人審問清楚了,一身絹布,商賈婦人,丈夫如何穿襴衫?”陸修珩不耐煩地瞥他一眼:“之後的事,還要孤來教嗎?”

    指揮連忙喏喏稱是,畢恭畢敬送走了太子殿下。

    回宮的馬車一路疾馳,陸修珩仍穿著濕衣,洛元隻?有令車夫將馬車駕得更快一點。

    沐夷光坐在他對麵,雖然酒還未醒,但已隱隱約約察覺到殿下辛苦了,變得乖巧起來。

    她將頸上係著的暖玉取了下來,遞給陸修珩:“殿下,要不先把濕衣換了吧?”

    陸修珩睨她一眼,沐夷光還懵懂無知地回望過去,半點不覺得是自?己礙事。

    他隻?好將暖玉接了過來,攥在手中,暖玉溫潤,還帶著她的體溫。

    陸修珩的聲?音有些低沉:“此事應當是蓄謀已久,方才雖是清水,仍要檢查妥當了,這?幾日也要小心提防,孤隻?怕還有後招。”

    沐夷光方才的注意力全在殿下濕身的情形上去了,經他提醒,這?才發現?了異樣。

    殿下已經為她擋去了大量的水,唯獨淋濕了半個肩膀,偏偏還是受過傷的那一邊。

    即便醉意未消,她也仍然記得這?是很重要的事情,立刻便伸手去解衣襟。

    陸修珩的眉眼閃動了一下,伸手去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最後隻?有側過頭,垂下眼簾:“你這?是要做什麽?”

    她當然不是要脫衣服,沐夷光將外衣的衣襟解開,又伸手去掀濕了的衣料,正好帶下左肩那塊還未完全脫落的血痂。

    雖然沒有痛感,但光滑細膩的雪肩上已經浮現?了一小道肉粉色的痕跡。

    沐夷光的眼裏立刻就泛出淚光,緊接著便傳來小聲?的抽泣聲?。

    陸修珩無奈抬眸,見?她細白手指摁著肩頭那處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傷口,隨即猜到了其中緣由?。

    他經過的刀光劍影、下毒暗殺不知凡幾,的確是漏算了後宮之中這?種扯頭花的小事。

    更不知道如何安慰一個愛惜容貌勝過性命的哭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