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回家

  　　十二月底，莞城罕見地下起了小雪。

  　　攝影棚裏燒著三個煤爐子，依舊擋不住潮濕的冷風呼呼往骨頭裏吹。

  　　最後一場戲了。

  　　還有十分鍾開始。

  　　南喬身上披著碎花棉襖，裏麵還是單薄的戲服。

  　　她像個孩子似的趴在窗戶上，望著天空細白的雪花紛紛揚揚發呆。

  　　插銷很細，冷得生澀，南喬費了點勁才拉開。

  　　木窗被推開一道小縫，寒風見縫插針刀割般吹過來，南喬縮了縮脖子，調皮地探出自己益發纖瘦的手。

  　　距離上一次見江辰禹已經足足過去兩個半月，時隔這麽久，那天傍晚兩人的對話依然清晰入耳。

  　　“我明年就要回家躺平了，你要不要養我？”

  　　江辰禹在無人的小道盡頭靜靜看了她良久。

  　　看得南喬內心明明知道他會說yes，也鬼使神差地跟著緊張起來。

  　　江辰禹指尖掠過她耳鬢，低下頭湊近她耳際，用他低沉磁性的嗓音無比鄭重地說：

  　　“榮幸之至。”

  　　……

  　　劇組同事的說話聲將南喬神遊天外的思緒拽了回來。

  　　“南喬，快把窗戶關一下，凍死了。”

  　　“好的，抱歉。”

  　　南喬微微欠了欠身，帶上木窗將插銷重新插上，將漫天風雪隔絕在外。

  　　最後一場戲進行的非常順利。

  　　曲終人散，顧司凡心情複雜地跟南喬告別：“很高興跟你合作，希望以後還有這樣的機會。”

  　　南喬笑著頷首：“當然，一定會的。”

  　　再過一兩年吧，

  　　隻是會換個身份，不再是男女主的關係。

  　　南喬的篤定讓顧司凡那點因殺青帶來的愁緒煙消雲散，他眸子裏印著光，也笑：

  　　“好。”

  　　顧司凡走了，導演羅維笑嗬嗬地走來。

  　　經過近三個月的相處，兩人的關係早沒了最初的劍拔弩張。

  　　羅維略帶傲嬌地說：“姑娘，想不想當我下部戲的主角？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內定。 ”

  　　南喬拍了拍手，伸個懶腰，這才慢吞吞地答道：

  　　“不，想。”

  　　“不想？”羅維吹胡子瞪眼，“你不知道全國有多少女演員擠破頭想要拍我的戲？！”

  　　“當然知道，”南喬心情愉快地跟他揮手告別，“她們是她們，我是我。”

  　　羅維不死心：“我可以把你捧紅，捧到家喻戶曉那種！”

  　　姑娘停住腳步，回眸璨然一笑，“羅導，再見。”

  　　再見，她終於可以回家了。

  　　終於可以見到江辰禹。

  　　短短幾個月，讓她深刻地體會到一個詞的含義——朝思暮想。

  　　歸家心切，行李早早被收拾妥當。

  　　大樓外，停著那輛熟悉的老式私家車。

  　　天很冷，車窗沒有搖下來，車頂落了白茫茫的一層雪。

  　　南喬拉開後座的門，將行李放進去，自己矮身鑽了進去。

  　　李娜笑嘻嘻地從副駕駛轉過身，胳膊搭在座椅上，一邊遞過來保溫杯一邊說：

  　　“我說我幫你帶過來，你非要自己拿。”

  　　“沒事，不重。”

  　　楊澤還是那副嘻皮笑臉的模樣，鼻梁上勾著沒有鏡片的銀色鏡框，漫不經心地透過後視鏡瞥她：

  　　“大嫂，你怎麽瘦得跟黛玉似的，我還真怕我辰禹哥一時半會認不出你。”

  　　“有這麽誇張嗎？”從攝影棚出來到上車，短短幾步路，南喬那張凝脂般的小臉被寒風吹得彤紅。

  　　她低頭往身上掃了掃，又褶起一截袖子，食指和拇指圈住手腕比劃了兩下，確實瘦了不少。

  　　李娜用胳膊肘懟了下楊澤，對南喬說：

  　　“別聽他瞎說，你就是瘦了點，人還是好看的。”

  　　末了，她又嘀嘀咕咕抱怨了句：

  　　“這狗劇組不把演員當人，一天就讓睡四五個小時，不瘦才怪。”

  　　南喬放下袖子，打開保溫杯抿了口熱水，岔開話題道：

  　　“對了，你們婚禮籌備的怎麽樣了？”

  　　“娜娜沒空，我能馬虎嗎。”楊澤發動汽車緩緩往廣城開，手指一下一下敲著方向盤，“嫂子你把紅包準備好就行了。”

  　　“好，沒問題。”

  　　細碎如柳絮的雪花掉落到車窗玻璃，沒幾秒就融化了。

  　　楊澤聲音又起：

  　　“欸，你怎麽不問辰禹為啥沒一起過來接你？”

  　　“他公務繁忙唄。”

  　　明知他身居要職，諸事繁多，語氣裏還是隱藏著小小的，幾不可查的怨氣。

  　　但也就一點點，一絲絲罷了。

  　　楊澤敲著方向盤的手指一頓，咳嗽兩聲，模棱兩可地說：“嗯，是在忙著呢。”

  　　車子開到廣城時，已是華燈初上。

  　　天越發的冷了，呼出的氣息轉瞬間凝結成霧。

  　　南喬搓了搓手，去掏鑰匙，卻發現院門沒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