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青翡與紅顏

  　　李臨一生走過很多地方，遇見過很多的人，也遇見過很多的事情，但他素來心有成算，目光又看得深遠，不管是遇上什麽問題，他都是能解決的。

  　　便是遇上有些麻煩的，也不過是需要多費一些時間罷了。

  　　如今這事，大概是他此生少有的兩難選擇了，讓他將其掛在心裏，夜裏想起的時候也覺得心中不安之甚。

  　　姑娘是他一眼看中的姑娘，相處幾次之後，感情也越加深厚，是他放在心頭，想要相伴一生的人，若是要他放開，他自然是不甘願的。

  　　“六姑娘。”

  　　“嗯。”蘇莞在在身邊蹲了下來，地麵上都是青綠的草，倒是不用擔心衣裙會不會弄髒的問題，她望著他，一雙眼睛清亮明淨，像是直透他的內心。

  　　他低頭看著打開的籠子，兩隻胖乎乎羽毛油亮的大雁從裏麵籠口搖搖擺擺地走了出來，還發出了兩聲嘎嘎的叫聲。

  　　走路一搖一擺，呆頭呆腦的，像是兩隻傻鵝。

  　　他道：“若是景元有事情欺騙了你，或是瞞著你，你會如何？”

  　　蘇莞一手支在膝蓋上，掌心托著下巴，聞言看著眼前青綠的草地，然後道：“且看是什麽事情吧，人生在世，總有一些不願與人言的秘密，便是最親近的人，也不願意說的，公子亦然，阿莞亦然。”

  　　“至於欺騙，若是善意的謊言，是為了我好的，我自然是不會介意，可若是欺騙我，卻又並沒有傷害我，或是隨口而言不傷大雅的小事，我倒也不至於計較。”

  　　“隻是，若是日後再與他相處時，大概會仔細斟酌一下對方的話那一句是真的。”

  　　言下之意，若是他欺騙或是瞞著她什麽事情，她要先知道是什麽事情，造成什麽樣的結果，才能說會如何對他。

  　　蘇莞說話間扯了一根草葉子，敲了敲那兩隻大肥雁的腦袋，它兩發出嘎嘎的叫聲，兩隻翅膀抱著腦袋，像是很不高興很不好惹似的，大力地撲扇著翅膀要飛起來。

  　　可能是因為實在是太肥了，起飛艱難，它們撲扇著翅膀特別的用力，身上的絨毛都掉了好一些，隨著翅膀撲扇到底風飛揚，頗有一種疾風狂卷，塵土飛揚的即視感。

  　　撲扇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拖著胖乎乎的身體飛了起來，在空地的上空低空盤桓，發出嘎嘎嘎嘎的叫聲，像是兩隻被放出籠歡騰的傻鵝。

  　　蘇莞嘴角抽了抽，她嚴重懷疑回風到底會不會馴養大雁的，之前這兩隻雖然也呆了一些，但是好歹還有點腦子，現在這兩隻，真的像是傻憨憨！

  　　李臨看著低空盤桓的兩隻大雁，然後道：“雖說有些隱瞞，可我從未傷害過六姑娘，這一點，我倒是可以保證的。”

  　　隻是不知道，當她知道一切因由之後，會不會選擇他。

  　　李臨心中複雜，其實他心中清楚，他與她雖有了感情，可卻也不能與蘇珣相提並論的，她心中自然是更在乎護著她長大的父親。

  　　蘇莞點了點頭：“我自然是相信李公子的。”

  　　蘇莞看著那兩隻蠢大雁在天空盤桓了一會兒，然後往一邊的竹林飛去，飛啊飛啊，最終落在竹林裏，消失了蹤跡，隻餘下嘎嘎嘎嘎的幾聲叫聲從空中傳來。

  　　蘇莞眨了眨眼：“哦，它們走了啊！”

  　　倒是有些可惜，原本她還想聽李臨說說到底是什麽瞞著她呢，不過走了也便走了吧，它們高興就好。

  　　李臨道：“也不一定。”

  　　“嗯？！”蘇莞轉頭看他，卻見他站了起來，神色淡然地看著大雁消失的竹林，然後又聽他道，“說不定一會兒它們就回來了。”

  　　“這樣好了，若是它們在我們離開之前回來，先前說的話都還作數的，我便將我的秘密說給六姑娘聽，若是真的不回來了，那六姑娘便隨便給我說些什麽都好。”

  　　蘇莞仔細也想，確實也能這樣算的，於是便點頭：“好，那便依你。”

  　　說罷，他又拎起了籠子，然後伸手要將她拉起來：“走了吧，先去那邊坐坐，若是你更喜歡這邊，一會兒讓他們將席子放在這裏就是了。”

  　　“嗯，好。”蘇莞將手遞了上去，任由他將自己拉起來，然後跟在他身邊往回走去。

  　　小桑見蘇莞與李臨往回走，當時便鬆了一口氣，趕緊將席子鋪好，又在席子上放了一個可折疊的小茶幾，將一些點心水果幹果擺放出來，另外還有兩個草編蒲團，左右擺了一個，剛好兩人對坐。

  　　坐在此處，抬眼可見桃林落英繽紛，遠望可見草地白雲，還有遠處的竹林竹樓。

  　　此處有桃花朵朵灼人眼，亦有清風徐徐來，此情此景，需得斟上一杯美酒，賞景飲酒，自是人生一件美事。

  　　兩人來的時候都帶了酒，蘇莞帶著的是一瓶果酒，李臨帶的是兩小瓶，一瓶是男子喝的醇酒，一瓶是姑娘家喝的桃花酒。

  　　那瓶子也好生神奇，一隻用的是青玉所製，一隻是用粉紅色玉石所製，上頭各自塞著一個裹著紅布的木塞子。

  　　李臨取下酒瓶的木塞子，又取了兩個精巧的玉製酒盞倒酒，一邊倒酒一邊道，“此二酒，倒是有個雅名，此一盞青竹清風曰青翡，此一盞桃花灼灼曰紅顏。”

  　　“青翡？紅顏？”蘇莞微微詫異，轉而又笑這讚道，“倒真的是雅名了，青翡為玉，如翩翩君子，此一盞盛著青竹之傲骨，清風之淡泊。”

  　　“紅顏為美人，又說桃花灼灼，乃是美人也，此一盞，盛的是這春日桃花之美，恍惚這春日都落入了這酒盞之中，匯成這一酒釀。”

  　　李臨笑了起來，將其中一盞清透桃花色的酒釀放在她麵前：“嚐一嚐，這酒不醉人，酒味卻甘醇，用的是桃花所釀，姑娘家倒是可以喝一些。”

  　　蘇莞看了一眼自己身前的這一盞酒，然後又看向他麵前的那一盞酒，他那一盞酒帶著淡青色，液體如同青色的琥珀一般透明，看著確實像是一塊青翡。

  　　蘇莞攏了一下袖子，伸手去抬起了酒盞杯沿，湊在唇邊少少地飲了一些。

  　　那液體入口滋味甘醇帶著味甜，隱著桃花的香味，又沒有別的酒所有的辛辣，飲了之後，餘下的唯有香甜醇厚的氣味在唇齒之間流轉，令人回味不舍。

  　　正如同那心上紅顏，心心念念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