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探監

  女人的聲音有些有氣無力。

  聞聲，陸佔伸手扒拉下車內後視鏡，透過鏡子去掃量溫歲禮的臉，她麵目滲紅，眼眸下垂，不知是個什麽情緒。

  這種時候，是他最為頭疼的。

  略微沉思，陸佔叮囑她：“溫小姐，越是這種時候，越要表現得堅強，其間的利害關係，不用我多跟你解釋了吧？”

  她自己也是律法出身。

  雖然學得沒陸佔那麽精，好歹也是清楚的。

  越到緊迫關頭，最重要的就是冷靜理智，時刻保持一顆清醒的頭腦。

  溫歲禮抹了下眼角，把餘下的濕潤逼退回去。

  陸佔扭開臉，緊握方向盤的手微微收緊，言詞犀利明確：“待會見到溫先生，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心裏得好好掂量下。”

  此刻，不光是她。

  溫江南的情緒也很重要。

  陸佔通過很多道關係，才獲得對溫江南的探監權。

  這次帶溫歲禮一起來，也算是冒著風險的。

  其一，他是想通過兩人見麵，多少能從旁深入了解些情況，其二，也是想借著這次機會，看看裏邊到底哪些人是傅家的眼線。

  車穩穩停下。

  滬港監獄地處很偏僻，往裏走是一棟廢棄工廠。

  正麵十幾米外，有一條臭水溝。

  裏邊的設施環境，也算不上多好。

  “情緒好點沒？”

  陸佔先下車，單手拉開車門，站在車身旁，目光下垂的盯著她臉看，溫歲禮咬了咬唇，貝齒將下唇咬到泛白發疼，她強撐著意識。

  扶住車門下來。

  聲音略帶含糊：“我們走吧！”

  陸佔卻沒了動靜：“你這樣進去，恐怕不行。”

  溫歲禮雙手握拳，內心的波瀾，始終沒法平靜下來，尤其是當她看到“滬港監獄”四個大字，眼底都是一片憎恨。

  對傅靜的恨。

  一隻手掌撫到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

  是陸佔的聲音：“你要想好，你現在的情緒，就算見了人，也隻會讓事態變得更惡劣。”

  “陸律師，給我五分鍾。”

  溫歲禮坐在一旁的石墩子上，兩隻手狠狠的壓住大腿，鬆開又攥緊，好似以此來消化情緒。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

  陸佔盯著腕表，嘴邊的煙抽到半多的點，女人叫他：“我好了。”

  他嚴重懷疑，她是不是長了兩副麵孔。

  眼下儼然跟先前的模樣，判若兩人，僅僅隻是五分鍾的時間，嘴角的弧度恢複如常，連眼睛裏都看不到一絲細致的憂傷。

  整張臉充斥著一種尖銳的攻擊性。

  “走吧。”

  在通過接待的獄警招呼後，溫歲禮跟著陸佔往裏走。

  去到專門的探監室。

  由於她情緒不佳，在外邊耽擱了五分鍾，溫江南早早坐在玻璃牆那邊，目光落魄，模樣狼狽，原本一頭茂密的頭發。

  剃光了。

  身上披著那件單薄的黃色獄服。

  寬鬆的獄服將他身板，顯得更為瘦弱了些，溫江南兩個眼窩深陷，不過短短這段時日，人憔悴瘦弱了許多，眼底泛著兩抹青紫色。

  不知是被人打的，沒好痊愈，還是營養不良所致。

  見到人的刹那間。

  溫歲禮眼眶彷如灌入了一杯開水，那般的滾燙難擋。

  她強行憋住，嘴角都在顫抖。

  好在兩邊距離有些遠，溫江南不仔細看，基本上看不出端倪來。

  她坐下去。

  溫江南臉部出現極度的扭曲擠壓，都有些變形了，最終是徹底破防，雙手壓在台麵上，把臉埋進去，不斷發出哽咽聲。

  溫歲禮接著聽筒，那邊的聲音她聽得一清二楚。

  心在翻江倒海的湧。

  但她知道，這種時刻，她一定不能心軟脆弱。

  陸佔說得沒錯，隻有足夠的堅強堅韌，才能救出父親。

  “爸。”

  溫江南聞聲，把臉抬起來。

  溫歲禮抿著唇瓣，用手指示意他接電話。

  溫江南是那種老實人長相，性格老實，麵貌也憨厚，是人看上去，都覺得他不會有壞心眼，可偏偏這樣的人，最吃虧。

  “歲歲，爸對不住你。”

  “你在裏邊還好嗎？”

  溫江南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整張臉都在發抖，眼眶跟唇瓣顫抖得最為厲害，他咬緊牙根，艱難吐出：“我都好。”

  陸佔站在後邊，隔著一段距離。

  他細致的聽著，跟觀察父女兩的對話神情。

  溫歲禮整根喉管都是繃緊的，以至於她發出的聲音，也沒那麽自然：“爸，你不會在裏邊待太久的，我已經請了最好的律師。”

  她本想介紹陸佔給溫江南，可顯然眼下時間不夠。

  聽到這句話時，溫江南臉色繃住。

  他極力勸阻：“歲歲，你聽爸爸的話，別跟傅家鬥，咱們鬥不過的。”

  看著溫江南如此謹慎惶恐的模樣，溫歲禮在心底更加堅信，她一定要翻案，一定要讓傅靜遭受該付出的代價。

  “爸，這件事我已經下定決心了。”

  探監的時間不長。

  溫歲禮最後跟溫江南說的話是，讓他放寬心，自己會處理好一切。

  至始至終，陸佔都是旁觀者，沒有參與半句話。

  兩人出門。

  溫歲禮轉過身，滿臉的陰鷙，與她渾身那股氣質十分違和，不相搭，她仰頭看著陸佔，一字一頓的道：“不管什麽代價，我都願意。”

  隻要能把溫江南救出來。

  陸佔也是頭一次，在一個女人眼中，看到如此的堅韌不拔。

  他壓低嗓音：“先上車。”

  見完溫江南後，溫歲禮變得格外的聽話溫順，隻要是陸佔開口的事，她一律辦到。

  哪怕是深夜，去酒吧接他這種事，她都能隨叫隨到。

  這日。

  陸佔跟當事人見麵，飯局間喝多了點酒，醉得很深，已經是淩晨四點多鍾，溫歲禮從清水花園趕過去接他，臉上還帶著深切的惺忪。

  眼皮都沒消腫。

  她扶著他上車：“陸律師，你小心點腳下。”

  生怕他摔著，格外的關懷備至。

  陸佔坐進車內，胸口煩躁不安，一股股的熱氣往嘴唇外冒。

  他眼前模糊，看不清太多東西，唯有女人晃來晃去的身影。

  伸手一把拉住人。

  溫歲禮被他連同拽倒在車坐中，麵前是男人深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