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番外一
作者:望煙      更新:2023-07-29 20:13      字數:5825
  第88章 番外一

    京城的冬月,遠比想象中的還要寒冷。

    昨天夜裏落了一場雪,將繁華的京城染成了白色。好在天放晴,積雪也有了融化的跡象。

    孟元元從正院出來,身旁的婆子匯報著府裏的情況,大抵每日都是差不多的內容。堂堂一座六品官員的府邸,竟是有些不相稱的冷清。

    皆因,編撰大人與夫人恩愛,整座府中隻有這一個妻子,別說妾侍通房,身旁連個伺候的婢子都沒有。明明那樣一個頂頂好的人物,單單隻喜歡夫人一個,如此深情的郎君,京城裏哪個女子不羨慕?

    別家官員的夫人,整日操持著家裏,還要打理後院兒一幫女人,勞心勞力不痛快。這位編撰夫人,頂多每日看看府中賬本,安排些事務就罷,省心又清淨。

    “昨日落雪,也不知道京城外是何情況?”孟元元站在廊下,看去外麵的白雪。

    賀勘前些日子被派出京去公辦,已經十餘日,前日來信說這兩天便回來。隻是看這天氣,也不知路上順不順當。

    婆子笑笑,跟著往外麵看:“夫人無需擔憂,那麽些人跟著大人,即便有什麽事兒,大人也會讓人送信兒回來。”

    孟元元點頭,如今想想,這一切好像還是有些不真切。她和他成親了,這次是兩廂情願,風光大娶,十裏紅妝。還記得他接她下喜轎的時候,在她耳邊輕語,說這回全天下都知道孟元元是他賀勘的妻子。

    到現在,成婚都近一個月了。

    “夫人,不若我讓人到城外打聽一下?”婆子又問,心道才成婚的一對兒小鴛鴦,本該蜜裏調油的時候,偏得官家就下了差事讓賀勘去辦。

    自然,身為朝廷命官還是要以公務為大,自從權州珊瑚案事後,官家對賀勘是越發重用,甚至會單獨叫去禦書房議事。

    孟元元收回視線,把手中賬冊還給婆子:“不用,咱們在家等著便好。若讓人去問,反倒使他分心,惦記家裏。”

    “夫人說得是。”婆子彎腰頷首,始終跟在孟元元身後一步遠,甚有規矩,“今早還有一封信送來,是給夫人的,卻不知是從何處寄來。”

    “給我罷。”孟元元莞爾,伸過手去接過,“這裏沒事兒,你下去罷。”

    婆子稱是,躬身退了兩步,隨後才轉身離去。

    幾絲寒風從外麵吹進來,搖晃著半垂的廊簾,弄出些輕微的動靜。

    孟元元看著信封,上麵寫著她的名字,看字跡便不是權州來的,心下略有奇怪。手指揭開封口,兩指一夾,那薄薄的信紙就抽了出來。

    展開信紙,上麵字跡清晰娟秀,讓她攸爾一怔。

    “阿惜?”孟元元念著這個名字,心中輕輕鬆了口氣。

    是惜玉的信,寥寥幾筆而已,並不多說,隻說她現在很好。

    孟元元來回看了幾遍,嘴角淺淺勾著。知道惜玉沒事就好,以前那姑娘走的時候,淡淡的說不會再和她聯係,終究心腸也是個柔軟的,來報了一聲平安。

    大概,這便是惜玉和她最後的一次聯係了罷。

    來了京城之後,孟元元也多少聽了些關於祁肇的傳言。前些日子,就有貴妃想給這個侄子指婚,結果人當天便衝進宮中,請貴妃收回成命。

    偶爾,祁肇也會來賀府,有意無意問些紅河縣或者權州的事兒。

    每每,孟元元心中便會多幾分警覺。她覺得,祁肇或許是知道了惜玉並沒有死。

    若是個有情郎也就罷了,可是她忘不了自己救下惜玉的時候,人眼中的絕望與死氣沉沉,那不是一個妙齡女子該有的眼神。

    她將信封連著信紙一起,揉吧兩下塞進袖中,想著一會兒回房中燒掉,不留下丁點兒的痕跡。

    這時,一串歡笑如銀鈴般傳來。

    孟元元笑笑,遂就循著笑聲往前走。果不然,拐過遊廊角,就看見花園中玩鬧的秦淑慧。

    自從身體越來越好,這個小姑的性情也越來越開朗,此時正和竹丫忙活著堆雪人。兩個小姑娘,都長大了許多。

    “嫂嫂。”秦淑慧看見走來的女子,高興的喊了聲。

    她蹲在地上,團了個雪球,隨後提著裙裾跑到遊廊下,身上紅色的鬥篷翻飛兩下,一張小臉兒紅撲撲的。

    孟元元上下打量,抬手去掃秦淑慧沾在鬥篷上的雪:“這麽冷還跑出來?”

    秦淑慧最喜歡這個嫂子,見著便撒嬌的抱上孟元元手臂:“我都好了,現在不怕冷。”

    “那也不行,”孟元元皺眉,“越是這個時候越得注意,多養養總歸沒錯。”

    見著小姑身體越來越好,她很是欣慰,想著秦家二老也該泉下瞑目了。隻是這女娃終究孩子心性,身子利索點兒總喜歡往外麵跑,大概是從小到大都關在屋子裏,向往外麵。

    秦淑慧晃晃孟元元的手臂:“我就是想看看雪。”

    “相公給你布置的課業完成了沒有?前日,紅河縣來的賬目你看了?”孟元元問,一連串的話扔給小姑,“身體好了,也該學些針線功夫。你知道相公這兩日回來罷?”

    “我知道了。”秦淑慧癟癟嘴,把雪球塞進孟元元手裏,遂規矩站好。

    孟元元抿抿唇,有時候對這個小姑也不能一味縱容。以前是身體不好,現在就該是學東西的時候。

    外麵,竹丫也不敢再玩雪,整理幹淨自己,遂走到遊廊下,喚了聲夫人。

    孟元元瞧了眼外麵快堆起來的雪人,遂收回視線:“阿竹,讓你跟在慧姑娘身邊,是讓你提醒她,不是一味跟著玩鬧。”

    現在的竹丫已經改名叫阿竹,秦淑慧現在也算是官員家的女眷,有些事情都要跟著改進,包括婢女的名字。

    阿竹連忙跪下,稱自己錯了。

    孟元元不是個願意做些為難事兒的脾性,但是有些事情必須嚴厲。就拿秦淑慧來說,從小身體不好,家裏人都讓著她,說實在話,習慣上帶著一些毛病。這件事也與賀勘商量過,兩人一致認為,這個小姑得好好學學規矩。

    “回房去,好好把課業完成。”她道了聲。

    秦淑慧也不再嬉皮笑臉,認真答應下,帶著竹丫往自己院子回去。

    早上起來,不用一個時辰,府中一天的事務便就交辦完全。

    孟元元嫁過來不到一個月,已經完全能夠打理好這座府邸。一來,事情每日裏差不多,二來,便是沒什麽糟心事。這樣想想,竟是比母親當年當家時,還要輕快。

    也就不免想起在洛州賀家時,藍夫人打理整個家時,身心疲累不說,有些事情根本做不了主。

    偶爾,洛州那邊來信,也是藍夫人問些賀禦的事兒,知道兒子送去了京郊書院念書,信中一直感謝孟元元。那書院可不一般,想要進去可並不看你是不是勳貴之家,要通過先生們的考題,當然也多少是衝著新科狀元賀勘,才收下的賀禦。

    信中,孟元元知道賀泰和病臥在床,恰巧,上回有個差點兒被打死的丫鬟,趁無人之際拿剪子刺了人的腰上,讓這老東西雪上加霜。沒死是沒死,但是躺在床上已然癱了,能活幾日也說不定。

    相比於洛州賀家的一片混亂,京城這個新家無比清淨溫馨,不必去扯拉那些糟亂事兒。

    過了晌午,興安回了府。

    說是賀勘已經回京,現在進宮去了。回來送完信兒,便重新跑出去,去宮門外等著人出來。

    暮色降臨時,孟元元守在前廳,終於等回了出外公辦十多日的相公。

    隻見賀勘一身緋色官袍,穩當步伐踏進前廳,一進來同樣先看去等待自己的妻子。

    “離家多日,夫人辛苦了。”他走過去,先是溫溫的慰問一聲,“京城寒冷,平日裏多穿些。”

    有秦淑慧和眾多家仆在場,兩人和諧的說著話。

    隻是孟元元知道,他在握上她雙手的時候,明明拿手指來勾她手心:“大人一路辛苦,天寒地凍的,先坐下休息罷。”

    她學著他的腔調,直接順著扶去椅子上坐下。

    “先回房罷,一些事情要與夫人商議。”賀勘反握上孟元元的手,隨後便邁步往照壁後走去。

    過了照壁,兩人走到後堂,旁的人全部留在了前廳,包括心虛的秦淑慧。

    “好些日子了,可以和元元說話了,”從後堂門出來,賀勘這才好好看向自己的妻子,“可有想我?”

    正好一陣冷風來,孟元元才想張口就被嗆了一口冷氣兒,頓時咳嗽起來。

    “咳咳……”她捂住嘴,眼角咳出淚花。

    賀勘笑,不禁就去攬上她的腰,讓她貼到自己身前來,拿手指去揩她的眼角:“這麽想我?想的都哭了。”

    孟元元眼淚汪汪,她一咳嗽就冒眼淚,他又不是不知道?還在這裏揶揄她,頓時瞪了他一眼:“大人莫要胡說。”

    “胡不胡說的,別人又聽不見。”賀勘雙手捧上她的臉,“走,咱們回房去。”

    說完,他攬著她的腰往前走,手掌箍著她的一把細腰,隔著厚實的冬襖,亦能感受到內裏的嬌柔纖細。

    新婚小別,身旁嬌人依偎,心中不免生出旖,旎,想著人困於身下的嬌喘輕泣,便也使得手掌稍稍變化,故意去捏她腰間。

    “嗯……”孟元元身子一扭,腰間麻癢使得她輕吟一聲。

    好不羞人,她四下裏看,好在無人,又是天黑,倒不至於被看了去。這還連官袍都沒換下,就開始不正經。

    下一瞬,身子一轉,本還被他半攬著前行,這下整個被人緊緊抱住。孟元元一慌,下意識後退兩步,結果後背抵上廊柱,虧著他的手給墊著,這才沒碰疼。

    “大人?”她仰臉看他,抿了抿唇。

    聲音很輕,大概怕被人聽見而刻意壓低,尾音小小的拖了下,像一枚小勾子,勾著人想去欺負逗弄她。

    “元元,我是洗幹淨了才回來的,”賀勘兀自將她抵住,低頭去親那發燙的耳尖,“讓我抱抱。”

    這一處正是拐角,燈籠照不到,略顯昏暗,腳下還踩著為溶盡的殘雪。她往後退一點,他便逼上一點,直至緊緊相貼。

    “腳底涼。”孟元元脖子一縮,躲著他湊過來的臉。

    “涼?”賀勘低頭看看,兩人是踩在一處雪上。

    身前一鬆,孟元元以為他是放棄了想在這兒親密的念頭。可是下一瞬,身子驀的一輕,被他麵對麵抱起來。她大驚,差點兒驚呼出聲,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這樣被抱住,她比他高出一些,一隻手臂下意識攀在他的肩上,雙腿更是夾住他腰兩側,竟還清晰感受到腰封上的皮質革帶。

    “這樣就不涼了。”他單臂托抱著她,另隻手撫上她的後頸,指下拿捏著,就試到她輕輕發顫。

    而後自己仰臉,手掌帶著她的頸項俯下接應上他的唇。四片唇瓣相貼合,多日來的思念伴隨著席卷而來,便就緊密地粘合,交纏廝磨。

    晚膳時,飯桌擺在正院。

    秦淑慧和賀禦也來了這邊,一起用膳。自從賀勘為官後,秦淑慧好像和這個哥哥的話越來越少,隻和孟元元走近。

    而賀禦這些日子在書院也學了很多,曾經在洛州賀家族裏的書院讀書時,天性調皮開朗的他變得不愛說話,藍夫人去找他,總說讓他忍忍,後麵很快會好。

    小小年紀的他,懵懵懂懂的也知道了些什麽。所以賀勘帶他來京城的時候,他想也沒想就跟著來了,稚嫩的心靈中也有了一個願望,成長為像大哥這樣的人,保護好娘親,還有自己在乎的人。

    飯後,賀禦認真請教著賀勘一些學問上的問題,似乎以前的調皮已經褪卻不少;秦淑慧則跟著孟元元學針線,終於也算有了點耐心,雖然她更想學彈阮。

    雙方一個在正間,一個在臥房。

    賀禦雖說頑皮,但是性子機靈,他那些同窗對他有一個狀元哥哥,那叫一個羨慕。而他心底也敬重這個大哥,願意聽賀勘的教導。

    倒是賀勘,在外多日,如今回來隻想著和妻子溫存,誰成想兩個小東西都突然變得用功懂事,已經很晚還耗在這裏問這問那。

    隔著一道珠簾,他看去內間臥房,妻子正在教小妹針線指法,好像也沒有要結束的意思。

    “咳咳,”賀勘輕咳一聲,把手中書冊一合,隨後放於桌上,“學問不能一蹴而成,需一日日積累,今日便到這兒罷。”

    賀禦剛想到一個問題,小手指戳在書上一處,聞言,隻好咽下了想出口的話,道聲:“是,大哥。”

    隨之,賀勘站起來,往內間看了眼:“淑慧,你也回去罷,是不是過了吃藥的時候?”

    裏頭,秦淑慧剛剛找到點兒竅門兒,就聽讓自己回去,遂也道聲好。

    兩個小的一起在正間,對著哥哥嫂嫂行禮,隨後結伴離開了正院。

    瞧著人走出院門去,賀勘便拉上妻子的手,就往臥房中帶。

    孟元元哪裏不知道他想做什麽,指著桌子道:“不收拾一下?”

    現在的賀勘一身便袍,略略鬆垮,行動間能看到鎖骨:“明日再收拾。”

    說著,幹脆彎腰將人打橫抱起,手臂一收,輕巧的人兒就蜷在自己身前。怎麽瞧著,都是無比的喜歡。

    他低頭,去蹭著她的鼻尖:“這倆孩子,真是耽誤事兒。”

    孟元元臉上一紅,瞧眼還沒關上的房門,隻落著一張棉門簾:“門都沒關。”

    “又沒人敢進來。”賀勘吻上她的臉頰,鼻尖瞬間竄進好聞的水仙香,將他僅有的一絲自控給衝得粉碎。

    當幔帳落下時,整個正屋的燈都還是亮著的。外麵的光線透過帳布,進了帳裏,美妙的女子玉體橫臥,麵上嬌羞,叫人好不想化身為狼,將其摁住吃了幹淨。

    人都說小別勝婚,自然不錯,沒一會兒功夫便是幹柴遇烈火,房內充斥這雲朝雨暮的歡愉。

    燭火中一副柳影花陰的景象,搓粉團朱,鶯啼婉轉。每每膠漆相投之時,他總是用獨特的方式取悅與她,自己亦是。

    這邊,秦淑慧帶著賀禦去了自己院子,她讓竹丫準備了些點心,明日賀禦去書院可以帶上。小丫頭覺得,自己對這個“弟弟”,還是挺好的。

    當然,兩個人還是以前的毛病,願意鬥嘴。

    “壞了,我的那隻繡帕拉在嫂嫂那兒了,”秦淑慧眼睛一瞪,懊恨一聲,“我得去拿回來。”

    賀禦覺得她小題大做:“明日去拿不就行了?”

    “不行,”秦淑慧也是有些強脾氣的,嘴巴一癟,“我回去拿,剛才嫂嫂教的正好會了,我需得拿回來練練,以我的記性,不然明天又忘了。”

    賀禦個子矮,仰頭看著少女:“你記性是不太好。”

    “賀禦!”秦淑慧瞪眼,現在家裏這個最小的,都敢取笑她了。

    “好好,”賀禦做出一副大度模樣,雙手一擋,“好男不跟女鬥,行罷,我正好回去,便與你一道罷。”

    兩人又一起結伴返回。

    走到正院的時候,秦淑慧一個人進去的,見著正房亮著燈,便猜是哥嫂還未休息。

    這才從垂花門下去,到了天井,沒走兩步,就被守在回廊下的婆子一把拉住。

    “嬤嬤,我來取我的帕子,在嫂嫂房裏。”秦淑慧指指正屋。

    婆子哎喲一聲,趕緊將人往回拉:“好姑娘,聽嬤嬤的話,明日咱再過來拿。”

    秦淑慧疑惑,回頭看眼正屋:“嫂嫂不是還沒睡嗎?”

    “別打聽了,”婆子推著人往院外走,一邊說,“這麽冷還往外跑,嬤嬤送你回去。”

    “嬤嬤,”秦淑慧看人一眼,動了動自己的小耳朵,我好像聽見有人在哭,“你聽見了沒?”

    “沒有,那是風聲。”婆子隨意打發了一句,心道這十三歲的姑娘,也應該學些男女之事了罷。

    兩人剛走去垂花門,自正屋內傳出嬌媚的女子輕吟,恰似那阮鹹輕輕撥弦,餘音潺潺,“別,輕,輕些,那裏疼嗯。”

    “疼?”他問,遂換下一處,“這樣呢,好受麽?”

    她自不好說什麽,咬咬唇隻希望時候快些,省得些沒完沒了的扯磨。

    白日雪融一半,屋簷下墜著長長的冰淩柱,晶瑩剔透的,又粗又直,這樣落下來可是要人命。

    京城的冬天冷,天寒地凍,可想而知進了臘月是怎樣的場景。

    屋內,琉璃珠簾輕晃,恰似女子柔軟的腰肢,不知哪裏吹進來些許的風,搖著珠子碰撞著,發出清脆響聲。

    “看來,”偌大的房間內,是男子的一聲笑,甚是愉悅,“元元,你喜歡這樣的。”

    作者有話說:

    來咯。

    話說我覺得惜玉的故事會有點重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