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作者:沐夷光陸修珩      更新:2023-11-21 19:44      字數:3589
  第11章

    沐夷光慣來不愛塗脂抹粉,但今日作了這樣豔麗的打扮,妝容也要相宜,便任由長纓為自己描了眉點了唇,淡淡掃上一層胭脂。

    長纓左看看右看看,總算得還差了點什麽,最後在眉中為她帶上一顆花鈿,總算是心滿意足。

    沐夷光攬鏡自照,雖然是與以往自己大相徑庭的風格,但是也覺得很不錯。

    上了妝,然後便是綰發、更衣……一整套流程下來,大半個時辰便沒有了。

    陸修珩今日也要進宮,隻是二人的目的地各不相同,沐夷光要去的是禦花園,他要去的是禦書房。

    往日裏二人赴宴多是各走各的,隻是今日他有些事要安排,特意提前來了毓華殿要與太子妃一路。

    陸修珩沒有派人通傳,他進毓華殿時,白露與素月正在院子裏候著,低聲說著話閑聊。

    隻是素月麵帶愁色,四名婢女來了才不過一日,便有兩個被太子親自打發去外院幹粗活兒,可見太子妃的手段,她隻覺得自己的前路越發渺茫了。

    白露倒是怡然自得,自己還能留在這毓華殿,便已經是太子殿下的看重了,隻要自己還能與殿下接觸,不愁尋不到機會的那一天。

    見太子殿下來了,二人連忙規規矩矩行禮。

    陸修珩徑直問道:“太子妃在何處?”

    白露嬌聲回道:“啟稟殿下,娘娘正在寢殿內梳妝。”

    陸修珩示意二人起身,淡掃她一眼:“孤記得你來東宮那日腰上曾配了香囊,今日為何不帶了?”

    素月不自覺地側目看了白露一眼,二人今日穿的都是同一套淺粉色的侍女服,為何太子殿下就注意到了她,殿下竟然還會在意婢女的香囊這等小事嗎?

    乍然提到那枚香囊,白露心中一緊,但想到此事隱秘,殿下應當不會發覺,她又放鬆下來回道:“那枚香囊是奴婢自己做的,隻是娘娘今日要進宮赴宴賞花,便取下了。殿下若是喜歡,奴婢便為殿下做一個。”

    劉寶站在殿下身後,隻覺得聽不下去了,這白露真不愧是葉貴妃調教出來的人,竟然如此狂妄自大。

    陸修珩移開目光,眉宇間皆是厭惡之色:“孤不喜歡,但不妨礙會有人喜歡,今日便帶上吧。”

    他的語氣冰冷,言外的寒意更是要凝為了實質,白露這才開始覺得害怕,口中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素月在一旁聽不明白,但是太子殿下似乎也沒有再解釋的意思,已經邁開長腿,向正殿走去。

    劉寶走得慢些,“好意”提點道:“白露姑娘,咱們殿下鼻子靈,不喜歡那些亂七八糟的花香,不過二位姑娘這樣花容月貌,就算在東宮待不下去了,也能尋到別的出路。隻是這出路在宮裏……還是在宮外,端看二位的本事了。”

    素月聞言大驚,這才看到白露的臉色已經白得和紙一般,她連忙問道:“白露,這到底是怎麽了?”

    殿下看出來了,殿下居然看出來了。

    白露連身子都微微顫抖,根本沒有力氣回答素月的話。

    那個香囊裏麵裝著可以致幻的催情香,平日裏看不出什麽,熱茶一潑便會激發出藥效,這也是她苦練茶藝的原因,想的便是得了太子青眼,能專心為她奉茶,等到時機合適,便可生米煮成熟飯。

    這催情香來自西域,極為難得,這四婢之中貴妃娘娘也僅給了自己一人,她原以為這會是自己搭上太子殿下的依仗,沒想到最後卻會成為自己的催命符。

    *

    陸修珩從未等過女人梳妝,他在正殿候了半盞茶的功夫,已然不耐煩了。

    他正要派人去催促,沐夷光終於姍姍來遲。

    她今日穿了一條織金銀線繡花的石榴紅羅裙,發上是銀鎏金鑲玉嵌寶的蝶趕桃花挑心,眉心間垂了一枚紅寶石片的牡丹花鈿,如此豔麗而華貴的裝扮卻半點未壓過她的風采,整個人顯得雍容華貴,明豔動人。

    不知怎的,他的腦海裏忽然就冒出那句“淡妝濃抹總相宜”。

    陸修珩當然不承認自己會把沐氏比作西子,隻是這是自己第二次見她如此正式地梳妝,難免會有些驚豔——第一次算是新婚之夜,隻是那□□厚得和抹牆一樣,連五官都看不分明。

    沐夷光款款向陸修珩走來,裙擺搖曳間步步生輝:“讓殿下久候,是臣妾的不是了。”

    陸修珩擺了擺手,淡淡道:“無妨,孤今日也要進宮,一同走吧。”

    她這才留意到殿下今日的石青色緙絲貂裘大氅下也穿了一身赤色的織金蟠龍常服,兩個人站在一起格外相配。

    心中的甜蜜立刻湧了上來,沐夷光正要說話,卻發現殿下已經走在了前頭,她連忙跟了上去。

    沐夷光站在陸修珩的前方攔住了他,開心地轉了一個圈兒:“殿下,臣妾今日穿的也是赤色呢,您覺得好看嗎?”

    六幅正幅的裙擺隨她的動作飛揚了起來,在明媚的陽光下畫出一個流光溢彩的圓,卻依然不及她笑容熾熱。

    似乎覺得這光線刺目,陸修珩皺了皺眉,不過還是淡淡“嗯”了一聲。

    得到鼓勵,沐夷光的話又多了起來:“殿下今日怎麽忽然想起穿赤色了?”

    她往日裏見陸修珩,穿的大多是深色,不過殿下容貌俊逸,身姿也清峻挺拔,穿什麽都是錦上添花一般。

    陸修珩不堪其擾,勉強答道:“無心之舉罷了。”

    沐夷光才不依,糾正道:“是心有靈犀才是。”

    ……

    陸修珩沒答話,隻是微微側頭,睨了劉寶一眼。

    那眼神帶著涼意,仿佛方才說的不是“無心之舉”,而是“無心之失”。

    劉寶頭皮一緊,殿下的衣食起居都是自己在負責,回去不會又罰自己的俸銀吧?

    *

    禦花園在鍾粹宮(即東宮)的西邊,禦書房在鍾粹宮的東邊,太子殿下說要同行,可謂是南轅北轍了,隻是為了護著沐夷光,陸修珩還是與她一路行至禦花園,目送她入了園才轉身離去。

    沐夷光走在前麵,身後左右先是青霜、長纓,再是白露、素月。稱得上是人多勢眾了。

    遠遠地,沐夷光就聽到了熱鬧的人聲,她隨口問道:“白露,素月,你們往日在宮中,可曾參加過這春日宴?”

    白露心裏慌得很,顧不上說話。

    沐夷光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這白露往日裏見到陸修珩,恨不得整個人都貼過去,今日卻一直是遠遠地跟在後麵,畏之如虎。

    素月出言答道:“這春日宴邀請的多是達官貴人及其家眷,奴婢們哪裏有資格參加,隻在料理雜事時有幸見過諸位花神的風采。若不是娘娘已經成婚了,定能一舉奪得魁首。”

    之所以說春日宴是花朝節的籌備會,是因為要在宴上票選出花朝節禦宴的“十二花神”,宴請的也主要是京中各級官員、勳貴家眷,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家中的適齡未婚男女。因此,春日宴在閨中又有相親宴的別稱,大家都牟足了勁兒,要在評選時一鳴驚人。

    沐夷光卻對素月所言興致缺缺,她對遊神展覽不感興趣,更願意在台下看看才藝表演投投票。

    進了天一門,便有宮女太監來接,引了太子妃往葉貴妃所在的絳雪軒而去。

    這一對璧人的來去自然引人注目,沐夷光還未到,陸修珩親自送她來赴宴的消息便已不脛而走了。

    陸修珩雖然不受宣成帝寵愛,到底是嫡子,又有軍功在身,若不是那一身病痛,這太子之位應當是高枕無憂的,而葉貴妃背靠葉禮賢,又誕下小皇子,對太子之位虎視眈眈,見太子妃要來赴宴,在場的不少人都存了看戲的心思。

    一路走來,沐夷光已受到了不少注視,她對這些人的身份毫無頭緒,也懶得理會,隻是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絳雪軒內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主位上的女子身份倒是很好辨認,她穿了一襲赤紫色華服,高髻上是一整套點翠鳳凰的頭麵,身旁人多對她阿諛奉承,始終是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

    這應當就是葉貴妃了。

    看在她是長輩的份上,沐夷光還是向她行了個常禮:“貴妃娘娘萬福。”

    沐夷光一進門,強烈而帶有攻擊性的美貌便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以往也不是沒見過太子妃,但如此盛裝出席卻是頭一回,都道貴妃娘娘國色天香,如此看來,哪裏及得上太子妃娘娘天生麗質。

    葉貴妃緊緊盯著沐夷光,目光裏幾乎要露出一絲恨意。

    慈懿皇後已經死了十幾年,宣成帝卻一直未再立新後,自己固然受寵,這貴妃的身份卻始終是心中一根刺,見貴妃不得穿紅色,也早已成了京中人人皆知的忌諱,而沐夷光就這樣光明正大地穿著石榴紅的羅裙來赴宴了。

    畢竟她是太子妃,而且先前舍身為太子擋箭大大露了臉,就連宣成帝也對她讚賞有加,葉貴妃再自大也知道自己不能對她當眾為難,隻好皮笑肉不笑地關懷道:“不必多禮,你身上的傷可大好了?”

    沐夷光起身,客氣道:“托陛下和娘娘的福,外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還要感謝貴妃娘娘,若不是娘娘為本宮送來了溫順細致的婢女,臣妾的傷哪裏能夠好得這樣快。”

    葉貴妃看了看那身紅得乍眼的羅裙,又看了看被沐夷光的容貌襯得如同草芥一般的白露與素月,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她陰陽怪氣道:“那真是再好不過了,也難怪太子妃今日穿得這樣喜慶。”

    沐夷光微微一笑:“娘娘不說還好,這樣一說本宮倒是發現了,這麽大個禦花園,倒是一個穿紅的也沒有。本宮受傷之後腦子便有些糊塗了,好些事兒都想不起來,本宮這身紅裙不會犯了什麽忌諱了吧?”

    大家心照不宣的那一層窗戶紙就這樣被她捅破了,還要大大落落地講出來,絳雪軒立刻安靜了下來,有人吸氣,也有人憋笑。

    葉貴妃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說話都像是一字一句艱難從牙縫裏蹦出來的:“太子妃娘娘說笑了,隻是少人有太子妃娘娘這樣傾國傾城貌,襯得起這顏色罷了。”

    沐夷光的笑容弧度又大了些,她再接再厲道:“娘娘說得是,是本宮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