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圍讀

  　　晚上，南喬提前十分鍾來到會議室。

  　　三十來平米的房間坐了不少人，鄭龍跟幾個男人坐在首位抽煙喝茶，屋內煙霧繚繞，熏得頭頂的日光燈也影影綽綽。

  　　三十多度的天，這麽多人圍聚在一起，室內熱得像個巨大的火爐。

  　　見她進來，鄭龍將手指的煙頭懟在煙灰缸裏，指了指第一排正中旁邊的位置：“來了，先坐那吧。”

  　　說著看了眼手表，補充道：

  　　“你們也別抽了，還有幾分鍾圍讀就要開始了。新傑，再找兩把風扇過來，他媽的什麽鬼天氣，熱死人了。”

  　　南喬對著眾人點了點頭，款款走到鄭龍指定的位置上坐下。

  　　她穿著一條米黃色的格子連衣裙，平日裏紮起的馬尾綁成了高聳的丸子頭，燈光下，膚白如雪，臉上未施粉黛，但卻是滿屋子最耀眼的存在。

  　　“你好，我叫顧司凡，這部戲的男主。”旁邊座位上一個眉清目秀的男人主動打招呼。

  　　“你好，南喬。”

  　　說話間，門口傳來動靜。

  　　高跟鞋踩在地麵發出“蹬蹬蹬”的聲音。

  　　眾人循聲望去，一個燙著七十年代時髦卷發的女人出現門口，臉上化著不濃不淡的妝，身著無袖舊式緞麵旗袍，眉眼嫵媚，第一印象有點像《色，戒》裏的王佳芝。

  　　如有感應，王倩文越過眾人和南喬遙遙對望一眼，眸底浮起相當複雜的情緒。

  　　她並沒有急著進來，而是懶怠地倚在門口，接受著眾人驚羨目光的沐浴。

  　　“倩文你來了，來來來，快坐，就等你了。”

  　　鄭龍從座位上站起，熱情地招手，旁邊幾個男人也都笑嘻嘻地起身迎接。

  　　“鄭導，好久不見啊。”

  　　王倩文淡淡招呼了聲，兀自踩著小高跟風搖柳擺地走到正中C位坐下。

  　　眼角餘光不著痕跡地打量了眼南喬，右腳翹起來疊到左腿上，黑色高跟鞋的鞋跟在半空晃啊晃的，說：“鄭導，這就是你從文工團挖的角兒？”

  　　鄭龍看了看露著招牌微笑的南喬，又看了看王倩文，兩人一個清純可人，一個性感嫵媚，心想這部劇想不火都難。

  　　他不明所以，將馬新傑拿過來的風扇定在自己麵前對著吹：“是啊，怎麽了？”

  　　“挺漂亮的，”她話鋒忽然一轉，嬌笑著道：“可別光隻有漂亮……”

  　　果然，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看來又要來事兒了。

  　　“……”南喬放下手裏的劇本，指尖虛碰下巴，側眸端睨她兩眼，似笑非笑地說：“你也挺漂亮的，說起來我還沒看過前輩你拍的戲呢，希望以後可以多多受教。”

  　　這一句落下，現場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微妙。

  　　混這個圈子的誰不知道王倩文是現下最炙手可熱的女演員，接戲接到手軟，導演開機都要看她檔期，要不然今天大家也不會臨時被通知進組了。

  　　王倩文臉色僵了僵。

  　　眼看兩個女人就要劍拔弩張，鄭龍趕忙當起和事佬：“南喬，你是新人，要學會尊重前輩。”

  　　南喬笑意盈盈：“這是自然。”她可不想一上來就狗咬狗。

  　　鄭龍飛快地瞅了眼王倩文，往上提了提褲腰帶，朝眾人叮囑道：

  　　“好了，時間緊迫，大家抓緊時間熟讀劇本吧。明天正式開拍，誰要是敢在台詞上掉鏈子別怪我翻臉。”

  　　頓了頓，轉身又對馬新傑說道：

  　　“新傑，你們晚上熬個夜把拍攝場次定下來，爭取在九月底前拍完。

  　　哦，對了，南喬團裏還有演出任務，你們把她的戲往前排排，別占用她太長時間。”

  　　馬新傑目光從南喬臉上掠過，點頭應道：“好的，導演。”

  　　……

  　　會議室內煙味濃鬱得有些嗆人，月光拉長窗戶的影子，好幾台風扇咿咿呀呀地轉。

  　　現場不知道是誰帶頭念起了台詞，一時間，此起彼落，熱鬧得很。

  　　南喬翻了翻手裏的劇本，她在這部戲的戲份不算多，但也不少，密密麻麻有五六頁台詞。

  　　這麽短的時間內，要將這些台詞背得滾瓜爛熟得死不少腦細胞，看來今晚別想睡覺了。

  　　環視一圈，王倩文的台詞本最厚，她臉上又恢複了慵懶怡人的神色，台詞本攤開放在大腿上，上半身微微前傾，旗袍隨著姿勢緊繃，頭頂光影更托得她胸前曲線飽，滿。

  　　喧嘩嘈雜的念詞聲中，王倩文目光垂落在劃著紅色線條的白紙黑字上，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大喊出聲，隻咕噥了句：

  　　“拿水來。”

  　　一個十七八歲、穿著樸素的姑娘匆忙捧著水杯走進來，擰開蓋子，恭敬地將水遞到王倩文麵前。

  　　女人並沒有伸手，姿態優雅地就著杯沿喝了兩口，隨意揮了下手。

  　　見狀，顧司凡偏過頭看南喬：“要喝水嗎？”

  　　王倩文打開隨身帶的化妝包拿出口紅補了下妝，嘴唇塗得水盈光亮的，嬌紅欲滴，她收起小鏡子，不屑地冷嗤了聲：

  　　“姓顧的，你搞清楚了，我才是女主。”

  　　南喬正默默記著台詞，根本沒關注他倆動靜，直到旁邊的人用胳膊輕碰了下，南喬才反應過來顧司凡是在跟自己說話。

  　　“不用，謝謝，我帶杯子了。”

  　　陌生環境，加之在現代做糊咖時看過無數娛樂圈八卦秘聞，就是有人給她倒水她也不敢喝。

  　　南喬低頭繼續看台詞，聽到王倩文嘻嘻笑了兩聲，“瞧瞧，想獻殷勤人家還瞧不上呢。”

  　　顧司凡拍戲兩三年了，如此場麵早已遊刃有餘，笑而不語。

  　　鄭龍和幾個製片人、編劇出去抽煙了，屋內讀書聲朗朗，倒與初高中的晨讀有幾分相似。

  　　又過了段時間，台詞少的已經記熟了，開始相互對戲。

  　　大約到了夜裏十點鍾的樣子，鄭龍再次出現在會議室門口。

  　　他應該是剛洗過澡，頭發濕漉漉的，衣服也已經換過了，立在門口笑眯眯地朝王倩文招手：

  　　“倩文，你出來一下，我跟你說說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