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轉變
作者:裴景安楚清歌      更新:2023-08-12 20:53      字數:2108
  第279章 轉變

    線索到這裏好像就斷了。

    裴景安捏了捏眉心,垂落的睫毛簾子擋住了眼底的情緒。

    楚清歌猜那裏麵應該是充斥著失望的。

    可是楚清歌覺得沒什麽感覺。

    “沒事了,”楚清歌拽了拽他的衣袖,輕聲安慰,“不是你之前說過的嗎?人隻會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說話。”

    裴景安的胳膊僵了一下。

    “錢雷當年既然敢咬死是自己犯罪,不惜把自己送進監獄,就說明背後一定有他更為珍視的東西,促使他寧可把自己的前途搭進去。如果我們不把他背後想要維護的利益查出來,隻靠感化,是很難得到我們想要知道的真相的。”

    “所以想要把錢雷這裏作為突破口,為今之計,就是借助別人的力量。在更大的利益麵前,錢雷自然知道應該怎麽做。”

    這些話,幾個月之前的裴景安對楚清歌說過。

    “你說得對。”

    此時此刻,季中原坐在兩人對麵,手裏端著一個冰裂紋的茶杯,對著楚清歌,笑容燦爛,“這女娃娃真是一點就通,怪不得景安說,你天生是個做律師的苗子。”

    楚清歌還是官方又客氣的笑容,不卑不亢,也沒了最初聽到這種話的惶恐。

    “景安,你做律師這麽多年了,怎麽今天反而不如你的實習律師反應快?連清歌都知道利益至上的道理,怎麽你還傻乎乎地跑過去?”季中原開玩笑的口吻,不滿卻是認真的,“你以為上次那個叫蓮英的當事人願意賣掉自己的房子,這次的當事人也會這麽輕易放棄自己的好處?”

    “我以為他……”裴景安太陽穴的青筋怦怦跳動,他屈指按了按,“至少為了沈星洲,願意透露一些……”

    “真要是願意說,三年前就說了。”季中原看著自己最得意的徒弟,苛責還是沒忍心說出口,隻是沉聲提點,“別忘了我之前教過你的,當律師最忌諱婦人之仁。摒棄感情,才能更好地保護自己,減少自己在這一行的情緒消耗,更理性地處理案件。”

    “我知道……”

    “你當然應該知道,”季中原說,“你是從那個感性的階段走過來的,那時候因為感性吃了多少苦,自己心裏也有數。別再重蹈覆轍。”

    “……”裴景安對上那雙日漸渾濁,此刻卻精神矍鑠的老眼,“嗯,我知道。”

    “不過按照你們的說法,錢雷能用短短三年開一家自己的店鋪,還是這種高檔的水果店……”季中原的拇指摩挲著杯口,“你當年是怎麽幫他辯護無罪的?”

    “三年前當庭出示的證據,包括離案發地點不足一百米的路口的監控錄像、沈星洲給錢雷治療的醫院證明、以及錢雷和沈星洲之間在案發前不久的通話記錄。”裴景安回憶起那個充斥著各路媒體的法庭,眼眸暗了暗,“這隻能證明沈星洲給錢雷的手術並沒有達到錢雷想要的效果,錢雷具有作案動機。但沈星洲做的那個手術,本來就風險極大,達不到完全康複的效果也很正常,這一點,每一場手術之前,護士都會給患者一再強調。”

    “但是你沒有辦法保證每個人都能聽進去,”季中原倚在一側的椅子扶手上,“要是每個人都這麽聽勸,每年不會有這麽多醫鬧。人都是這樣,痛沒挨到自己身上的時候覺不到疼,真來到了,跳得比誰都高。”

    “……您說得對。”裴景安默了默,“但這也隻能證明錢雷具有作案動機。隻有犯罪動機,在這個案子裏是不能定罪的。”

    “嗯,所以為什麽會懷疑到錢雷身上?”

    “因為根據路口的監控錄像顯示,那個時間段,錢雷經過了案發現場附近。”

    季中原微微抬起下巴,“也就是說,還有作案時間。”

    “對。”

    “之後呢?”

    “從沈星洲當時的傷痕檢驗結果來看,凶器是一把匕首。錢雷雖然聲稱是自己作的案,但對於匕首的形狀、來源和去向,表述得並不清楚,和實際情況有一定的出入。且當天晚上下過一場雨,匕首上能夠提取的指紋不完整,不能確定是錢雷使用的該匕首作案。”

    裴景安緩緩道:“除此之外,由於錢雷自認得太快,將所有的視線全都轉移到了他的身上,以至於偵查機關也並沒有對周圍住戶及相關時段的往來人員進行係統排查,不能保證在案發時沒有其他人進入案發現場。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一些證據,也存在著自相矛盾的地方。”

    季中原人雖然已經老了,但常年辦案的經驗還是讓他聽出些不對勁來,“既然這樣,為什麽當時警方就那麽肯定,錢雷就是犯罪嫌疑人?”

    “還是那個原因,錢雷自己一口咬定,是自己因為對沈星洲做的手術愈後效果不滿意,所以一時糊塗,對沈星洲痛下殺手,這種傷醫事件在醫療行業也是屢見不鮮。”

    裴景安的聲音沒有什麽起伏,“加上當時輿論鬧得太大,所有的炮火都對著跳出來的錢雷,微博上連著掛幾天熱搜,全國都在盯著這個案件的進展,警方也不得不把注意力重點集中在他身上,拚命尋找判定錢雷有罪的證據。”

    參加過辯論賽的都能體會那種感覺,當一個人有了持方,接下來的每一個論點、每一句話,都是為了自己的論點服務的。

    有時候自己也會不由自主地帶入進去,哪怕一些在旁人看來根本不能算作支持己方觀點的論據,也會在腦中千回百轉,最後成功說服自己,成為拿到場上的一把武器。

    偵查機關也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是人就會有這些弱點。

    無可避免。

    職責在身,也難以苛責。

    “其實現在想想,他這麽著急忙慌地跳出來,其實就有很大的問題。”季中原給自己添了一杯茶,吹開茶麵上漂浮著的茶葉梗,“你說自首,當然是有的,犯了罪以後後悔的也不少,但是過去了三年,還一口咬定是自己犯的罪,就不太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