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又是一年
作者:江辰禹南喬      更新:2023-08-20 11:29      字數:1882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又是一年

    塔裏木湖的氣溫日益下降,幾乎沒怎麽從秋天過渡便開始下雪。

    冬日倦倦,一路隻有咯吱咯吱的馬蹄踏雪聲。

    南喬和張晨陽並肩騎著,男人說話時時不時偏頭看她一眼,側臉的輪廓在幾個月的對戲裏漸漸柔和,唇角掛著脈脈的笑,望著她時已經儼然成了羅小虎的模樣。

    他們剛剛才拍完一場重逢的戲,在帳篷裏玉嬌龍嚶嚶啜泣地對羅小虎說:

    我的心已經許給你了……我等你……到死為止……。

    朔風漸起,寒意刺骨,南喬哆嗦了下,下意識裹緊了身上的軍大衣。

    張晨陽瞥她一眼,那雙深潭般的眸子頓時隱隱流露出關切。

    後麵的顧司凡望著他們背影沉思了一會兒,打馬上前來到南喬身側。

    張晨陽看了看他,雙腿一夾馬肚,快步追上了前麵的羅維。

    “你入戲了。”

    顧司凡沒看南喬,猛然蹦出的一句讓她嚇了一跳。

    “是嗎?”她很快平複眼神裏的驚亂,平靜道,“這是好事。”

    演員隻有把自己全身心投入到角色裏,觀眾才可能代入感情。

    顧司凡當然懂這個道理,抬起唇角緩緩開口:“跟我拍《永不磨滅的亮劍》時,你很快抽離了角色的感情。”

    南喬笑了笑,“所以我才沒有拿到飛鶴獎的最佳女主角,評委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頓了頓,又輕輕說:“這部電影不一樣,是奔著獎杯去的。”

    顧司凡認真看她:“你就不怕入戲太深,將來出不了戲?”畢竟因戲生情的男女演員不少。

    “不會。”南喬摸了摸軍大衣內襯口袋裏的信,幾乎想也不想搖頭。

    ……

    由於來回路途太耽誤時間,導演通知春節不放假,除夕、初一休息兩天,初二接著拍。

    不同於賽裏木湖的冰天雪地,除夕這天,南氏襪業的車間裏一片喜氣洋洋。

    空出的一塊場地上圍了十幾張桌子。

    南方率領著蘇禾、周誌勇等人端著熱騰騰的餃子上桌。

    水汽很快氤氳到貼著窗花的玻璃,像是結了一層霧,上麵倒映著一道道熱情高漲的身影。

    “餃子來咯!豬肉餡的餃子!”

    有人敲著碗起哄道,“廠長!講兩句!”

    “是啊,講兩句唄!”

    南方也不扭捏,把手裏的瓢交給周誌勇,朗聲說道:

    “今年我們廠迎來了大豐收!短短五個月時間,賣出了三十五萬雙襪子!能有這份成績,與在座每一位同誌的努力都脫不開關係!大家辛苦了!!!”

    “吃完這頓年夜飯,你們到小劉那每人領一袋大米一桶油,回家好好過個年!

    明年我們再接再厲!再創輝煌!!”

    一聽到有東西領,下麵的人都跟打了雞血似的。

    “工資這麽高,福利還這麽好!廠長,我哪也不去了,以後就跟著你死命幹!”

    “廠長,明年是不是要建新廠房了?隻要生產規模再擴大一倍,我們到明年這個時候,就能把華美紡織廠比下去,做到廣城第一。”

    “廣城第一算什麽,要做就做全國第一,讓九億多同胞都穿上我們南氏襪業的襪子!!”

    “全國第一?三麻子,你可真敢想。”

    “這有什麽不敢想的,咱這叫有理想有抱負,二狗子你個文盲懂個屁。”

    “哈哈哈——”

    ……

    除夕這天,南喬什麽也沒幹,獨自騎著馬深一腳淺一腳踏在厚厚的積雪裏,去很遠的鎮上寄信。

    四野空曠,隻有瀟瀟的風聲和馬蹄聲。

    遠方飄來她沒聽過的歌謠:

    “何處傳來駝鈴聲,聲聲敲心坎,”

    “盼望踏上思念路,飛縱千裏山,”

    “天邊歸雁…… 鄉關在何方?”

    歌聲戚戚婉婉,斷斷續續,似在訴說著一個極盡思鄉的故事,讓人情不自禁跟著惆悵……

    好不容易從人仰馬翻的拍戲裏空出神來,南喬發現自己所有的思緒都被“江辰禹”三個字占滿。

    她拿著相機邊走邊拍,不再心疼膠卷的價格,恨不得把走過的每一個地方記下來都跟他分享。

    鎮上有家很小的照相館,洗出的照片是黑白的,要等一個星期。

    老板打量了眼前的人,軍大衣和羊皮帽子上都積了白白的雪,臉被圍巾裹得嚴嚴實實,隻露著一雙靈動的眼睛。

    “天這麽冷,洗照片可以等過完年再來嘛,今天來了也拿不到。”

    他操著一口本地方言,好心給南喬遞來熱水。

    南喬沒接,粗著嗓子回道:“沒關係,我過幾天再來取。”

    她說完這句,去郵局把信寄了就回去了。

    ……

    這晚,在劇組裏吃過簡單的年夜飯後,南喬早早回到帳篷休息。

    “導演,她今天怎麽看著心事重重的。”

    顧司凡用火鉗夾了塊羊糞丟進火堆裏,火勢頓小,沒幾秒後又“噗嗤”串得老高,幾乎要串到他臉上。

    羅維就著火點了根煙,把旁邊的羊肉架上去烤,懶洋洋地說:“沒事,想家了唄。”

    南喬躺在冰冷的被褥裏。

    帳篷外的火光忽明忽暗,倒映進來,她眼神空空洞洞地盯著帳篷頂端。

    眼淚控製不住地滾落下來,打濕了枕巾。

    沒有劈裏啪啦的炮竹聲。

    沒有江辰禹火熱的身軀擁著她。

    在輾轉難眠中,她迎來了一九八二年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