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黃粱一夢
作者:宋笎      更新:2023-09-08 19:17      字數:3229
  第1章 黃粱一夢

    天邊的晚霞被厚重的烏雲層層遮蔽,傍晚的天色格外暗沉,不時從街巷中傳來淒厲的呼嘯風聲,其中間或夾雜著烏鴉空寂的叫聲,路上行人也都邁快了回家的步子,街道旁的屋子房門緊閉。

    丞相府外此時被禁軍層層包圍,隻待一聲令下。

    緊閉的大門從裏打開,一眾背著布包的丫鬟小廝從府內慌忙跑出,沒等多跑兩步,就見門口站成一排的帶刀禁軍。刀已出鞘,刀身映照著空中閃現的電光,隻覺寒光乍現,看得人頭皮發麻。

    眾丫鬟小廝頓了片刻後滿臉驚恐地四下裏逃竄,往外跑的都倒在了禁軍刀下,聽見身後傳來撕心裂肺的聲音,眾人嚇得連連驚呼,連收拾好的包袱也顧不上了,連滾帶爬的進了丞相府。

    為首那人隻是淡淡瞥了一眼,神色沒有半分異常道:“殺。”

    得了命令皆邁上了入府台階,血跡從府門一路蔓延,濃重的血腥味隨著一陣陣狂風在相府裏擴散開,混著驚恐求饒的聲音,整個相府一時之間猶如煉獄。

    “皇上口諭:丞相宋霖包藏禍心,與外邦勾結企圖謀逆,其心可誅,按大雍律法滿門抄斬,,”

    太子李歸槿肅著一張臉對著堂內幾人開口,麵上沒有絲毫對嶽家遭難的不忍。

    宋笎被小轎抬進來,叫停小廝慌亂的下了轎攆,腳步踉蹌的往站在人群中的那人走去,蒼白的麵上滿是難以置信的震驚和痛苦。

    堂內坐著的幾人聞言麵色如常,似是一點都不意外,有人想要徹底扳倒他們家又怎會留有後路。平靜的麵龐卻在看到從小轎上下來的人後,麵上森冷的模樣有了絲鬆動。

    “李歸槿,你明知我父兄是何為人,你怎可如此待他們,這是你嶽家啊!”宋笎走到他麵前聲嘶力竭的質問。

    枉她真心待他,家中父兄也為了他的儲位鋪路搭橋,可他想的卻是屠她滿門好在病危的皇上麵前邀功,當真是好狠毒的心思。

    “放肆,不可直呼太子名諱。”成澤上前一步隔開了兩人。

    李歸槿輕嗤一聲,對著身旁的禁軍統領道:“動手。”

    “你要做什麽?”宋笎麵上滿是驚疑不定。

    堂上坐著的四人被押送到了太子身前站定,李歸槿看向身旁脆弱的美人,驀的拔出了禁軍統領的佩刀刺進了為首婦人的腹部。

    “不!母親!”宋笎眼睜睜的看著司馬霜瞬間被浸濕的衣裙,心頭忍不住一顫,雙眸泣血的轉頭看向李歸槿:“她是你嶽母啊,你竟合著別人一起冤枉謀逆,你還是人嗎?”

    聞言李歸槿輕笑出聲,湊近了她耳邊似是耳語般:

    “你不會真的這般天真吧,我不過是哄騙了你幾句,你就全盤信了。現在我需要你們家的助力讓父皇立個遺詔,你應該會像往常那般支持我吧?“

    “這些都是你部署的?”

    看著麵前男子點了點頭,宋笎隻覺得遍體生寒,像是從來都不認識他一般。看了一圈院裏,待看清母親腳下那一灘血水後,失了焦距的目光像是被刺痛了:“我求求你,,”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虛弱的司馬霜打斷了:“莫跪,我宋家兒女怎可做那沒有尊嚴之事。”

    李歸槿表情微變,接著搖了搖頭:“既然如此,那本殿就送夫人一程。”

    “不!”宋笎瞳孔緊縮,看著母親腹部的刀被李歸槿拔出,刀鞘往下一滴滴的滴著血。

    她跌坐在地,往司馬霜那邊爬去,伸手捂住母親的腹部,卻怎麽也止不住往外淌的鮮血,猩紅的血液從指縫流出,刺得她眼睛生疼。

    “笎姐兒,別怕。隻是為娘怕是再也護不了你了,以後的路你要小心些,莫再看不清了。”司馬霜伸手撫上了宋笎的臉,滿眼心疼與不舍,隻是牽動了傷口使得麵上的表情格外痛苦。

    “活著,活下去……”

    宋笎低哭出聲,淚水花了眼,怎麽也擦不幹淨,臉上那隻手也在下一秒垂落,宋笎低聲呢喃著,低低的嗚咽聲就像是迷途的困獸。

    在場的幾位禁軍有些不忍的偏過了頭,李歸槿眼裏卻盡是漠然,淡聲開口。

    “殺。”

    “不!”

    兩位哥哥被佩刀刺穿胸膛,大哥嘴角還漾了抹安撫的笑,一如小時候那般。隻是下一秒那邊三人就都齊齊倒地,再也沒了呼吸。

    宋笎目眥盡裂,猛地站起身朝李歸槿撲去,卻被時刻注意著她的成澤攔下了。

    李歸槿在她怨毒的眼神中緩步走近,捏著她的下巴湊近,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

    “怎麽,這就受不了了,要是我告訴你鎮國公出事也有我的手筆,你當如何?”

    宋笎不可置信的盯著他,攥緊的手指骨不斷用力:“外祖一家也是你設計的。”

    沒有人回答她,無聲的肯定了她的猜測。宋笎滿布血絲的眸子盯著麵前這個夫君,濃烈的恨意像是化成了實質,可看著看著驀地笑了,笑得花枝亂顫,隻是眾人聽著都覺淒涼無比。

    “把王妃帶走。”

    京城的暴雨下了整整一個月,宋笎也昏昏沉沉的在裕王府躺了一個月。

    深夜裏屋內傳來窸窣的腳步聲,床上躺著的人悄然睜開了眼睛,摸向枕頭下的簪子。

    “小姐,是我。”來人在宋笎動手前出了聲。

    宋笎忙鬆下了緊繃的那根弦,坐起身來:“丹砂?”

    屋外守著的侍女癱倒一地,兩人快步往外走去,一路上避開巡邏的侍衛走到了前庭,剛到牆下,府上後院就傳來了驚呼聲:“太子妃不見了。”

    七拐八拐間身後追逐的聲音漸行漸遠,兩人跑進一條小巷後躲入了一個凹進去的院牆。

    丹砂忙開口道:“主子,戰王身邊的文軒讓奴婢帶小姐出去後往城外去,戰王爺不日便回京了,他會護主子周全。”

    “當真是主仆情深,不過即便你出了城也無用,本殿早已在回京的路上設下了埋伏,隻怕戰王此時已經與你外祖一家團聚了。

    不含一絲情緒的聲音在這空蕩蕩的巷子裏響起。

    “主子,你走。”丹砂一把將宋笎推遠,自己便衝上去與李歸槿扭打在了一起。

    巷尾漸漸亮起了黃橙橙的火把,這裏的打鬥聲把另一批護衛引來了。

    “快,她們在這。”

    不待她多考慮,不忍的看了眼丹砂,往巷子另一邊跑去。

    丹砂見來了一大批人,自知不能來硬的,將頭上的簪子拔下擲地,空氣中迷煙頓時四散開來,來不及閉氣的那些人軟軟倒地。

    李歸槿險險避開,將手上的劍猛的向丹砂擲去,剛飛上屋簷的丹砂身形一晃。

    趕來的護衛還想去追,卻被李歸槿攔下了。

    “不必去追她,她被本殿傷了,劍上的毒異常霸道,不出半刻鍾就會喪命。”

    偌大的相府黑漆漆一片,靜到草叢裏的昆蟲聲清晰的響在耳邊,空氣裏似乎還摻雜著淡淡血腥腐朽的氣息。

    匯熙苑臥房亮起的燭火投在了窗欞上,宋笎攤開手掌,那裏靜靜地躺著一個素色瓶子,這是剛剛丹砂推開她時給她的。她害了在意她的所有人,每每午夜夢回間那些想抓住的東西,在驚醒後都顯得脆弱而又無力。

    這京城,甚至是這偌大的大雍都沒了她的容身之地。她宋家兒女沒有忍辱偷生的道理。改變不了這一切,那也絕不會淪為他人消遣的玩物,宋氏族人的教導裏也沒有那樣的存在。

    拔開瓶塞倒出藥丸,不帶一絲猶豫的仰頭服下,腳步些微不穩的向床榻走去,躺在床上眼前閃現此前經曆的種種,自己卻像是一個局外人一樣看完。

    她錯了,一步錯步步錯。

    怪她心比天高,怪她識人不清,,

    燭台被打翻,燭蠟不消片刻流淌一地,燭火攀爬上窗幔,大火頓時四起,床上的人像是熟睡了一般,沒有絲毫反應。

    空餘劃過眼角的一滴清淚,迎著火光沒入發間。

    夜裏大片的火光引得人群向丞相府圍攏而來。

    “走水了,走水了,快去丞相府救火。”

    一時之間混亂無比,相府進進出出,其中夾雜好些帶刀的禁軍,都朝著府內起火的匯熙苑聚去。

    相府長街盡頭一騎高頭大馬急急的向這邊奔來,馬上那人一身金盔,頭上沒戴金冠,長發在急速的奔波中有些散亂,臉上斑斑血跡,盔甲上可見多處破洞,好些還往外滲著血。

    馬聲嘶鳴,還沒停穩那人就在府牆外翻身下馬,利落的躍上牆頭,直奔那處衝天火光而去。

    匯熙苑此時火光衝天,不少被燒斷的木梁掉落,一抹身影從火光裏走進,看到床上躺著的那抹身影麵上露出欣喜。

    “笎兒,醒醒,泓煜哥哥來帶你走了。”

    宋笎昏昏沉沉的,隻覺得耳邊好似有人在喚她,睜開眼簾看過去,衝天的火光裏有個俊美的男子正關切的看著她,有些眼熟,卻怎麽也想不起來,終是沉沉的昏死了過去。

    李泓煜本想將人抱走,奈何火勢早已蔓延到了床邊,出不去進不來,抱著宋笎絕望的閉上了眼:“煜哥哥來遲了,早知是如今這般,我就不該留你在他身邊。”

    頭上吱嘎一響,李泓煜死死護住了懷中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