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越不過的，唯父愛這座山（十一）

  　　“小……英……”

  　　元爺爺眼神迷茫，看著眼前模糊的幻象。

  　　幻象中緩緩走進一個人，四周模糊，她的麵貌卻特別清晰，是他日思夜想卻始終心存愧疚的小英。

  　　“小英……”

  　　元爺爺眼睛死死盯在元英身上，掙紮著要坐起來。

  　　元英冷著臉把他按回去，“有什麽想說的，躺著也能說。”

  　　“……”

  　　元爺爺被她推到枕頭上，似是怕她生氣，不敢再動。

  　　“你終於來看我了。”

  　　終於肯來見見他。

  　　元英冷笑一聲，“你覺得我為什麽會來看你？”

  　　他一次又一次地從養老院跑出來。

  　　養老院的護士們每給她打一次電話，都在不斷提醒她，她的媽媽是怎麽死掉的。

  　　“我以後不會再來了，你好好養病吧，我先走了。”

  　　元英提著包站起來，轉身向外走。

  　　“那裏……那裏有吃的。”

  　　見她要走，元爺爺愣了一下，蒼老的手開始費力地去扒病床邊的木櫃。

  　　元英轉過身來，將他這一係列動作收入眼中，忍不住輕皺眉頭。

  　　他這是做什麽？

  　　酥酥死死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動的小手，輕咬住嘴唇站在原地。

  　　別走呀！姨姨不要走！

  　　南佳摸摸她的小手安撫，沒想到酥酥一個旁觀者看得比局中人還要著急。

  　　“你餓了，對不對？”

  　　元爺爺的手終於摸到了櫃子的把手，他艱難地拉開。

  　　裏麵躺著一個已經發黴壞掉的食物。

  　　元英皺了皺眉，“這是什麽東西？味道這麽難聞。”

  　　醫院的衛生做的這麽差勁嗎？

  　　既然讓這種滿是黴菌的東西待在他床頭櫃裏？

  　　元英拽開他的手，啪嗒一聲把床頭櫃推上。

  　　“元小姐，這是元先生從養老院帶過來的，昏迷前他一直念叨著，我就隻好一起拿過來了。”護工為難地看了眼病床上的人，“他也不讓我們丟，說是要留給你。”

  　　“……”

  　　元英頓了頓，沒有說話，抬手重新拉開抽屜。

  　　等看清裏麵的東西，她愣了愣，“雞蛋煎餅……”

  　　“對，就是雞蛋煎餅。”

  　　沒想到壞成這個樣子都能被認出來。

  　　護工的目光在元爺爺和元英身上徘徊，遲疑著開口，“他每次跑出去，就是為了買這個，說是要給你吃……”

  　　不過這些東西都隻有發黴的命運。

  　　元英從來沒出現過。

  　　“你到底在想什麽？”元英目光落在元爺爺臉上，內心顫動，“買什麽雞蛋煎餅……”

  　　為什麽要記得這個？

  　　不是什麽都忘記了嗎？

  　　“小英，放學餓了吧……快吃吧……”元爺爺艱難地抬起手伸向她，唇角擠出一個笑容。

  　　手在空中頓了兩秒，又脫力地垂了下去。

  　　他沒有力氣了。

  　　元英抿了抿唇，開口說道，“你現在不要講話了，休息吧。”

  　　“你吃……你吃……明天放學，爸爸還給你買。”

  　　“……知道了。”

  　　元爺爺不放心地閉上眼睛，又努力睜開，“爸爸累了睡一會，你不要亂跑哦！”

  　　“嗯。”

  　　元英眼眶通紅，嗓音裏帶著哽咽，“你睡吧。”

  　　“好。”

  　　元英抓住他的手。

  　　感受到手上傳來的熱度，元爺爺終於放心地閉上眼睛。

  　　元英沒有起身的動作，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他。

  　　“你為什麽要這樣！”

  　　酥酥一行人悄無聲息地出去，帶上病房門。

  　　“爺爺實現了他的心願，真好呀！”

  　　他留住了小英姨姨，她真的沒有離開！

  　　“嗯，元英還是一點都沒變。”南佳看了一眼病房內。

  　　外表堅硬，可內心比誰都柔軟。

  　　她一直不願意來見元爺爺一麵的原因，大概就是知道自己會心軟吧。

  　　淩不勻也感歎，“幸好，爺爺剩下的日子有她的陪伴。”

  　　“嗯！”

  　　……

  　　三天後。

  　　醫院內傳來消息，元爺爺去世了，這些天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元英憑空消失。

  　　“酥酥知道她在哪裏。”

  　　按照酥酥的指路，南佳開車帶著她和淩不勻來到了一個單元樓外。

  　　“這裏，是元爺爺曾經的家，在元奶奶去世之前，他們一直都住在這個地方。”

  　　元英在元爺爺的死訊確認之後，就一個人來到了這裏。

  　　南佳看著停車場擺放著的那輛車，輕輕歎了口氣。

  　　“叮鈴鈴~”

  　　按響門鈴，房間內好一會才傳來響動聲，元英打開門。

  　　“你們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元英你……”

  　　以往神采奕奕的臉上一片慘白，滿是憔悴。

  　　一雙美眸，更是腫成了核桃。

  　　南佳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臉色。

  　　元英知道自己的狀態，避開她的視線，“先進來吧。”

  　　酥酥兩步上前，輕輕握住她的手，一片冰涼。

  　　“小英姨姨，你餓了嗎？酥酥給你帶了雞湯。”

  　　“我嗎？”元英恍惚地抬手碰碰她的臉，“我不餓。”

  　　從爸爸離開的那天到現在已經兩天了。

  　　她像是感覺不到饑餓，把自己關在房間內滴水未進。

  　　南佳扶著她在沙發上坐下，把湯罐打開，“喝一點吧，元叔也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

  　　“我不想喝。”

  　　她喝不下。

  　　“你現在不能倒下，元叔那邊還需要你，你現在這個狀態，遲早病倒。”

  　　“對呀！小英姨姨，元爺爺看到你這個樣子，他也會很傷心的。”

  　　“我知道……”

  　　這些她都知道。

  　　可是……

  　　元英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日記本，忍不住淚眼婆娑。

  　　“原來……原來都是因為我！”

  　　媽媽的死……那個讓她一直耿耿於懷的事，源頭居然是她！

  　　酥酥瞳孔中閃過震驚。

  　　她人小小的，可腦瓜子卻轉得飛速。

  　　那個日記本，一定是元爺爺的。

  　　“媽媽去世那天，爸爸是為了去給我買雞蛋煎餅！”

  　　她那陣子迷上了雞蛋煎餅，早上出門上學前說了一句想吃，便把這件事拋之腦後。

  　　爸爸卻把這句話放在了心上。

  　　在媽媽和往常一樣睡著之後，他便出門去給她買雞蛋煎餅。

  　　可是那個地方很遠，又沒有交通工具，他是徒步去的。

  　　等回來的時候…

  　　“我要是知道這個事情，一定不會原諒我自己的……他知道，他都知道……所以他才不告訴我，才故意讓我以為……”

  　　讓她把心中的怨和恨全都發泄在他身上。

  　　“元英。”南佳閉上眼睛，把她緊緊摟在懷裏，“想哭就哭吧。”

  　　元英終於忍不住了，在她懷裏痛哭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