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斥責
作者:裴景安楚清歌      更新:2023-08-12 20:53      字數:2133
  第9章 斥責

    “什麽……”楚清歌愣了一下,更加窘迫,“抱歉,我隻是……一種感覺,還沒理出頭緒來。”

    原來在郭政手下,郭政不止一次告誡過她,不要太過於感情用事。

    更不用說裴景安在來的路上剛教過她,要拋開個人感情,想必聽到她這一番話,內心已經翻了無數個白眼了。

    楚清歌趕緊道歉:“對不起,裴律師,您當我沒說……”

    “小唐,張媛的案件,提請取保候審。”裴景安冷清的聲音從前排傳來。

    小唐就是今晨領她去工位的那個年輕人。

    楚清歌倏然抬頭,昏黃的車內環境,裴景安一半的麵容隱在暗影下,燈光照耀的那半張臉,棱角分明,和印象中一樣不近人情。

    裴景安吩咐完,掛了電話。狹長的鳳目對上後視鏡裏楚清歌圓睜的杏眼,“今晚把你認為的疑點寫出來給我。”

    到了律所,楚清歌都還是恍惚的。

    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刻,裴景安依舊是不染凡塵的精英律師,西裝革履,氣質卓然。

    金絲眼鏡架在鼻梁上,反射著冷冽慘白的室內頂光。

    “裴律師,”小唐不知道在這裏等了多久,看見裴景安後如釋重負,走近壓低了嗓音道,“季律師在等你。”

    季中原是君同的高級合夥人,年紀大資曆深的老律師,也是當年領裴景安進君同的老師。

    楚清歌欠了欠身,自覺回了自己的工位。

    裴景安挑眉,沒回自己的辦公室,直接去了季中原那裏。

    季中原的辦公室茶香嫋嫋,看這架勢,應該是專門等他過來。

    裴景安把公文包放在沙發邊,解開西裝扣子,坐到季中原對麵。

    季中原帶著老花鏡,從電腦屏幕上抬頭,越過老花鏡的邊緣瞅了一眼裴景安,陰陽怪氣,“呦,裴大律師回來了?”

    裴景安疊起二郎腿,雙肘搭在椅子兩邊扶手上,“早知道您在等我,我或許早點回來。”

    季中原懶得跟他廢話,“幹什麽去了?”

    “去案發現場轉轉。”

    “哦,轉出什麽成果來了?”

    “沒什麽成果。”

    “沒什麽成果?不能吧?”

    季中原的口氣實在不是太好,裴景安也不想再跟自己曾經的授業恩師這麽互相夾槍帶棒,“您有什麽話,您就直說。”

    “直說?!”季中原差點被噎到,一摔手中的鼠標,“年輕人不知道天高地厚,我當初是怎麽告訴你的?身為律師,不要跟公檢法搞僵了關係。”

    不要跟公檢法搞僵關係,幾乎是每一個初入職場的律師被教導的第一條鐵律。

    不僅是怕新律師自己賠進去,更怕自己帶的學生城門失火,殃及自己這條池魚。

    季中原看中裴景安的,不止他卓絕的邏輯推理能力,還有他冷淡的性格。

    經過那件事之後,裴景安更是冷成了一塊冰,再也不曾在工作中有過什麽情緒波動。

    就算是在辦案過程中發現公檢法有什麽不對,裴景安也有足夠的耐心把證據拿到法庭上,攪弄風雲,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留三方互相推諉,而裴景安帶著自己的當事人安然退場。

    這是這幾年裴景安能夠聲名鵲起的原因之一。

    “結果這次倒好,什麽發現都沒有,故意殺人是重罪,你上來就要提取保候審。”

    取保候審是刑辯律師為當事人爭取人身自由的重要一環。

    即犯罪嫌疑人不用在看守所裏等待審判,可以先回自己家,等待審判結果。

    讓犯罪嫌疑人“流落在外”本來就是有風險的一件事,因此申請條件很嚴苛。要不然是輕罪,要不然是有特殊情況。

    張媛不屬於兩者的任何一種,所謂遞交“取保候審申請書”,不過是找個由頭把他們認為的疑點寫上,交給偵辦案件的人員考慮,補充偵查而已。

    明眼人一聽都能咂出味來。

    “很難接受?”裴景安的眼皮都沒動一下,“如果不是念及情麵,我大概會直接申請重新偵查。”

    季中原用力戳著裴景安麵前的桌子,“你這是在幹什麽?你這是在直接打公檢的臉!”

    “你有什麽依據?”

    這話和裴景安問楚清歌的一模一樣。

    裴景安抿唇,在季中原的一連串質問下,微微壓低了眉峰,“直覺。”

    “直覺?!”季中原簡直要被他氣背過去,指著裴景安的手指微微顫抖,“你小子,什麽時候也相信直覺這麽一說了?!”

    “您之前說過,大膽假設,謹慎驗證。”

    “我說過?!我說的那是在偵查階段,萬事還沒有定論的時候!”季中原拍桌子,“現在是什麽階段?!現在證據都收集得差不多了,馬上準備起訴了!”

    “同樣的事情,你原來是怎麽處理的?這次又是怎麽處理的?你明明可以在庭上向法官提出這些,由法官來做判決,偏偏要自己當這個出頭鳥。”

    裴景安在連珠炮般的指責下,悠然端起麵前的茶盞,“可當事人要多呆一段時間的看守所,何況她本來就是個女性,在這個行業裏就受歧視。一旦上法庭,不管判不判,怎麽判,對她的聲譽都會有影響。”

    季中原有些渾濁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著他,“你現在居然開始考慮這些東西了?”

    裴景安抿了口茶,不做回答。

    “是那個準備掛到你名下的實習律師跟你說的?”

    “跟她沒關係。”

    “最好沒關係!”季中原冷哼,“你是我們律所年輕一輩最優秀的刑辯律師,可別變成那種意氣用事隻知道莽撞硬來的傻小子。”

    裴景安放下舉在唇邊的茶杯,語氣淡漠,“當然。”

    季中原擺了擺手,示意這個突然腦子犯渾的得意門徒別在自己麵前礙眼。

    裴景安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周圍的百葉簾卷起,他能從自己辦公室裏清楚地看到集中辦公區的情況。

    晚上九點多,律所沒剩幾個人,集中辦公區更是漆黑一片,隻餘一豆燈火燃著。

    在一片黑漆漆中,像A大夏天湖畔邊到處飛舞的螢火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