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況尹”
作者:東方既白阿申      更新:2023-08-06 17:01      字數:3047
  第八十七章 “況尹”

    “阿申讓你叫我回去嗎?”東方既白轉過身,順手摘了它一片葉子下來,放在唇邊吹著,“我想自個兒待一會,過會子就回去了。”

    柳條似是吃痛,抖擻一下,重新隱入半空中。

    東方既白倚在井沿吹柳葉,隻試了數次,便吹奏出音色圓潤的調子,比碧山上千年來徜徉的鬼哭狼嚎的吹奏聲不知好了多少。

    可過了片晌,肩頭上又是一陣刺痛,東方既白不得不停下,側臉,看著停落在肩膀上的柳雀,伸手在它的小腦袋上輕輕點了一下,問道,“可是有急事?”

    柳雀搖了搖頭。

    東方既白又道,“可是起了山火?”

    柳雀又搖了搖頭。

    東方既白扭過頭繼續吹她的葉子,不再搭理柳雀。小鳥在她肩膀停了一會兒,自覺無趣,便也展開翅膀飛走了。

    水井中,子仲薑盤被流水衝刷地叮咚作響,如珠落玉盤,和著吹柳聲,霎是動人。可是未過多久,樂聲再次被打斷。

    張懋丞不知何時立在了井沿上,一臉不情願地看著她,“小白,如今恃寵生嬌了是不是?三請四請都不回山,還得我親自過來找你。”

    東方既白不看他,把玩著手中的柳葉,眉心蹙著,“老道,我隻是想自己待一會,怎麽你們一個兩個的都不讓人清淨。”

    “山君知道你在想什麽,”張懋丞看見她回過頭來時眼睛一亮,止住話頭,聲音柔緩下來,“不過有些話,你們兩個還是當麵說比較好。”說完下巴朝碧山一指,“走吧小白,山君等著你呢。”

    “那,,好吧。”她猶豫了片刻,丟下葉子,又看了水井中的銅盆一眼,扭身朝前走去。

    張懋丞跟在她身後心中竊笑,知道自己的話奏了效。東方既白的軟肋他再清楚不過,所以拿捏起她來簡直是易如反掌。

    可是兩人將將走出數步,一個人影忽然從一旁閃了出來,見了東方既白便撲倒在地,急聲道,“道長道長,快隨我回況府去,主君他不好了。”

    東方既白認出他是況家的家丁,忙衝上前問道,“上次見況公子時他已經能下地了,怎麽忽然就不好了?”

    那家丁抬起頭,一張臉白裏滲著青,“姑娘走後,公子便臥床不起,不進飲食,今兒早上人忽然就不行了。”

    東方既白聽了這話,一張臉霎時也白了,什麽也顧不得,便隨那家丁朝況府的方向去了。走出丈餘,才想起張懋丞,回頭衝他道,“告訴山君,我沒有在同他賭氣,他心裏想的我都明白。”

    說罷,便腳步不停地朝前去了,獨留張懋丞一人站在原地,一邊垂首歎氣,一邊衝她離開的方向恨恨道,“你明白個屁。”

    ***

    況府裏安靜得讓人心慌。

    往日的熱鬧好似滿地被風雨蹂躪過的殘枝斷葉,爛成碎漿,再也催不出一絲聲響。空氣似乎也凝住了,化成籠在況府上方的一層冰冷的氤氳,摒去了一切和塵世相關的嘈雜。

    丫鬟小廝們一如既往地忙碌著,卻也是悄無聲息的,偶爾從窗中露出一張麵目模糊的臉,像紙糊的白燈籠。

    路過一片草叢時,東方既白看到了裏麵大片僵死的蟲豸,心頭忽的掠過一絲不安,轉身想問跟在後麵的家丁,卻發現他早已沒了蹤影。

    她的目光在院中梭巡數圈,都沒有看到他,索性不再耽擱,獨自一人朝淩雲閣走去。

    淩雲閣中一個人也沒有。

    東方既白心中生出絲疑竇:況尹重病,況天蔚怎會不陪伴在側?不僅如此,郎中和伺候的下人們怎麽也一個不見?這麽想著,她不覺放慢了步子,可就在這時,正對她的臥房中傳出幾聲輕嗽,聽聲音,正是況尹。

    她不再猶疑,加快步子走上門廊,推開半掩的門,踏了進去。

    正對大門的是一張六扇碧玉屏風,色澤清透,遮光而不擋光。東方既白透過屏風,隱約看見了那個躺在大榻上的人影,正在踟躕著要不要一個人進去,便聽裏麵道,“東方,,姑娘,你還是來了,我以為你不會再見我了。”

    “主君怎麽會這麽想?”她聽況尹聲音虛弱無比,心頭一顫,“況公子,你於我有救命之恩,我怎麽會,,”

    “小白,”他打斷她,“你就是因為這個才來的吧,你對我,除了感激,再沒有別的了。”

    “我有。”東方既白聽了這話心痛不已,再也顧不得別的,繞過屏風直奔況尹榻前,俯下身看著他,眼中垂下淚來,“況公子,你不要再這麽說了,我心裏難過得緊。”

    況尹咳嗽著,手伸過來握住她的腕子。東方既白感覺到了,卻無法將他推開,哽咽道,“我將你當朋友,當知己,我對你並非隻有感激,是真的,你,,能不能快些好起來。”

    “我不想求生了,”他還握著東方既白的腕子,看著她淒淒一笑,“那日你走後,我便覺得心灰意冷,覺得活著實在是很沒意思的一件事,還不如死了。”

    東方既白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是因為她,是她將他害成這幅樣子的。

    她死咬著唇,片刻後從牙縫中擠出句話,“你還有你姑姑,還有你父母留給你的家業,你不能因為一個人就消沉至此。”

    “我隻要你。”況尹的聲音忽然高了一點,他半撐起身子,另一隻手猛地伸出去,攥住東方既白的下巴,就像一條驟然出洞的蛇。

    東方既白一怔,下一刻,便覺他的氣息撲上自己的臉頰,冷冷的,裏麵有股子似曾相識的腥味。

    “小白,我隻要你。”

    他說著便雙膝屈在榻上,冰冷的身子朝東方既白直壓下去,唇貼過來,卻並未觸上她的臉,“小白,你諾我,若我好了,你便從了我,好不好?”

    況尹的棕褐色的眸子很亮,像能灼透人心,可朝她貼過來時,她看到了他瞳孔後麵一閃而逝的紅光,像兩條紅色的鞭子,在他眼底飛快地笞過。

    “你不是況公子。”東方既白驚慌失措地朝後退去一步,怎奈他箍得她很緊,她一退,他便順勢握住了她的脖子,一把卡住。

    “小白,你在說什麽?”況尹笑了笑從榻上下來,他隻穿著汗衣,身上的味道在他一起一落之間從衣下飄了出來,導入東方既白的口鼻。

    腥,直摜天靈的腥,可是方才進屋時,她為什麽沒有嗅出來呢,難道他在屋中動了什麽手腳?

    東方既白的目光落到屋中四角擺放著的冒著濃濃白煙的香爐上,突然全部明白了。她眼角通紅地看著“況尹”,咬著牙,一隻手猛地用力,在他肩膀上狠狠一拍。

    “況尹”鬆了手,後退幾步,口中撲地吐出一口鮮血,染透了東方既白的裙子。可下一刻,他卻笑著解開汗衣,將左肩的衣服緩緩褪下,露出胸前那個被清歡剜出的驚心動魄的傷口。

    “小白,朝這裏打,看他能受你幾掌。”他喑啞地低笑,一步步朝東方既白逼過去,一直到她背靠屏風,避無可避,才又一次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自己對視。

    “你說的對,我不是況尹,”他的眼狹長且陰沉,紅光從眼角瀉出,像屏風上透過來的日光,“可我又是他,你說對嗎?”

    說完這句話,他看到東方既白眼中驟然冒出的驚懼,齜齒一笑,攬住她的腰身將她淩空抱起,不顧她的撕咬掙紮,走到榻前將她拋在衾被上。

    “申奢他喜歡你是不是?喜歡得不得了,捧在手心上都怕你長了翅膀飛走了,”“況尹”將上半身的汗衣扯開,雙臂立在玉枕旁,將東方既白困在身下,咬著唇幽幽一笑,“那我偏要要了你的身子,讓他追悔莫及,讓他生不如死。”

    他嗓子一軟,嘴唇幾乎貼在她的頸上,輕聲耳語,“不過你可以反抗的,你隻要殺了況尹,便能保全自己。”

    語罷,他的手伸向東方既白的腰間,輕輕一挑,解開了係帶。

    眼看著他一點點拆下自己身上的衣物,東方既白渾身被冷汗裹滿,腦海中除了恐懼,忽然闖進一個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頭。

    身上已經被脫得隻剩下一層汗衣,“況尹”的一隻手順著她的腰肢一寸寸來到胸前,隔著一層布,他指肚上的溫度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東方既白看著他,眼底的淚凝在睫毛上,變成凜冽的寒霜,“我不能殺死況尹,但我可以殺死我自己。”

    她唇畔輕啟,說出一句她自己都認不出聲音的話,身子如同泡在一桶冰水中,抖個不停。

    “況尹”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起身,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唇邊含一絲怪異卻滿足的微笑,“東方既白,你要自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