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妹啊，咱得活著啊

  　　陳小英知道電話裏說不清，直接騎自行車到了蘇婉蘋去衛生院必經的路口去等著。

  　　李羽彤看著她奶去了，搖了搖頭，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陳小英在路口等了十來分鍾，就看到蘇婉蘋騎著自行車來了。

  　　見了陳小英，她還挺意外：“姐，你咋在這兒？”

  　　陳小英默默地看了看她，就說：“咱到那邊說兩句話。”

  　　蘇婉蘋遲疑起來：“剛才紅秀給我打了電話，說是出了啥事，讓我趕緊到衛生院找她，要不，我等會兒再去找你？”

  　　陳小英搖頭：“婉蘋，我就是為了這個事兒來，等我告訴你是啥事兒了，你再決定要不要去。”

  　　蘇婉蘋想了想，隻好推著自行車跟上表姐，兩人把自行車在路邊停了，就到旁邊綠化帶的椅子上說話。

  　　“朱大紅在我店裏口盯梢，盯梢的時候，嘴欠，撿了旁邊小木板上曬的紅薯幹吃，那紅薯幹是那條街上最不好惹的老太婆曬的……”

  　　陳小英把事情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

  　　“婉蘋，你說，你還要去嗎？”

  　　蘇婉蘋心都涼了：“我不想去啊，可，可我還能咋辦，她是我女兒……”

  　　陳小英無奈地看著她：“婉蘋，你也太認死理了，馬紅秀叫的馬紅秀，跟了馬國明的姓，可她骨子裏，她其實就是王紅秀！”

  　　“她壓根就沒有把你和馬國明當親爸親媽過，她跟她親媽朱大紅是一樣自私到骨子裏的人，她們隻認錢，不認人。”

  　　“你想過沒有，如果你沒有這套房子，沒有這輩子的積蓄，她還會回來這一趟嗎？”

  　　蘇婉蘋神情低落，茫茫然的不說話了。

  　　還用想嗎？

  　　馬紅秀她肯定不會再回來的，她這次回來，就是為了掏空她的所有，然後出國去。

  　　“姐，那你說，我咋辦啊。”她忍不住流淚。

  　　陳小英隻是想不通一件事：“想讓我幫你想想辦法，你先說說，為什麽馬紅秀這麽不是人，你還舍不得她，有到底有啥心結，你想不開？”

  　　“你明明知道你根本指望不上她，她不給你養老，她也不關心你，你圖她啥？”

  　　蘇婉蘋有些懵，依舊有些茫然：“我，我也不知道。”

  　　“咋就不知道呢？”陳小英皺了眉頭。

  　　蘇婉蘋也不知道怎麽解釋：“我一輩子沒有孩子，國明死了，我也不知道我該幹啥了，天天的，也沒個盼頭。”

  　　“姐，紅秀還是小嬰兒的時候，我抱她抱在懷裏，天天晚上摟著她睡覺，看著她一天天長大，我架著她的胳膊，看著她學會了走路。”

  　　“她可稚嫩的嗓音，叫我媽媽，媽媽。”

  　　她眼淚忍不住又溢出眼眶：“她多可愛啊，我還給她在縫紉機上做了很多漂亮的衣服，抱著她，寵著她，我舍不得她吃苦……”

  　　聽著表妹訴說她對馬紅秀的慈母之情，陳小英也忍不住沉默下來。

  　　原來馬紅秀，是她表妹的指望，換句話說，是她的精神寄托。

  　　馬紅秀代表的，就是她的“女兒。”

  　　她是一個象征。

  　　蘇婉蘋把感情傾注在她身上，就像是傾注在自己親生女兒的身上。

  　　她的回憶裏，全都是馬紅秀好的一麵，讓她感受到了身為母親的幸福感，在她的心裏，她如果有親生女兒的話，就一定是這樣的孩子。

  　　所有，她一直對馬紅秀舍不得。

  　　陳小英沉默了半天，才開了口：“紅豔是我的親生女兒，你知道我現在為啥對她冷了心嗎？”

  　　蘇婉蘋想了下：“因為紅豔她……她沒良心？”

  　　“是。”陳小英說：“我從前沒跟你仔細說過，你隻知道她用保管的名義，把我和李平旺的錢，還有糧食，油，布料的，全拿走，這些在你眼裏，都是可以用錢買的身外之物，你估計都不當回事，你現在連房子都讓馬紅秀給賣了的。”

  　　“妹妹，你不在乎錢，是因為你從來沒有缺過錢，所以更偏重自己的精神追求，可我如果沒有及時清醒過來，也就和你一樣，追求紅豔對我這個媽嘴上的那些虛假孝順，我還有今天嗎？”

  　　“我早就被她騙的一幹二淨，照樣樂嗬嗬的在村裏頭給她養羊呢，等賣羊的時候，她再過來，把賣羊的錢拿走，我再繼續給她養羊。”

  　　“在她眼裏，我沒有自我，沒有追求，就不想穿好點的衣裳，趕集的時候，也不想吃點想吃的，每天開水餾饃，一碟子辣椒水，就能吃一天。李平旺不給我錢，我洗衣服買洗衣粉，都得問他要，他還要罵我。”

  　　“我也幹活了啊，我辛辛苦苦一輩子，我為啥是這樣的結果？”

  　　陳小英不知道怎麽說服蘇婉蘋，她渾渾噩噩的把自己噩夢般的大半輩子，說給蘇婉蘋聽。

  　　“妹啊，咱好賴得活著，才要談追求精神世界吧。”

  　　“紅秀不把你當人，你都活不下去了，你追求的還是個啥？”

  　　蘇婉蘋有些懵：“活著？”

  　　陳小英看著她：“你一個一年比一年老的老太太，你要是也沒有房子住，沒有錢花的話，你怎麽活？”

  　　“你是真的，打算走投無路的時候，就去死嗎？“

  　　蘇婉蘋臉色慘白，不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於是，陳小英就指了指她們麵前河流：“這水深得很，跳進去，肯定就死了，你想試試嗎？”

  　　“還是你想吃藥，抹脖子，上吊的死？”

  　　蘇婉蘋想過活不下去了，就死了算了。

  　　但是等著她表姐把各種死法給她說一遍的時候，她忍不住渾身寒毛直豎，死嗎？

  　　真的讓她往裏頭跳，她不敢……

  　　“等你一死，要是你自己自殺的，還好說，要是能給馬紅秀一個機會，她回來再拿你的屍首訛詐一筆錢，你算是最後一次為她發光發熱了。”

  　　“隻是，婉蘋，王紅秀！”陳小英直接就把馬紅秀叫成了王紅秀，她眼神死死地盯著蘇婉蘋：“她一個吸血鬼，她配嗎？”

  　　馬紅秀配嗎？

  　　蘇婉蘋渾身發冷，眼睛裏充滿了掙紮。

  　　陳小英說的，自己心裏頭都難過了：“你想想馬國明，還有你，一輩子踏踏實實做人，一輩子的奮鬥，卻白白都葬送給馬紅秀，這些錢，你還不如用來捐給政府，造橋修路，碑上還能刻上你們倆的名字，造福後人，別人還能再謝謝你們。”

  　　她替馬國明和蘇婉蘋他們夫妻兩個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