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嘴硬的蘇叔叔1
作者:明章懿蘇硯清      更新:2023-11-16 14:33      字數:4857
  第35章嘴硬的蘇叔叔1

    翌日中午。

    在天氣預報上顯示陽光明媚的午後卻下起了大暴雨,劈裏啪啦砸在玻璃上,惹得心不靜的人心煩意亂,不知道小家夥在新的環境裏適不適應,還會不會因為他突然的冷淡而哭鼻子,昨晚他的道歉她有沒有接受。

    直聳雲霄的大廈被烏雲壓著,白熾燈照得低調奢華的辦公室通明,每到雨天,那些痛苦不堪的回憶就會來折磨他。

    但這次,似乎比以往都猛烈一些。

    整整半天,頭痛欲裂,鮮血和赤裸交疊的身體,血腥和糜爛,所有的畫麵交織在一起,刺激著他的神經,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他拚命壓製著那股心理性疼痛,手裏的黑色鋼筆被他生生折彎,濃黑的墨水染上如玉的指骨,滴在純白的襯衫上,如同一幅潑墨山水畫。

    齊言在秘書辦,看了眼外麵的天氣,歎了口氣,通知把所有的會議都取消了,正在這時,他私人郵箱裏出現了一封加密的郵件,上麵印著蘇家的標誌。

    老板的私人信息被盜取了,並且對方十分狡猾,率先攻擊的是防禦係統,破壞性地安裝了一個延遲裝置來向他們發出警報,所以至少在他收到這封郵件的一天前,老板近期的個人信息應該全部被盜走了。

    上次出現這樣的情況還是在五年前,是競爭對手派來的頂級黑客,出賣了老板的行蹤,最後被抓到以後,扔去了清園的後山,生死不明。

    他不敢遲疑,立刻通知蘇硯清,最近凱爾特家族盤踞在京市,蠢蠢欲動,他不能保證,這次信息泄露會不會與此相關,如果真的相關,那老板恐怕真的有危險。

    推開辦公室的門,齊言看到昔日冷硬高傲的男人臉色蒼白地仰躺在黑色的真皮座椅上,脖子的青筋迸發,大滴的汗珠順著鋒利的下頜線往下滴,看樣子是心理疾病又發作了。

    “sir,我送您回洋樓,然後立刻通知紀辰過去,您看可以嗎?”

    蘇硯清聽見“洋樓”兩個字,緩緩睜開那雙因為充血而通紅的眼睛,用沙啞得就像針紮在喉嚨裏的嗓音,艱難地啟唇說道:“別去洋樓,Stella在那裏,送我回清園。”

    齊言堅定地搖了搖頭:“sir,我為您做事,保護您的安全是我的第一選擇,您的行蹤恐怕已經暴露,清園已經不安全,送您回那裏是最好的選擇。”

    目前蘇家在國內的保鏢都被派去保護章懿小姐,現在洋樓是整個京市最安全的地方。

    蘇硯清費力地抓起桌上的咖啡杯,重重砸向齊言的肩頭。

    “別廢話,送我回清園。”

    他當然知道洋樓是最安全的地方,因為他的小天使還在那裏,他最信任的人都守在那裏,從早上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凱爾特家族可能會在今天動手,所以他必須確保章懿的絕對安全,不能靠近洋樓。

    齊言也紅了眼眶,微微頷首,通知司機在地下車庫等待,然後他扶著蘇硯清乘電梯前往車庫。

    在關上車門的那一瞬間,他飛速朝司機使了個眼色,司機領悟地點了點頭,車子駛離車庫,朝著洋樓的方向匯入車流。

    蘇硯清一直痛苦地閉著眼靠在後座上,那些令人作嘔的畫麵就像放電影一般在腦海裏閃現,母親的詛咒,父親的暴怒,大伯的鮮血,躲在窗簾後麵的他。

    雨越下越大,像是天漏了個窟窿一般,傾盆而下,車前的雨刷不停地擺動,路況卻還是逐漸變得模糊,齊言一顆心一直懸著,前麵有車為他們開路,後麵的車跟著護航,左右兩側的悍馬裏坐著蘇家的保鏢。

    盡管這樣,他還是不放心,老板的情況眼看越來越糟糕,但天氣也逐漸變得極端,車速隻能放到最低,洋樓在接近京市郊區的一處靜謐的別墅區,要經過一片森林才能到達,那條路上過往的車輛很少,如果凱爾特家族要行動,那將會是絕佳的埋伏地點。

    所以眼裏一出現那片森林,齊言草木皆兵,屏息凝神,不放過任何一絲風吹草動。

    果不其然,森林的一處小路上,橫穿過來一輛車,擋在最前麵,穿著的黑人從車裏下來,持防備的姿態不斷逼近,蘇硯清察覺到車停了下來,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熟悉的路時,他怒斥:

    “齊言,你是真他媽敢!要是她有任何閃失,我要你的命!”

    “老,老板,現在有危險的是我們。”,齊言在蘇氏集團,相當於軍師一般的角色,弄刀舞槍的,他是真不行啊!

    鷹一般銳利的眸子掃過將他們團團圍住的身強力壯的黑人,蘇硯清算了一下,如果蘇家的保鏢趕過來,他們今天活著離開的勝算有一半,但是章懿的危險就多了一半。

    該死!

    他暗罵,恰巧這時,手機響了,是小天使打來的,心一橫,他用顫抖的指尖掛斷電話,吩咐司機:“直接開過去。”

    車是防彈的,但輪胎不是,油門踩下的瞬間,刀子插在輪胎上,車子被迫停滯,坐著保鏢的車仍在往前開,撞開一撥人以後,幾個身手敏捷的高大男人衝在前麵。

    雙方勢力交戰,在華國沒人敢隨意用武器,赤手空拳的大都,血水落在地上很快被雨水衝走,滲在路旁的泥土裏,手機還在響,蘇硯清握著手機的骨節泛白,等對方勢力消耗的差不多的時候,他不顧齊言的勸阻,打開車門。

    他迅速解決剩下的幾個黑人,凱爾特家族估計今天就是想過來試探試探他的實力,也沒想直接殺掉他,派來的人數並不多,一場半路上的激戰讓他內心的暴戾無處藏匿。

    回到洋樓時,紀辰已經在那裏等待多時了,蘇硯清從地下車庫直接去了二樓的房間,繞過了在一樓客廳焦急等待的章懿。

    聽到樓上傳來紛亂的腳步聲,章懿知道,蘇叔叔回來了,她扔下手機,拎著裙擺小跑著上樓,卻在走到房間門口時被攔了下來,裏麵傳出男人痛苦的嘶吼以及東西的碎裂聲,聽得她心一陣。

    “你們走開,我要進去!”,章懿急得嗓音都染上了哭腔,細嫩的胳膊不停地推搡堵在門口的銅牆鐵壁。

    但保鏢一臉冷漠,不為所動,她無奈著急地揚聲喊:“叔叔,你是受傷了嗎?”

    屋裏混亂的聲音停止,空氣裏一片寂靜,蘇硯清的理智清醒了幾分,用盡全身的力氣命令道:“把小姐帶下去,不許她靠近二樓!”

    章懿倔強地站在原地不肯離開,保鏢也不敢真去碰被老板放在心尖上寵愛的女孩,隻能冷聲勸道:“小姐,請您離開。”

    “我不要,叔叔受傷了對不對,我想進去看看他,就一眼,可以嗎?”

    珍珠般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簌簌往下落,她掙紮著要往屋裏去,奮力去推開保鏢擋在前麵的身體,“你們走開,走開啊!”,章懿情緒起伏過大,說話有些喘不上氣,聲音有些嘶啞。

    裏麵的紀辰聽到以後皺了皺眉,對神誌已經有些模糊的蘇硯清說道:“蘇先生,讓章懿小姐進來看一眼吧,我害怕她情緒激動,引發哮喘和心髒病。”

    躺在床上,嘴唇幹裂,臉色蒼白的男人在聽到“章懿”兩個字時眼皮動了動,緩緩點了點頭,保鏢立刻放心,章懿哭著跑進去,看到床上躺著的男人的模樣時,眼淚流得更凶。

    瓢潑大雨,電閃雷鳴,都在折磨著他的神經,蘇硯清疼得把身子蜷縮在一起,發出野獸般的嘶吼,肩膀上的傷口因此裂開,沾著磨痕的襯衣霎時被鮮血染紅,這種痛,遠遠比不上身體被撕裂的痛苦,就像整個人被釘在十字架上,清晰地感受自己血肉融化的痛。

    “帶小姐離開。”,在疼痛折磨下的蘇硯清力氣盡失,艱難地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狼狽不堪,像個怪物一樣。

    章懿無聲地流著淚看了一會,便哭著跑開,在她轉身的瞬間,床上的男人望著她的背影苦澀地勾了勾唇,他這樣狼狽,看了以後怕是更不願意接近他了吧,像個野獸一樣,無法控製自己的理智,有什麽值得公主喜歡呢?

    紀辰搖著頭歎了口氣,拿出鎮定劑,注釋完畢以後另一位醫生進來處理蘇硯清肩膀上因為淋雨發炎,用力而裂開的傷口。

    瑞恩站在樓梯口焦急地踱步,看到章懿哭著跑向書房,下意識地追了過去,穿著白色真絲公主裙的少女跪在書房冰冷的黑色地板上,麵前擺放著一本聖經,肩膀抖得不成樣子,眼淚啪嗒啪嗒地滴在地板上,嘴裏念念叨叨,虔誠地禱告著。

    極白的肌膚和極濃的黑夜在????搖曳的水晶燈照射下交織在一起。

    他看的眼眶微濕,小姐是在為先生禱告吧,這樣的大雨滂沱澆灌著純潔的愛之花,這個世界上又多了一個愛先生的人,真好。

    祈禱完,章懿起身時膝蓋已經麻木,直直地往地上摔去時被人及時抱住,勉強站直以後,她才發現是瑞恩爺爺,剛停止的眼淚又在眸子裏打轉。

    “瑞恩爺爺,,叔叔,”

    一開口泣不成聲,瑞恩心疼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先生很好,小姐不要哭了,醫生已經走了,小姐可以過去看他了。”

    章懿哭聲頓住,慌忙擦幹眼淚就要往外跑,身後傳來瑞恩越來越遠的聲音,“章懿小姐,先生他真的很可憐,他對您,是真的喜歡,他說的那些話,希望您不要怪他。”

    她腳步放慢,但沒有停下。

    又回到那個房間,她拿了個墊子,在床邊坐下,胳膊放在床上,下巴墊在上麵,細細打量著因為注射了鎮定劑還在沉沉睡著的男人,臉色略微有些蒼白,嘴唇幹裂,冷眉緊緊地皺著,眉心擰成一個川字,她伸手,輕輕撫平那一抹愁緒,然後用床頭放著的棉簽沾著水,輕輕給他潤唇。

    窗外似乎在打雷,狂風暴雨還在繼續,她聽紀醫生說,蘇叔叔的心理疾病在下雨天便會發作,會折磨地他痛不欲生,這是她第二次見到向來無所不能,運籌帷幄的蘇叔叔這麽脆弱地躺在床上。

    男人肩膀上被包紮好的傷口讓她回想起十歲那年兩人的初見,也是這樣一個雨夜,她偷偷溜進客房,隻因聽傭人說家裏來了一個身受重傷的客人,長得很帥,在客房裏養傷。

    她拖著自己的月亮燈溜了進去,把月亮燈放在身後的茶幾上,跪坐在那個臉色蒼白,眉頭緊鎖的男人床邊,捧著腦袋打量著他,傭人姐姐說的沒錯,這個大哥哥真的很帥,聯想到聶姐姐,她下意識地以為這是爸爸給她帶來的新的朋友。

    “哥哥,你還疼嗎?”,見人醒來,她驚喜地問道,但沒想到對方一眼不發,隻是用陰冷的目光沉沉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

    ——

    蘇硯清醒來的時候全身無力,看到趴在床邊盯著他發呆的章懿,輕聲說道:

    “Stella,上來陪我待一會兒好嗎?我想和你認真道個歉。”

    思緒被喚回,章懿慢吞吞地爬上床,乖乖地躺在那裏,側著身體,和他對望。

    女孩白嫩的肌膚平時有一點磕碰都看起來十分明顯,所以即使光線昏暗,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女孩膝蓋處的青紫,應該是磕到了,他微微起身,換了個姿勢,用手掌輕輕揉著她的膝蓋:

    “sweetie,對不起,我又害你哭鼻子了,是我一直以來沒有處理好自己的情緒,牽連到你了,我不該一眼不發轉變自己的態度,不該突然冷落你,原諒我好嗎?”

    “小乖,在責怪你之後,我每時每刻都在後悔,抱歉讓你看到那麽差勁的蘇硯清。”

    “剛剛讓你走也是不想讓你看到那麽狼狽的我。”

    章懿定定地望著那雙幽深如寒潭,卻又清澈見底的眼睛,裏麵有痛苦,有掙紮,以及在說出最後一句話時一閃而過的小心翼翼,所有的情緒疊加,讓她內心酸澀,眼眶發熱。

    她拚命忍住想哭的欲望,輕輕去擁抱高大的男人,柔聲說道:

    “叔叔,我當時是想抱你的,但是叔叔當時全身都是傷,所以我想衝過去的時候猶豫了,我會抱得很緊,你一定會很疼,所以我去給叔叔禱告,希望叔叔的世界總是陽光明媚,晴空萬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驕傲,都想拚命藏起自己的狼狽,尤其是在最愛的人麵前,蘇硯清也不例外,對,他全身是傷,從身到心,他的小天使總是那樣善解人意,給他留出足夠整理自己的空間。

    “叔叔,我知道的,你第一次在我家的時候,那天港城也在下暴雨,叔叔受著傷,也在閉著眼睛流淚。”

    蘇硯清的思緒隨著女孩的話飄回了八年前,他想起來了,他在港城被圍堵追殺那天,明肆救了自己。

    那天大雨傾盆,他深陷噩夢,痛苦地無以複加,被神經疼痛折磨得醒來以後,他看到,清冷的月光照在趴在他床邊的小女孩身上,他以為自己看到了神明少女踏月而來。

    或許,治愈自己的從來都不是那些油畫,是他身邊的這個小天使。

    ——

    紀辰還在一樓,章懿下樓給蘇硯清端周時被他叫住,兩人去了偏廳,紀辰看了眼樓上,放輕聲音說道:“怎麽樣,我說的沒錯吧,他是不是喜歡你?”

    章懿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叔叔沒有說,他隻和我道歉了,說不該冷落我。”

    嘖,紀辰眯了眯眼,他就沒見過蘇二爺和誰低過頭,說過對不起,心理疾病犯了痛得要死結果人家一句話他就清醒了,還不說喜歡,行,真能忍。

    “這樣,你按兵不動,悄悄拉開和他在生活中的距離,一定不要表現的太過於明顯知道嗎?一定要等他親口說出那句愛你知道嗎?”

    書房裏,還在地麵擺放著的聖經被從窗戶縫裏鑽進來的狂風吹得散亂,風止時,散亂的頁麵落定:

    [愛情,眾水不能息滅,大水也不能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