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在葡萄架下

  　　一個小時後，車停在了四合院門外。

  　　“到了。”樂明把擋板升上去，扭過頭看著二人笑。

  　　“把你的牙好好收著。”謝宴池冷著臉訓道。

  　　樂明馬上抿緊了嘴。

  　　“下車吧。”謝宴池推門下車，扶著車門，把手遞給了沐念汐。

  　　等著小夫妻雙雙進了小院的朱紅小門，樂明扳下後視鏡仔細照了照自己雪白的牙，不服氣地咧了咧嘴。

  　　“我的牙不好看嗎？定時塗過氟的好不好，又白又雪亮。”

  　　小院裏，幾個護理姐姐正在清理葡萄架。新栽了幾株柿子樹在院子裏，枝頭綴著紅通通的柿子，像掛了滿枝的小燈籠。

  　　“謝先生。”護理姐姐看到謝宴池進來，紛紛停下了手裏的工作。

  　　“你們忙。”謝宴池點點頭，牽著沐念汐往房間走。

  　　這次帶她來看婆婆，謝宴池也沒提前說，就這麽帶她來了。沐念汐看到車停時，別扭了三秒，但心態很快就調了過來。他媽媽是病人，她也不能控製治病的過程。千錯萬錯，怨不到一個病人身上來。

  　　“媽。”謝宴池叩了叩門。

  　　“小池來了。”門打開，謝媽媽一臉憔悴地走了出來。

  　　沒有沈靜琪，謝媽媽總是睡不好，每天晚上要醒來十多次，四處找沈靜琪。

  　　“沈小姐什麽時候回來？”一名護理姐姐走過來，擔憂地問道。

  　　“媽，小琪戀愛了，她和男朋友要出國。”謝宴池扶住她的手臂，低聲說道：“你看我帶誰來看你了。”

  　　謝媽媽看看他，又看向他身後，疑惑地問道：“你女兒這麽大了嗎？好快呀，長得好快呀。”

  　　沐念汐尷尬地看了看謝宴池，小聲道：“伯母，我是沐念汐。”

  　　“你叫沐念汐呀，很好，不姓謝就很好。”謝媽媽笑著拉起她的手，露出一個虛弱的笑臉：“乖孩子，要聽爸爸的話。還要替我對你媽媽說，對不起。”

  　　“夫人這幾天越來越糊塗。”護理姐姐推來輪椅，扶著謝媽媽坐下，歎惜道：“現在能認出你已經不錯了，今天早上她已經認不出我們了，一個勁兒地讓我們走。帕金森是不可逆轉的，她的情況已經很嚴重了。”

  　　謝宴池推著輪椅，緩緩地到了葡萄架下。

  　　四周的玻璃幕牆緩緩展開，把葡萄架給籠在了裏麵。謝媽媽喜歡曬太陽，但眼看入冬，呆在室外會很冷，謝宴池便讓人打架了這個玻璃房。平常玻璃可以全部起來，疊在架子上，待到謝媽媽出來，便可以放下，形成一個玻璃暖房。

  　　時至黃昏。

  　　晚霞落進玻璃裏，把葡萄架染成了暗金色，謝媽媽歪在輪椅上，滿臉笑容地看著謝宴池。

  　　“小池你女兒這麽大了，那汐汐是不是也原諒我了？”

  　　謝宴池握緊沐念汐的手，低聲道：“是。”

  　　“那這個可以給她了？”謝媽媽從腕上褪下玉鐲，遞給了謝宴池，滿眼歉意地看了看沐念汐說道：“乖孫女你不要怪我，這個是給你媽媽的，以後讓你婆婆也給你買。”

  　　沐念汐懵了半天，看向了謝宴池。

  　　婆婆都已經糊塗成這樣了，她再怨再氣，也沒什麽意義了。

  　　“對了，我還有別的好東西給你。”謝媽媽看到她點頭，臉上的笑容立刻更濃了，她從口袋裏摸索了幾下，掏出一隻盒子，獻寶似地打開：“你看，寶石。”

  　　裏麵是一枚純澈的藍寶石項鏈，有小拇指大小，四周還鑲了一圈細鑽。

  　　“你喜不喜歡？”她笑嗬嗬地把寶石放到沐念汐手裏，滿眼期待地看著她。

  　　“喜歡，謝謝……”沐念汐婆婆兩個字在嘴裏滾了滾，很小聲地說道：“謝謝伯母……”

  　　謝宴池在一邊看了一會，慢慢轉開了頭。

  　　晚餐就在葡萄架下吃，母子三個圍著一隻小陶爐，吃了一頓柴火煨母雞，裏麵放了土豆和豆芽，香噴噴的，撐得人肚子圓。

  　　“小琪要出國，你也給她一點錢，不要讓她餓著。”謝媽媽小聲說道。

  　　“知道，會給的。”謝宴池沉吟一下，點頭。

  　　“那、那要給孩子媽媽多多的錢，給多多的。”謝媽媽看向沐念汐，又趕緊說道。

  　　“給。”謝宴池點頭。

  　　謝媽媽鬆了口氣，猶豫了好一陣子，嚐試著伸手來摸沐念汐的臉，小聲說道：“真好看啊，我們小池真有福氣。”

  　　沐念汐在這裏坐著當乖孫女，心裏別扭一陣，又坦然一陣，再好笑一陣。母子兩個話都不多，聊了沒一會，謝媽媽就開始昏昏欲睡，護理姐姐過來給她喂了藥，推她回房去休息。

  　　謝宴池和沐念汐跟到了門口，看著她睡下了，這才牽手往小院外走。

  　　房間裏，謝媽媽睜開眼睛，扶著護理姐姐的手坐起來，扭著頭一直看著窗戶外麵。

  　　“夫人，您真是糊塗了，把媳婦叫了一晚上的孫女。”護理姐姐笑著說道。

  　　“我知道啊，”謝媽媽躺回去，揪著被角微笑了起來：“可是這樣她就不會因為生氣跑掉了，我可以好好看看她。她長得真好看，是不是？和我家小池真般配。”

  　　護理姐姐怔了一下，好奇地問道：“夫人，您剛是裝的？為什麽呀？”

  　　“不為什麽。”謝媽媽閉上眼睛，輕聲說道：“小池好喜歡她呀，你看到了嗎？小池的眼睛都亮亮的，真好。等我死掉了，也有人好好愛他，小池的眼睛可以一直亮亮的。”

  　　“夫人不會有事的，”護理姐姐坐到床邊，給她整理了一下被角，溫柔地說道：“睡吧，養好身體，漂漂亮亮地參加您兒媳婦的婚禮。”

  　　謝媽媽嘴角勾了勾，小聲說道：“小池的婚禮我不能去，他的婚禮要開開心心的，兒媳婦也開開心心的。婚禮呀，女孩子要記一輩子的事，要完美一點。”

  　　“夫人隻是生病，有什麽不能去的。”護理姐姐點燃了助眠精油，小聲哄道：“睡吧，睡好睡飽，下次媳婦來看您的時候，您就有精神多聊一會兒。”

  　　“她還會來的對不對？”謝媽媽飛快地睜開眼睛，充滿希望地問道。

  　　“當然會來的，她是您兒媳婦呀。”護理姐姐連連點頭。

  　　“真好，她長得真好看，像漂亮的娃娃，我好喜歡她。”謝媽媽又慢慢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