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夢境模糊

  　　沈越川對於她來說，就像是夢裏才有的王子，每次出現在夢境裏，總能帶給她一陣甜蜜。

  　　那些日子，是她一生的歡樂。

  　　但是，夢裏的場景變得模糊。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夢漸漸消逝在遙遠的歲月長河裏。

  　　她再也看不見燦爛的陽光，看不見鮮嫩的綠草，看不見藍天白雲和青翠山林；

  　　她也看不見她和沈越川的孩子，更看不見沈越川。

  　　她隻是記得那一年，她在街上撿到一條狗，名字就叫阿九。

  　　阿九長大以後，她教它讀書寫字。

  　　有一天，一輛轎車朝她駛過來，阿九擋在她麵前，被撞飛出去，渾身血肉模糊，隻剩一口氣了。

  　　那一瞬間，她崩潰大哭，抱緊懷裏的狗舍。

  　　她終於明白了，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失去親人。

  　　她不敢再想象，阿九如果真的就這麽離開她，她該怎麽辦。

  　　蘇雪寧的情況穩定下來，蘇氏集團恢複運轉。

  　　穆司爵重新投入忙碌繁忙的工作當中，一連幾天，除了吃飯和睡眠，其餘時間幾乎不見蹤影。

  　　蘇雪寧知道穆司爵在忙什麽。

  　　但是，她什麽都幫不了他。

  　　一天夜晚，她在醫院昏迷了整整三天，醒過來後，她依然感覺自己置身夢中。

  　　阿姨守了她三天三夜，見蘇雪寧醒過來，激動地紅了眼睛：“太太……”

  　　“阿姨。”蘇雪寧握著阿姨的手，“辛苦你了。”

  　　阿姨搖搖頭：“太太，您別亂動！”說完端過桌邊的湯喂蘇雪寧喝，“醫生吩咐，您必須盡量保持體力，等傷口愈合一點就可以出院了。”

  　　“好。”

  　　蘇雪寧乖乖張嘴，把湯咽下去。

  　　喝完湯，阿姨替蘇雪寧掖好被子，叮囑道：“太太，你餓了嗎？”

  　　蘇雪寧搖搖頭：“不餓。”

  　　“我去弄點吃的過來。你等等。”阿姨匆匆跑出病房。

  　　蘇雪寧盯著天花板看，腦海裏浮現出穆司爵的樣子。

  　　她不確定自己能撐過今晚。或者說，她根本熬不過今晚。

  　　但是，她要爭取時間，把自己的遺願交代給阿姨。

  　　阿姨推門進來，把食物擺在床頭櫃上：“太太，我們一起吃吧。”

  　　蘇雪寧勉強扯起唇角笑了笑：“我吃不下，你自己吃。”

  　　阿姨坐在椅子上，歎了口氣，說：“您還是趁熱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蘇雪寧點點頭，慢慢吃起來。

  　　阿姨在床邊坐下，看著蘇雪寧狼吞虎咽的樣子，忍不住問她：“太太，您想跟我說什麽？”

  　　蘇雪寧喝了一碗粥，抬眸看著阿姨，神色認真嚴謹：“阿姨，我的遺言就是……麻煩你告訴小寶，我愛他。”

  　　“……”

  　　阿姨愣了愣，反應過來蘇雪寧在說什麽，眼底頓時充斥著濃烈的震撼。

  　　這些年，她跟蘇雪寧的關係比較親近，早就將蘇雪寧當女兒看了。因此，她對蘇雪寧的感情格外深厚。

  　　聽蘇雪寧說這些話，她的內心五味雜陳。

  　　她想，太太一定是希望小少爺可以幸福吧。

  　　蘇雪寧笑了笑：“阿姨，謝謝你。”

  　　阿姨抹了抹眼睛，點點頭：“您放心。小少爺一定會幸福的！”

  　　“嗯。”蘇雪寧笑著說，“我很欣慰。”

  　　阿姨猶豫了一下，說：“太太，你真的決定了？”

  　　“決定了。”蘇雪寧淡淡的說，“我沒辦法阻止他們訂婚。既然這樣，我唯一能做的，隻有祝福他們。”

  　　阿姨知道，蘇雪寧這句“祝福”，指的是祝福穆司爵和許佑寧。

  　　她的語氣很淡，似乎已經做好心理建設，接受穆司爵和許佑寧在一起的事實。

  　　她原本以為蘇雪寧會難過，畢竟是這輩子最喜歡的男人選擇了另一個女人。

  　　沒想到，她居然平靜接受了。

  　　蘇雪寧是一個極度聰慧的女人，也懂得隱藏自己的情緒。

  　　她可以掩飾自己的悲哀，卻無法掩蓋她的脆弱，更何況是在一位老朋友麵前。

  　　“阿姨，我累了。”蘇雪寧示意阿姨扶她躺下，“有什麽話，我們明天再說。”

  　　阿姨不敢打擾蘇雪寧休息，替她拉好被子後離開。

  　　病房安靜了。

  　　蘇雪寧睜著眼睛，怔怔的望著天花板，目光呆滯。

  　　阿姨沒有騙她。

  　　雖然她失明了，但是她感覺得到周圍的一切。

  　　她的視線所及之處，全部是刺眼的白熾燈，鼻尖縈繞的也是消毒水的味道。

  　　但這並不妨礙她辨識周遭的一切。

  　　她在病房裏，而且是一個私立醫院，環境非常優雅安靜。

  　　這裏是哪家醫院？

  　　她為什麽會住進醫院裏？

  　　她的記憶停留在四年前，但她記得她在國外養胎的時候，偶爾還是會暈眩。

  　　她想，她大概得了什麽不治之症。

  　　她的病，隻有穆司爵能救她。

  　　蘇雪寧閉上眼睛，眼淚順勢滑落。

  　　這一次，她不再壓抑自己，淚珠大顆大顆砸落到枕頭上。

  　　阿姨買回來晚餐，發現蘇雪寧流淚，嚇了一跳，趕緊喊護士進來查看。

  　　護士拿出聽診器聽了聽，說：“蘇夫人是太傷心了。這種情況，最好還是讓她多哭一會。否則的話，情緒積壓，容易引起並發症。”

  　　蘇雪寧擦了擦淚水，說：“麻煩你們幫我聯係穆先生。”

  　　阿姨急壞了：“太太，您不要命啦！”

  　　“我相信司爵可以救我。”蘇雪寧堅持說，“阿姨，拜托了。”

  　　“……”阿姨沉默片刻，答應道，“我試試。”

  　　蘇雪寧鬆了口氣，緩緩閉上眼睛。

  　　半分鍾後，穆司爵走進病房。

  　　蘇雪寧已經陷入熟睡，雙頰緋紅，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眉宇間透出疲憊。

  　　穆司爵輕聲喊蘇雪寧：“雪寧……”

  　　阿姨悄無聲息地退出去。

  　　穆司爵摸了摸蘇雪寧的臉頰，低聲呢喃著：“對不起，我不能娶你。”

  　　蘇雪寧睡得很沉，沒有任何反應。

  　　穆司爵站在窗台前，眺望遠方的萬家燈火，陷入沉思。

  　　他想起蘇雪寧剛才說的話。

  　　她說，她知道自己快死了，她想求他一件事。

  　　穆司爵蹙起眉。

  　　她知道她自己快要死了，卻還執念地想讓他結婚。

  　　她不惜冒著自殺的危險，也要讓他娶妻生子。

  　　這份執念，足夠支撐她活下去嗎？

  　　穆司爵沒有把握。

  　　可是，她提出來了，他又沒辦法拒絕她。

  　　他不知道他究竟該用什麽態度麵對她。

  　　蘇雪寧從沉睡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六點。

  　　她的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但是她仍舊很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