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今天我決定跳下去

  　　和季明秋告別之後，梅筱獨自在自己車裏坐了許久，久到抬頭望天發現夜幕降臨才緩緩發動車子。

  　　叮咚~叮咚~

  　　“是誰？”

  　　“梅筱？你這麽晚找我有事？”韓無言下意識地去摸口袋裏的手機，“是不是你打電話給我，我沒接到？抱歉。”

  　　梅筱站在他家門口，不退也不進，玄關處的裝飾燈昏黃又曖昧，照得來人風姿綽約，有一股說不出的美輪美奐。

  　　韓無言有些晃神，滑動喉結略帶沙啞地問道，“是不是急事？你別慌慢慢說。”

  　　“明明不是你的錯，你抱什麽歉。”

  　　雖然是質問，但說出口的語氣卻是萬分旖旎，像是手指伸進蜂蜜罐，黏膩濃稠又有一點點香氣。

  　　隻是一句話就能讓能說會道的韓無言啞然。

  　　他早就知道他說不過這個女人，自從第一次見麵就知道，隻不過沒想到自己會有麵對她詞窮的一天。

  　　梅筱歪著腦袋舉起一瓶紅酒，無言而語。

  　　韓無言挑眉雙手環胸，倒是來了興致，“梅筱，你知道一個女人半夜拿著紅酒來找一個男人意味著什麽嗎？”

  　　梅筱推開一米九的大高個，在玄關鞋架上拿拖鞋，可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一雙女式拖鞋。

  　　“意味著什麽你都得先讓我進屋再說。”

  　　紅色的液體順著醒酒器的杯壁如紅色瀑布一般慢慢垂掛順流而下，發出好聽的水聲，肆意酒香也充斥客廳。

  　　梅筱見韓無言穿著一套深藍色絲綢睡衣，衣領的位置敞開露出白皙肌膚，揶揄道，“家裏女式拖鞋一雙沒有，醒酒器倒是有一堆？這不像是大製片人的家，反倒像酒鬼的家。”

  　　韓無言嘴角笑意吟吟，不理她的調侃，“說明我潔身自好，我可不是隨便帶女人回家的製片人。”

  　　“哼，你淨胡扯，上次你喝醉了還是我送你回家的。”

  　　韓無言將紅酒杯遞給梅筱，神色微怔明眸慢慢轉向她，問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梅筱小巧的鼻尖輕輕碰到紅酒杯口，酒香令她沉醉，快要讓她醉在這酒裏了。“什麽。”

  　　“說明你不是我隨便帶回家的。”

  　　兩個酒杯在空中輕輕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謝謝你，韓無言。”

  　　口紅印在紅酒杯的杯口，放蕩又漂亮。

  　　“你知道這件事了？是季明秋說的吧。他去求你卻不敢來向我解釋？他倒是懂曲線救國。”

  　　明明是你電話不接微信不回的，還說別人曲線救國？這個男人啊。

  　　梅筱沒有回答，兩手交疊托著下巴，說道，“說真的韓無言，你這樣捧我，讓我壓力很大，萬一這部電視劇由於你換角導致撲了，資方會不會找你麻煩？”

  　　韓無韓忽然靠近梅筱，鼻尖對鼻尖，隻要在向前一寸，就能碰在一塊。

  　　“壓力大就對了，這部電視劇如果撲街，看你拿什麽賠我？”

  　　“撲了再說。”梅筱的頭往後一仰，假裝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羞赧地耳朵根都紅了。

  　　“我至少得問你要點抵押物吧？”

  　　“你想要什麽？”

  　　“想要……”韓無言故意拖長音，眼神落在梅筱的臉上鼻尖最後落在被紅酒染紅的嘴唇上，“想要你今晚別走了。”

  　　騰地一聲，梅筱的臉紅成番茄。韓無言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梅筱，你的反應也太傷我自尊了。”

  　　“我……誰讓你……忽然來這麽一句啊。”

  　　韓無言敞開的領口已經肉眼可見地紅起來，他也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你又不是沒在這裏睡過，隔壁客房。我就是想要你明天陪我去個地方，不知道梅小姐願不願意。”

  　　“去哪裏？”

  　　“去了就知道了。”

  　　“你說的地方該不會就是這裏吧？韓無言，你這個瘋子。”

  　　梅筱此刻正站在五十米的高台上，她哆哆嗦嗦地往下看了一眼，眼睛如刀恨不得殺了韓無言。

  　　韓無言則無所畏懼地任由工作人員給自己綁上護具。

  　　很難想象平時溫文爾雅的韓無言竟然帶她來看自己蹦極。

  　　“韓無言，你確定要往下跳嗎？有話好好說，你是受了什麽刺激還是發現自己是gay所以才想不開？”

  　　韓無言不理她的胡言亂語，嘴角還有些笑意，但笑得連他自己都不察覺，“梅筱，你想過死嗎？你有沒有想過自殺？”

  　　“自殺？我活得好好的幹嘛自殺啊。”

  　　韓無言喃喃自語重複她的話，“是啊，活得好好的幹嘛自殺？”

  　　韓無言像是變成另一個人似地目光望向遠方說道，“我也曾無數次問過自己這個問題，活得好好的……”

  　　“韓無言，你是怎麽了？”

  　　綁好護具，確認好韓無言的四肢安全，工作人員退到一旁讓他倆說話。

  　　“我……我也不知道怎麽了。每一年的今天我都不知道我怎麽了。”

  　　梅筱早就發現今天的韓無言不對勁，他從上看台開始就有一種毅然決然的表情，他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

  　　“梅筱，今天是我的生日。”

  　　“真的啊，你早說啊，早說我就給你準備禮物了。你這是陽曆生日吧，我們陰曆再過一次。”

  　　韓無言笑笑，“陽曆陰曆對我來說都一樣。”

  　　“怎麽能一樣呢？陽曆跟朋友過，陰曆跟家人過。”

  　　“家人？是啊，”韓無言又抬起嘴角笑了一聲，“可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和家人一起過生日了。”

  　　韓無言緩緩舒出一口氣，“二十年前我親眼看見母親在今天選擇從我家的陽台上跳下去。這二十年以來，我一直都無法理解她，所以每一年的今天我都會來這裏想嚐試一下跳樓的滋味，可每一次我都沒有勇氣跳下去。”

  　　梅筱似乎想在韓無言臉上找到一絲玩笑或整蠱她的表情，可他臉上完全沒有，他平靜得可怕，好像這不是發生在他身上的悲劇。

  　　“我想今天帶你來可以給我一點勇氣。”

  　　韓無言苦澀地笑了一下，隻是抬起嘴角那麽一下，卻笑在梅筱的心上。

  　　“不，我們不跳。韓無言，我去讓師傅給你鬆綁，我們不跳。”

  　　“梅筱。”

  　　“我們不跳，”梅筱激動地抱住韓無言，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可以永遠不理解她，我們下去，我給你過生日去。你不用因為要去理解她而試圖揭開你自己的傷疤。”

  　　韓無言回抱住她，緊緊地抱住她，在她耳邊說道，“但因為是你，今天我決定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