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番外三
作者:望煙      更新:2023-07-29 20:13      字數:5949
  第90章 番外三

    攸然,原本還在牆上的人,就這樣不見了。

    孟元元看著空蕩蕩的牆頭,也不明白,賀勘為何就確定這牆內會有梅花?還一路拉著她過來,說有東西給她,實則就是翻進別人家院中,偷折梅花。

    難道他不怕被這宅子裏的人給抓到,到時候全京城都知道賀編撰翻人家的牆。

    她看不到牆內的情況,心內有些著急,便往巷子兩頭瞧了瞧。

    冬日天短,隻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天就已經黑下來。沒有人進這條巷子,隻看見巷口外,隱約而模糊的燈火。

    孟元元站在原地,仰臉看著牆頭,鼻尖嗅到了淡淡的梅香氣,的確來自院牆內。

    等了些時候,仍不見人出來,她開始變得焦急。

    “吱呀”,黑暗中響起一聲門響。孟元元循聲看去,順著往前走了幾步。

    她看到牆上的一扇小門被打開,似乎正是這間宅子的。心中頓然一提,想著賀勘是否被主人家抓到。

    正想著,卻見那小門內走出一人,黑暗中身姿頎長,長腿立於階上,可不正是方才跳進牆內的賀勘?

    孟元元提著裙裾,幾步跑去人跟前,仰著臉看一副悠閑的男人,壓低聲音道:“你怎麽把人家的門打開了?”

    說著,她不忘往他身後去看,見並沒有旁的人,這才稍稍鬆氣,伸手去攥上他的手指,想拉著他下來。

    “梅花而已,明早讓婆子去街上買幾枝不就好?爬人家院牆如何能行?”她小聲嘟噥,見他站著不動,怎麽都拉不動。

    賀勘反握上妻子的手,她那點兒小力氣實在不足為道:“沒事,這座宅院裏沒有人。我方才去看了,果真有一片梅林,相當好看,我們一起去看罷。”

    說著,他在階上腰身下彎,雙臂環上她的細腰,輕輕使力勒住,隨後就這樣將她抱了起來。

    突然地雙腳離地,孟元元下意識圈上賀勘的脖頸,整個掛在他的胸前:“那更不成,院中沒人也是有主的,如何能擅闖?”

    如此抱著,她雙腳踩不到地上,隻能攀附於他,與之身體相貼。

    “偷偷地,”賀勘薄唇遊去妻子的耳邊,笑了聲,“沒人會知道。再說,買的花,不如自己親自折來給你。”

    話音一落,他帶著她旋轉一圈,隨後抱著一起進了那扇小門。

    從那幽冷的長巷進來,似乎梅香氣更加明顯。孟元元雙腳終於落地,轉身就去看那扇門,便見著賀勘已經利索的將門給關好,一副神不知鬼不覺的樣子。

    正如他所說,宅子裏一片漆黑,放眼看去,沒有丁點兒的火光,這裏的確是無人居住。

    “走罷,在那邊。”賀勘走來身邊,伸手攥上她的,手指相扣。

    孟元元掙不過他,隻能被帶著走,還不忘嘟噥兩句,要讓禦史知道了,少不得參他幾本。

    賀勘笑,語調中幾分無所謂:“那也無法,如若他們有心參奏,我即便謹言慎行,他們仍能找到可以說的。”

    這話倒也不錯,有心想找人的錯處,其實並不難。

    往宅院深處走了一段,可以看出這裏已經有些時日沒人住,好些的地方需要打理,甚至夜裏看上去,讓人覺得發瘮。

    孟元元往賀勘身邊靠了靠:“這裏好似不小。”

    “三進出的,”賀勘幹脆鬥篷一展,將妻子容納進來,手臂圈上她的軟腰,“比娘子京城的那處小了些,但是花園夠大。”

    成親後,兩人住的是賀勘當初置辦的宅子,兩進出的。而孟襄給孟元元的四進四出院子,兩人並沒打算搬過去,畢竟賀勘身為朝廷命官,又才入仕途,一些事情上也需謹慎行之。

    “嗯,”孟元元疑惑,仰臉看他,“你如何知道?”

    “猜的,”賀勘笑,遂指著前方,“看,梅樹。”

    孟元元順著人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在牆角的地方,栽有幾株梅樹,清雅的花香彌漫開在這一塊地方。

    梅花香自苦寒來,花枝在寒冷中綻放。

    她想起一年前,與賀勘的紅河縣一行,正是那一趟,她與他解開了橫亙許久的隔閡。答應跟他回洛州,途中,於風雪中,他跑出去給她買回了一束梅花。

    這裏無人打理,地上還鋪著一層雪,已經變得很硬。

    賀勘拉著孟元元,兩人一起到了最高的梅樹下。她站在前麵,仰臉看著滿樹繁花,即便是黑夜,也無法遮擋的美麗;他立於後麵,擁住身前的妻子。

    “真好看。”孟元元笑著,眼睛歡喜的彎著,“深鎖冷院,無人欣賞,真是可惜了。”

    “是好看,”賀勘應著,“若於這花樹間修一座暖閣,每每花開雪落時,與娘子便來此彈阮、品茗、賞花,當是愜意。”

    好似眼前就能看見那副場景般,著實是副美好的畫卷。

    賀勘很是慶幸,自己當初沒有錯過這個妻子。與她,他覺得各方麵都是契合的,欣賞她、愛慕她,當然還有床榻間暢快的魚水歡情。到底人生一輩子,有了她也就足夠。

    聽著他的話,孟元元抿抿唇,眉間幾分溫軟:“那我們回去,也在院中栽兩株梅樹,下去兩三年,也會有繁花滿樹。”

    她微揚著臉,聽到頭頂上男人的笑,而後見他的兩條手臂伸出,去夠上她上方那截梅枝。

    他身材修長,她在他前麵顯得好生嬌小,寬大的衣袖落下,掃著她的臉頰,帶著獨屬於他的清爽氣息。

    隻聽哢嚓一聲輕響,一截小小的梅枝被折下,捏在賀勘指尖。

    “這簇花開得好,”賀勘扶著孟元元的肩,帶著她與自己正麵相對,“必是要為娘子簪入發間的。”

    說著,他將梅花給她簪進了發髻中。做完這些,便捧著她的臉看,心中很是滿意。

    “瞧,我家元元就是好看,粉雕玉琢的美人。嬌若芙蕖,美如明月。”

    孟元元嗔了人一眼,低聲道:“油嘴滑舌,你定然是與那祁小侯爺走得太近,學了他的壞習氣。”

    “娘子冤枉我了,”賀勘低頭去啄美人嬌唇,黏上吮了兩下,“你相公在外可是有著懼內的名聲。”

    這話,不知道別人信不信,反正孟元元是第一個不信。他何曾懼過她?分明是她懼他才是。

    “好了,回去罷。”她推他一把,不管這裏有無人居住,終究是人家的宅院。已經摘到梅花,還是離去就好。

    賀勘站著不動,抬手指著梅樹:“我看下來,那枝開得最好。”

    “不要再折人家的花了,偷花賊。”孟元元翹起腳尖,去拽拉著他抬高的手。

    賀勘唇角勾著好看的弧度,手指去捏捏她的臉:“若是我們自己的樹,便可以隨心隨遇的采了?”

    “不……”孟元元話音卡在喉嚨裏,疑惑的眨眨眼睛,“你說什麽?”

    瞧她如此可愛疼人的模樣兒,賀勘手指落上她的唇:“不是與你說過?你相公很出息。今日沒有早些歸家,也不是隨祁肇他們玩樂,是留在宮中了。官家已經封我為,從五品上樞密都承旨,掌管樞密院。”

    “你,”孟元元心中琢磨了一瞬,而後驚訝道,“升官職了?”

    賀勘頷首,輕撫妻子臉頰,心中對她的寵愛總是無法言語說出:“你相公的衙門,以後就是在樞密院了。”

    她跟著他,作為丈夫就該擔起擋風遮雨的責任。他會一步步前行,不讓她受委屈,她這樣好的女子,值得他將最好的給她。

    孟元元很是歡喜,她知道自己的相公有本事,可沒想到升職如此之快。也就明白在悅和館前,為何他的同僚要拉他進去,怕是要他來宴請罷。

    想到這兒,她伸手摸去他腰間,試到了癟下去的荷包,果然如她所想。

    “等等,”孟元元驀的抬頭,這才反應上賀勘適才的話,“你說咱們的樹?”

    賀勘指尖輕點著她的眉間,這個妻子有時候聰慧的很,可偶爾也會有點小粗心:“對,是官家賞賜的宅子,以後我們便搬來這邊。隻是府邸大了,你又要辛苦了。”

    真是喜事一樁接著一樁,孟元元原還想著陸夫人來京後,安置在後院是否合適?想著可以搬去自己那間四進出的宅子。誰知,這廂就有了這處宅子。

    想著,便就認真看起這座宅子來,後麵如何打理修繕。年底裏天冷,隻能等到來年了,倒是可以趁此期間先準備些什麽。

    “相公,”孟元元抱上賀勘的手臂,指著方才的花枝,“那枝好看,折下來回去給你放書房罷。”

    隻是這樣瞅著,又覺得那花枝有些高,就算是賀勘,似乎想折下來也有些困難。

    “好,”賀勘應下,“那煩勞娘子去折下來。”

    說著,他在她身旁蹲下,拍拍自己的肩膀。

    孟元元一愣,看著蹲在地上的人:“做什麽?”

    “上來罷,”賀勘側抬起臉看她,手探過去,提起她的裙裾,握上那截細巧的腳踝,“我馱著你上去。”

    孟元元身形一歪,抿緊唇,臉上的羞赧藏在夜色中。大概小時候,父親也是這樣讓她騎在脖子上,可她現在都十七了……

    四下無人,一片黑暗,漆黑的夜空一片繁星。

    她竟真的大著膽子坐上了他的肩,到底拘謹,輕巧的坐在他的右肩上,而不是分腿騎上他的脖頸。

    身子陡然升起,她下意識彎下身圈上他的脖頸,而自己落下的雙腿正搭在他的胸前,被他兩條結實的手臂箍著,穩定住。

    “試試,能不能夠到?”賀勘問,腳下慢慢移動兩步。

    孟元元頭一次被人這樣馱在肩上,總覺得離地麵好高,覺得些許頭暈,尤其是他走動著,讓她更加的不穩當,整個人發僵。

    “我試試,”她吸了口氣,放鬆自己的身體,仰臉去看那截梅枝,“你往前兩步。”

    聽了她的話,他很配合的前行兩步,大手捂在她的雙膝上,很是安穩。

    孟元元鼻尖全是縈繞的梅香,也並沒有了剛開始的害怕,因為她對他是信任的,堅信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傷到她。就像在悅和館那兒,他有些慌的與她解釋,其實她心底裏根本沒有多想,大概心中明了他是何樣的人品。

    沒錯,就是信任,一個讓她心安的男人。

    她勾著嘴角,臉龐上印著淺淺的溫柔,舉高雙手那折那枝他選好的梅枝。

    哢嚓一聲,絢麗的花枝被折了下來,孟元元拿在手中,鼻尖嗅了嗅,香氣沁人心脾:“折到了,放我下去罷。”

    “再看看罷。”賀勘沒有蹲下,而是繼續扛著肩上的這份小重量,慢步穿梭於花樹之間。

    孟元元坐在他的肩上,起先的不自在與羞赧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甜蜜與欣喜。她想起洛州的郜夫人,人在清荷觀給她求得上上簽,還有紅河縣的劉四嬸,權州的穆家姨母,乃至早就過世的母親,她們都說過她會是個幸福的姑娘……

    現在看來,要能得到幸福,便是找到對的人。而賀勘,真的對她很好,甚至極為縱容。

    她看著縈繞身旁的一簇簇花枝,隨意的伸出手去輕輕拂過,便會下起一片花瓣雨,飄飄悠悠的,在黑夜裏翻飛旋轉。

    不覺間,似乎也試不到寒冷了。

    粗壯的梅樹下,賀勘倚著樹幹坐下,抱著妻子坐於自己的腿上,將她擁在胸前用鬥篷包裹住,隻露出她一張精致的臉兒。

    那份珍視的樣子,像是抱著的世間獨一無二的瑰寶。

    “該回去了。”孟元元窩在人身前,身體被他的體溫烘得昏昏欲睡。

    分明知道此時應該回府,賀勘還有公務要處理,而且昨夜裏他可真算是一宿沒睡。可是心中又貪戀他對她這樣的寵愛,想賴在他身邊,哪怕就是靜靜相擁。

    賀勘嗯了聲,臉頰貼上孟元元的額頭:“去吃魚丸罷。”

    “不回府嗎?”孟元元在人的腿上坐直,裹著她的男人鬥篷從肩上滑落。

    賀勘搖頭:“回去,那倆小的就會吵人,咱們去食肆,吃你愛吃的。”

    聞言,孟元元咯咯笑了兩聲,手就去抓上他腰間荷包:“大人身上可還有銀錢?”

    “沒有,”賀勘故意歎氣,抱著懷裏的人去蹭她的頸窩,“娘子幫著用上罷,等夜裏,我拿自己來償還,娘子可以為所欲為。”

    孟元元被癢得厲害,身子在他手掌間扭著。隻有兩人的時候,他的話是越發不正經了。

    兩人從宅子裏出來,便去了街上。

    正好有些小食肆還開著門,進去點上兩樣菜肴,溫一壺酒水,坐在桌邊慢慢品嚐。

    等回到府裏的時候,已經戌時已過。

    秦淑慧和賀禦用過晚膳,各自回到自己房中。孟元元便去看了下兩人,說了幾句,就叮囑人早些休息。

    回到正院,她看見東廂的書房亮著燈,知道賀勘在做事。好似升了官職之後,會更忙罷?畢竟要管理整個樞密院,以及他手底下一種官員的升遷調撥……

    正好婆子端著泡好的茶,想送進書房去,被孟元元接下。

    她到了書房外,輕輕推開門,邁步走了進去。

    柔和的淺碧色裙裾掃過暗色地磚,地上落下女子的影子,一步步朝書案走去。

    書案後,賀勘已換上一身鬆垮的衣裳,這是他自來的習慣。此時正俯首於一堆公文中,微擰著長眉。

    聽見腳步聲,他抬了眼,當看見來的是自己的妻子,那雙疏淡的眼睛變得柔和:“沒回去休息?”

    “去看了看淑慧和禦哥兒。”孟元元淺淺一笑,茶盞仔細擱去書案一角。

    “嗯,”賀勘笑著應了聲,“我這裏有些事情,已經做了七八。”

    孟元元點頭,看著牆邊桌上的那束梅枝,輕步過去抱起來,直接進了書房的內間。

    內間不大,便是平時用來給賀勘短暫休憩,一張矮榻而已。

    孟元元找了青瓷細頸瓶,便坐在榻上修剪梅枝,不聲不響的陪著外頭整理公文的夫君。她手裏剪刀的清脆哢嚓聲,他手裏書冊翻頁的輕響,明明互不打擾,卻又如此的和諧。

    這截梅枝很是漂亮,有那盛放的花朵,也有待放的花苞。

    孟元元手巧,簡單修剪兩下,便是雅致的造型,遂也插去瓶中。放下剪子,手握瓷瓶端詳一番,眉間時而輕皺。

    她端著花瓶走到書房這邊,想擺上那書案邊看看。

    選擇擺放花瓶的地方,是書案最遠的一角,倒不會礙著賀勘的事。讀書或者寫公文時,看到雅致的擺花,也會讓他心情愉悅。

    孟元元往後退開兩步,繼續端詳著花瓶,似乎是察覺到什麽,回身去了內間,再回來時,手裏拿著一把剪子。

    而這時,賀勘剛好也做完了自己的事情,對於留在自己書房的妻子,他並不排斥,甚至是喜歡的。不是有句話麽,紅袖添香。

    他把公文收拾好,盡數放去身後的書架上,等著明日早朝的時候帶上。

    孟元元站在桌角處,手中擺弄著梅枝。這時,身後貼上來一具身體,腰間卷上一條有力的手臂,手掌正箍在小腹處。

    是賀勘,他從後麵擁住妻子,看著她靈巧的手指修理著梅枝:“好似,什麽東西經你的手,都會變得賞心悅目。”

    孟元元嘴角莞爾,甜蜜的話總會讓人覺得受用:“是花開得好看。”

    說著,手裏的剪子利索絞下一截小枝,眼中頓覺滿意。

    “覺得這樣如何?修掉這處,不會顯得累贅,你從邊上經過,也不必擔心會掛到袖上。”她側著腦袋,回看著他,想聽他的意見。

    不期然,她接受到的是他落下的輕吻。

    “好看。”賀勘笑著道,認真的看著花瓶,眼中有欣賞,有喜愛。

    有些話並不是敷衍,也不是刻意的哄她歡心,而是發自內裏的真心實意。他是真的覺得,她做得很好。

    孟元元得到答案,遂放下剪子將瓷瓶稍稍挪了下位置。

    也恰在此時,案上的燭火竟然燃盡熄滅,書房裏瞬間暗下來,倒是內間裏透過來些許的光線。

    孟元元身子一輕,被抱著坐上了書案,麵前落下一方陰影,隨後雙唇被對方包容住,唇齒交融。不知不覺間,她放平在書案上,兩人親密相擁。

    “元元不是說我,是偷花賊麽?”

    夫妻之道,最多的便是房中的殢雲尤雨,相互契合。

    書房昏暗,那枝才插瓶的梅花嬌豔欲滴,花瓣嬌嫩,花蕊柔軟,明明房中無風,卻分明花枝顫動,好似隨時會翻到般。

    借著內間淺淡的光線,隱約映著書案上的畫麵,美麗的女子猶如盛放芙蕖。

    當內間的燈火也熄滅時,房中變作漆黑一片。

    “喜歡嗎?”他趴在她的耳邊問,還不忘記親她一下。

    外麵打更的梆子聲傳進來,又是已到下半夜。

    作者有話說:

    寶貝們真想看公主駙馬的那本嗎?說實話,那本漲得有點兒一般,本來還猶豫的。其實那本我覺得不會虐,最起碼不虐公主,甚至會有點兒甜。還想改名《引駙馬折腰》,這個文名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