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微醺

  　　跟江辰禹打招呼的是位留著寸頭的年輕男人，鼻梁上架著一副明晃晃的金絲眼鏡，坐姿鬆散慵懶，穿著打扮比較時尚。

  　　他徑直端起啤酒瓶往江辰禹碗裏倒，拍了拍他肩膀，壞笑道：

  　　“叫了你十幾次，今天總算出來，今晚咱們好好喝一杯。”

  　　許是場合的緣故，飯店裏人聲嘈雜，間隔著後廚鍋碗瓢盆的響聲。桌子上擺滿了熱騰騰的飯菜，熱氣繚繞，江辰禹淩厲的五官被滿室煙火浸柔幾分。

  　　並不像往常那般難以靠近。

  　　隔著好幾桌人，南喬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聊什麽。

  　　那桌已經喝上的時候，南喬這桌的菜也上齊了。

  　　蘇禾拎著三瓶啤酒興衝衝地走了過來，她將一瓶啤酒騰地擺到南喬麵前，抬了抬下巴，蠱惑道：

  　　“放開膽子喝，這瓶是你的，醉了我們弎背你回去。”

  　　說著又去抱了兩個“為人民服務”的瓷缸回來。

  　　徐晚青吃著花生米，饒有興致地說，“南喬你以前喝過沒？要是沒喝過，小酌兩口嚐嚐味道得了，別聽蘇禾的。”

  　　對麵的女孩慢條斯理地將啤酒傾倒進瓷缸裏，衝她調皮地眨了眨眼，不置可否。

  　　瓷缸送到唇邊，白皙的天鵝頸略仰，小口小口抿著。

  　　幾秒後，粉調的臉頰肉眼可見地泛起嫣紅，漸漸，連帶著一路紅到耳垂。

  　　馬冬梅夾肉的筷子驀地頓住，驚呼一聲：“我的天，南喬你該不會真的從來沒喝過吧，瞧這臉紅的！”

  　　南喬眯著瀲灩的狐狸眼嗔她：“我又沒醉。”

  　　蘇禾被她的樣子可愛到了，端起瓷缸跟她碰杯，豪氣萬丈地拍了拍桌子：“來，好姐妹，幹了。”

  　　“你先喝，我上個洗手間。”

  　　“喂，是不是腎虛，才喝了幾口就要上廁所。”蘇禾和徐晚青紛紛調侃。

  　　馬冬梅瞬間明白南喬想法，當即往她們碗裏夾菜轉移注意力，打起了掩護：“讓她去吧，我們吃我們的。”

  　　“你別說，這家的紅燒肉好像確實比那家好吃。”

  　　“蓮藕也炒得不錯，又粉又脆。”

  　　……

  　　江辰禹背靠過道坐著，突然，椅子被人輕輕撞了一下，杯中的啤酒漾出來，差點打濕前襟。

  　　坐他側麵的寸頭皺了皺眉，剛想出聲斥責哪個家夥這麽不長眼，冷不丁回頭看到身後站著一個可愛的姑娘，到嘴的話又吞了回去。

  　　南喬衝他盈盈一笑，慢吞吞地說：

  　　“對不起啊，喝多了。”

  　　嗓音慵懶軟糯，聽得人骨頭仿佛都酥軟了一下。

  　　聞聲，江辰禹和李副官同時愕然地看去。

  　　楊澤以為他倆要興師問罪，立馬當起了和事佬，“人姑娘喝多了，別計較。”

  　　江辰禹恍若未聞，目光一瞬不瞬地牢牢鎖在南喬臉上。

  　　女孩也歪著腦袋看他，一副懵怔神智模糊的模樣。

  　　兩頰肌膚晶瑩剔透，泛著迷人的嫣紅，那雙瑩潤的狐狸眸像是含了池春水，朦朦朧朧的，瀲灩紅唇與身上的玫瑰色長裙爭春鬥豔，整個人因酒精浸潤多了幾分撩人而不自知的媚色。

  　　美人秀色可餐。

  　　周圍兩桌的視線齊齊聚焦在她身上。

  　　江辰禹眉頭不自覺蹙起，聲音沉了好幾度：“喝酒了？”

  　　“就喝了，要你管。”南喬鼓著腮幫子，醉眼迷離，也不知是不是酒壯慫人膽，說起話來奶凶奶凶的。

  　　“……”男人抿唇，眉心深皺。

  　　李副官欲言又止，想說什麽又覺得自己多餘。

  　　楊澤總算看出來不對勁了，他看看南喬，又瞅瞅江辰禹，手指比劃了兩下，問李副官：

  　　“這兩人認識？”

  　　李副官：“……”

  　　何止認識，都糾纏好多回了。

  　　以前還是這姑娘單方麵死纏爛打，現在可不敢說了，光今天，江副司令都被她氣了好幾回。

  　　李副官斜了眼楊澤，回敬給他一個別多管閑事的表情。

  　　“咦！你…你是江辰禹！”

  　　南喬好像才認出他來，長睫撲閃，帶著點迷醉的語調，笑眯眯地打了個酒嗝：“我去下洗手間。”

  　　轉身時，一陣眩暈衝上頭，她腳下趔趄，天旋地轉地向前栽去。

  　　下一秒，纖細的胳膊被人及時拽住。

  　　南喬愣了兩秒，反應過來拉她的是江辰禹後，嘀咕了句什麽，小貓似的想往他懷裏鑽。

  　　周圍全是吃飯的人。

  　　江辰禹起身，禁錮住她肩膀，讓她與自己保持一個臂膀的距離，掌心向上對著楊澤：

  　　“車鑰匙拿來。”

  　　楊澤對江辰禹冷到極致的眉眼完全視而不見，胳膊懶散地搭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從皮帶上取下鑰匙塞進他手裏，以兩個人聽見的聲音調侃道：

  　　“喂，大庭廣眾的，你要把人小仙女拐到哪去？”

  　　江辰禹瞥了眼楊澤，沒什麽表情地開口：“我先送她回去。”

  　　女孩不老實地拱了拱肩膀，說道：“江辰禹，我想去洗手間。”

  　　人多口雜，李副官擔心會給江辰禹惹閑話，讓一位女服務員把南喬帶了下去。

  　　天已經完全黑了，有姣姣月色透過頭頂的窗戶灑進來。

  　　南喬掬起一捧清水澆在臉上，清涼的觸感滲入皮膚，人總算稍稍清醒了些。

  　　從洗手間出來時，沒看到那個女服務員，李副官靜靜等在幾米開外。

  　　“小南同誌，你沒事吧？”

  　　思維被酒精支配，南喬反應有些緩慢，過了會兒才搖搖頭說，“又給李大哥添麻煩了。”

  　　“哪裏的話。”李副官考慮片刻，想著這姑娘最近對他老大好像沒以前那麽上心了，還是將那晚把吳建國喊到辦公室的事說了一遍。

  　　末了，又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小南同誌，我跟著江副司令這麽多年，還是頭一回見他‘假公濟私’。”

  　　李副官的讓南喬太過意外。

  　　她怔愣在原地良久，心髒如小鹿亂撞，提線木偶一般，都忘了呼吸。

  　　她以為那個大冰窟窿根本不在乎自己，還想著用什麽“若即若離、忽近忽遠、欲擒故縱”之類的手段。

  　　沒想到他私下裏會為自己敲打吳建國。

  　　難怪那天晨練時吳麗麗會哭，

  　　難怪最近她會變得消停……

  　　李副官今天要是不說，她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

  　　李副官見她發愣，輕聲催促了句：“快去吧，江副司令在門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