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作者:望煙      更新:2023-07-29 20:13      字數:6575
  第79章

    夏日驕陽,這才未時不到,天便熱得要命。

    尤其是海邊碼頭,日光白花花的,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即便是這樣的天氣,碼頭上也是繁忙一片。作為大渝朝的海上門戶,權州有著最大的碼頭,也是海上貿易進入大渝的唯一通道。

    孟元元抬起手擋在額頭上,躲避著直射下來的陽光。她站的地方還算顯眼,所以穆課安才從一艘貨船上下來,就看見了她,便大步而來。

    “你現在是東家了,還親自跑來?”隔著幾步,穆課安臉上是爽朗的笑。

    他一身差服,正帶著手下在停靠的商船上巡查,從悶熱的底部船艙出來,捂了一身的汗。

    孟元元笑,海風搖著她碧色的裙裾:“表哥又笑話我?我這個東家手底下才幾個人,比得上穆都吏?”

    穆課安站下,雙手往腰間一叉:“行,說不過你。”

    “阿惜,就先在你家住兩日,”孟元元等在這兒,便是想交代下惜玉的事,“我幫她打聽下去南洋的船,她可能這兩日就會走。”

    說起惜玉,她總覺得那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姑娘。即便兩人相處了有半年,人也從未提起過往,所以至今她不知道惜玉到底來自哪裏。

    但是能看出來,那個姑娘也是個善良的。

    穆課安神色認真起來:“放心罷。別說,我娘還挺喜歡她的。”

    “對呀,”孟元元心裏一鬆,跟著笑道,“姨母一直想要個女兒,打從我小的時候就說。還說,養個兒子,就是生生來氣她的。”

    “揭人短是罷?”穆課安抬起手,作勢要去敲她的額頭。

    不過也隻是比劃了一下,沒有去碰上她。同時也知道,賀勘來了權州,說是因為公務,其實也是為她罷。

    孟元元笑眯了眼睛,便也稍稍收斂:“我來碼頭談一筆買賣,是一艘玉斯國的赤帆大船,表哥可知道?”

    有些事情打聽清楚的好,穆課安身為市舶司都吏,掌管港口與貨船的巡查,自然知道的比她清楚。對方是不是正經蕃商,底細如何,做買賣也不能一味往上衝,總歸存在風險。

    “玉斯國?”穆課安略一沉吟,抬手往西邊一指,“是有一艘赤帆的船,前日裏來的,沒什麽問題。”

    孟元元順著看過去,日光太盛,隱約是有一片赤色的帆布:“我過去瞧瞧,表哥你忙罷。”

    “去罷,”穆課安擺擺手,“有事你就過來找我。”

    告別穆課安,孟元元一路往西,果然走出一段,就看見一艘赤帆大船,似乎較旁邊的船體,更大出一些。

    才走到船下,便見著昨日的異族女子站在船頭的,剛好也看見了她,對著她揮了揮手,隨後指指跳板的方向。

    孟元元會意,走去跳板那兒,便想踩著上船。

    “少夫人。”

    她才將踩上跳板,便聽見身後一聲熟悉的呼喚聲,轉回身,就見著快跑過來的興安。

    “興安,”孟元元略有驚訝,“你怎麽來了?”

    興安跑了一臉的汗,抬起袖口擦了一把,嘿嘿一笑:“我今早剛到的,幫公子,哦是幫大人帶著他的東西。”

    孟元元心中了然,賀勘想早些見到她,是自己提前過來,所以連件換洗的衣裳都沒帶,感情都是興安幫他拿著。

    “公子讓我過來幫著少夫人,你有事兒就吩咐我做,”興安抬頭,看著麵前停靠的大船,張大嘴巴,“船帆怎麽是赤色的?咦,那人的頭發也是赤色的!”

    孟元元笑,跟著解釋道:“可能是人家那邊的習俗。”

    興安認同的點了下頭:“難怪。咱們的船頭都會刻龍頭,祈求龍王爺保佑,他們船頭是兩條盤蛇。”

    畢竟每處的人們信仰不一,不過目的都是一樣的,便是風調雨順、日子康泰。

    孟元元沒有什麽是要興安做,便叫他跟著一起上船。

    到了甲板上,船頭的異族女子走過來。相對於昨日,她今日的衣著很是輕薄,甚至可以說是很少。

    乍一看上去的時候,孟元元不覺有些難為情,而興安更是直接別開臉,隻是那耳根子紅得厲害。皆因女子的衣裳未有遮上全部的肌膚,兩條光滑的麥色手臂,就這樣明晃晃的甩在外麵,更是露出一截細腰來,步伐走動間,有一種獨特的魅惑感。

    這樣的打扮,大渝女子是斷然不敢的,無論天多熱,女子們都是穿著完完整整。

    起先,女子見到孟元元時很是高興,臉上笑意燦爛。隻是見到她身後的興安時,臉色頓時一沉。

    “姑娘,昨日說好了的,”孟元元先開了口,唇角彎彎,“不知你帶回的茶葉,覺得怎麽樣?還有,一直都不知道如何稱呼你。”

    女子一雙深邃的大眼,長睫呼扇兩下:“我叫雅丹。”

    孟元元點頭,總感覺這個叫雅丹的女子一直在打量她,眼神中有些奇怪:“你的丈夫呢?他……”

    “他不在。”雅丹直接道。

    “不在?”孟元元微詫,可方才雅丹的樣子,並不像是丈夫不在。

    當然人家這樣說了,她也不好多問。隻是如此的話,買賣是做不成了嗎?

    雅丹大概看出她心中所想,便道:“改日罷,我會讓人去知會你。”

    “也好的,”孟元元應下,和顏悅色,“有件事想問雅丹你打聽,便是這船回程,可能許旁的人搭乘?”

    “搭乘?”雅丹看著孟元元,問,“你嗎?”

    孟元元搖頭,道:“我家的一個姐妹,想去南洋尋親。”

    “倒是可以。”雅丹雖然話說得還略有生疏,但是痛快答應。

    孟元元道聲好,接下來回去告知惜玉。茶葉買賣上,她這邊讓些利,屆時讓雅丹將惜玉帶去南洋。適才她也悄悄觀察過,這船不僅大,而且船員都很是強壯,在海上,海寇是不太敢騷擾的。

    她與人欠了下身,便轉回去想下船。既然沒提那定金手鐲,應當還是想做買賣的,興許是人的丈夫正好有事。

    她和興安先後從船上下來。

    “少夫人,我感覺那女子看我的眼神不對勁兒。”興安抓抓腦袋,有些疑惑。

    好似是看到他後,就不太說話了。

    孟元元笑:“瞎尋思什麽?她又不識得你是誰。”

    聞言,興安臉一紅,覺得自己想多了。分明是他先別開眼不去看人家,所以定然惹了對方的不快罷。

    才要繼續往前走,聽見身後的腳步聲。

    孟元元回頭,卻見著是雅丹下了船來,絲毫不顧忌碼頭上瞬間投過來的各種目光。

    “叫你多走了一趟,這個送你罷。”雅丹嫋娜的身影,再次到了孟元元跟前。

    隻見她從手指上摘下一枚戒子,兀自就給孟元元塞去了手裏。

    一連串的動作,就發生的瞬間,孟元元低頭,手心中已經躺著一枚藍色寶石戒子,陽光下熠熠生輝。

    “不用的,”她笑著推辭,想要送回去,“買賣本來即使這樣,來來回回。”

    這枚戒子一看便不是一般物件,這叫雅丹的女子也是真的心大,昨日留下金手環,今日送出來寶石戒子……

    不想雅丹根本不接,反而道:“你留下罷。”

    船上下來一個女人,覆在雅丹耳邊說了什麽,後者點頭,用玉斯話回應了兩句,而後一起轉身回到船上。

    孟元元這廂想追上去,被守衛攔住,衝她擺擺手。

    而上了甲板的雅丹,也回身來看了一眼,笑了笑,便消失了身影。

    “真奇怪,”興安翹著腳,可惜根本看不到甲板上,“權州這邊的蕃商都是這般大方嗎?”

    當然不是。

    孟元元是也交道過幾個蕃商,同大渝的一樣,都是追求著買賣利潤,該談就談,該壓價時也都不含糊。

    “走罷,咱們也有別的事要做。”她道了聲,便把戒子收起來。左右下次,還回去也是一樣。

    興安跟上,笑著道:“現在的少夫人總覺得不一樣了。”

    “是麽?”孟元元笑,知道興安跟著賀勘,話不能多說,事不能亂來,倒是與她會說許多。

    “是,”興安肯定的點頭,“比起在賀家的時候,現在的少夫人可能幹了很多。”

    賀府那處地方,總覺得像一處枷鎖,困住了所有人,無法伸展。就像他家公子,如今也是,終於掙脫了洛州賀家這個束縛。

    孟元元看人一眼,覺得興安是又高了一些:“京城好嗎?”

    “好啊,就是公子大多時候都不出門,”興安道,大概是想到了什麽,搖搖頭,“倒是那寧周侯府的小侯爺,總愛跑過去找公子,還想拉他去什麽悅和樓……”

    “悅和樓?”孟元元步子一頓,已經走出了碼頭,馬車就在幾步外。

    興安驚覺自己說錯話,連忙擺手:“沒,沒有,公子絕對沒去,我保證。”

    孟元元笑,她倒真沒想賀勘如何,而是因為聽到了興安話中的祁肇:“那小侯爺不是和公子同屆仕子?他如何了?”

    提起這事兒,興安撇撇嘴,麵上幾分奇怪:“要不說皇親國戚嘛,最後得了個探花。”

    “探花?”孟元元心中頓時緊張起來,又問,“那他也來權州了?”

    “沒有,在翰林院呢。”興安不疑有他,但凡孟元元問什麽,都會實話告知。

    得到答案,孟元元才放下心來。

    “我要去一趟靈安寺,你幫我帶一件東西給公子罷。”

    賀勘早上早早走了,她也把父親那本文記的事兒給忘了,這廂正好讓興安捎過去給他。希望上麵關於珊瑚的那些記錄,能夠幫到他。

    孟元元從馬車裏拿出文記,交給了興安。

    那邊的赤帆大船上,雅丹站在船頭,直到那個碧色的身影消失,這才轉身回到船艙中。

    她走進一間房內,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掛在牆上的盤蛇圖騰。視線往窗邊一移,那裏的地毯上坐著個年輕男子,正攤開一張海圖來看。

    雅丹展顏一笑,走過去坐上地毯,順勢就抱上男子的手臂:“筠,我讓她走了。因為有別的人跟了來。”

    男子不由抬頭看去那扇窗戶,英俊的臉上閃過愁緒。

    “還會再見的,你妹妹她很好,”雅丹的臉靠在孟修筠的肩側,眼中滿是愛意,“別擔心。”

    孟修筠收回視線,若有若無一歎:“希望這回能帶她離開。”

    雅丹身子一轉,坐去了孟修筠腿上,雙臂熟練地環上他的脖頸:“她會走嗎?我們隻有四五日而已。”

    孟修筠笑了笑,沒說話。

    已經幾年沒有回來,他不知道的太多。再者,他不能露麵,權州這邊認識他的人太多,萬一被人知道行蹤,恐怕脫身不得。至於孟元元的事兒,他多少知道一些,奪回家業的事兒,做得實在漂亮,也因此知道她已經回了權州。

    隻是,對於妹妹以前的那個夫婿,孟修筠有些吃不準。一個朝廷的官員,據說心思很是縝密。

    。

    眼看時間往晌午走,正是最熱的時候。孟元元要去一趟靈安寺,昨日裏紅河縣來的茶葉,想去送給遠岸,以及寺裏的天竺大師。

    過晌得趕回來,還要去一趟衙門遞狀紙。

    好在靈安寺就在權州府外,建在靈安山下,不需要爬山,倒也省了些力氣。

    可巧是午食的時候,寺中小沙彌領著孟元元與明叔,去了一間客房,先安排送上簡單的齋飯。

    “我隻是送些茶葉過來,不會耽擱遠岸大師。”孟元元怕小沙彌誤會,先是道了聲。

    小沙彌十歲左右的樣子,聞言雙手一合:“孟施主稍等,是覺摩大師想見你。”

    覺摩。便是靈安寺中的那位天竺僧人,隻是已經多年不曾見外人,哪怕是市舶使與知州過來,人也不會露麵。

    是以,便有很多傳言,說這位大師已經圓寂。

    孟元元也是些許驚訝,算算的話,也有五年沒見過覺摩大師。說起來,自己母親的箱子能安然保存至今,那把鎖就是覺摩所製。

    用完午食,小沙彌帶路,領人到了寺院深處的禪房。

    一片參天的古樹,將這裏縈繞的鬱鬱蔥蔥,突然就讓人心生安寧,也沒有了暑日的炎熱。

    小沙彌去敲了兩下門,裏麵傳出一聲,“進來罷”。

    孟元元走去門邊,手輕輕一推,那扇門便吱呀一聲開了些許。好聞的檀香氣飄出來,她瞧了一眼,便跨進禪房。

    這裏以前她來過,如今走進來還是多年前的樣子,正中的禪台,一尊莊嚴的佛祖像,姿態端正,神情悲憫。而覺摩就坐在禪台一側的蒲團上,閉目誦經。

    “大師。”孟元元喚了聲,走去人前雙手合十。

    “坐罷。”覺摩微微睜眼,慈眉善目,手中攥著一串念珠。

    孟元元這樣近看,心中無比驚訝。五年未見,覺摩根本不曾變老,甚至更年輕了些。要說哪裏變化最大,無非是麵相,竟磨去了更多的棱角,越發柔和。

    人都說佛祖非男非女,似乎麵前的覺摩印證著這些。

    孟元元並不知道覺摩到底什麽年紀,大約父親救他的時候,也是這般的模樣。

    她輕輕跪坐於蒲團上,和覺摩麵對麵。

    “有樣東西寄放在我這兒,孟小施主可曾聽你母親提過?”覺摩開口,常年誦經的嗓音,令人聽了很是舒服。

    孟元元搖頭:“母親未曾說過。”

    覺摩嘴邊掛著慈悲的笑,腰身往前一彎,拿手指在地上寫著什麽:“我的壽限將到,小施主找了容器,來將東西帶回去罷。”

    他的手指一筆一劃,不是梵文,而是正楷,明明白白寫了三個字。

    孟元元怎能不吃驚?不管是覺摩說的壽限將到,還是他寫的那三個字,都讓她久久緩不上神來。

    覺摩坐正身子,與那禪台上的佛祖像竟是一般無二:“與卓夫人有過約定,帶容器來才給東西,孟小施主盡快找來。我,也幫著再造一把鎖。”

    說完,他便再次闔上眼睛,默默地誦著經文。

    孟元元從禪房中出來,站在這處蔥鬱的後院,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火珊瑚。”她喃喃著這三個字,正是方才覺摩手中寫出來的。

    除了是那棵珊瑚樹,還能是什麽?為什麽,在母親的手裏?

    十年前陸家的事再次映現腦海中,賀勘說追殺他的不是父親,她便想著是否與孟家無關?可現在珊瑚,明明還在孟家手裏。

    走出靈安寺的時候,孟元元精神又幾分頹然,加上昨晚並沒怎麽睡,整個人覺得疲倦。

    坐著馬車往回走,她一直想著這件事。十年前的事兒,她並不知道,可是覺摩所說的容器是什麽?裝珊瑚的箱子嗎?若是箱子,為何兩樣東西要分開?

    外麵,明叔問是不是要去衙門,問了幾遍,孟元元才回神。

    “回家罷。”她道了聲。

    不管如何,總要找到那個箱子,把珊瑚收好才行。覺摩的鎖,必定是他的鑰匙才能打開,若是強行破開,隻會毀掉裏麵的東西。這也是當初,木氏不敢硬開箱子的原因。

    隻是五年了,宅子裏的東西很多都已改變,要怎麽找?

    明叔道聲好:“正好,昨日放進庫裏的茶葉,裏麵雜物太多,我去收拾一下。我看,那裏得有好些年沒整理了。”

    所說的那個倉庫,孟元元知道。孟遵占了宅子之後,將些沒用的又不舍得扔的東西,全塞去了那邊……

    “你歇歇罷,我過去看看。”她道了聲。

    回到孟宅,已經是過晌。

    眼看日頭西沉,孟元元顧不上疲倦,徑直去了那間倉庫。她不知道那珊瑚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箱子是何樣,如今的辦法就隻能找。

    推開倉庫的門,除了門邊堆放茶葉箱子的地方幹淨外,裏麵那一大堆雜物,可說是亂七八糟,厚灰蒙蓋。

    這件事不能讓旁人知道,隻能親自動手。孟元元擼了擼袖子,便去扒拉那一堆雜物。

    才拖出兩把舊椅子,就聽見有人敲響了倉庫的門。

    孟元元回頭,見著走進來的賀勘,頓時一愣。他應該在驛館,為何來了這兒。

    “元元,你在這兒做什麽?”賀勘也沒想到,自己的妻子窩在著又髒又亂的倉庫,如今臉上、身上全是灰。

    “找,找件東西,”孟元元拍拍手上的灰,往前走出來,“你沒在驛館?”

    賀勘走過來,手托上她的下頜,笑了聲:“找東西,怎把自己弄成這樣?”

    說著,另隻手的書冊往臂下一夾,拿出帕子給孟元元擦臉。

    “回去洗洗就好,”孟元元臉上發癢,偏得他還湊得很近,“這是,我爹的那本文記?”

    “對,”賀勘道,顯然手裏的帕子是沒辦法擦幹淨這張臉,幹脆拿手揉了兩把,“我看了,嶽丈文記上的珊瑚,就是十年前的那一株。”

    話音剛落,孟元元呼吸一滯,這樣仰臉看他,總覺得人那樣高。

    珊瑚,那株害得陸家覆滅的珊瑚,其實真的在他們孟家,被母親寄放在靈安寺。

    “珊瑚有多大?”她問。

    她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臉上劃著兩抹灰,有些瞧著可憐,又有些讓人心疼的可愛。

    賀勘牽著她的手,帶到門邊,然後雙手托著她的臂下,輕一使力,把她送到了兩摞的箱子上坐好:“高近三尺,寬近三尺,若是真的,便是有史以來最大的火珊瑚。”

    他用自己的手臂比劃著,告知那珊瑚的大小。

    “你在找什麽?我來罷。”他問,把那冊文記放在箱子上。

    孟元元坐得高,能夠平視賀勘的下頜:“箱子,大概比你方才所說的珊瑚要大一些。”

    她說得平靜,然而心中並不是這樣,總也起了波瀾。

    “好,”賀勘捏捏她的下頜,笑,“娘子坐著,我去給你找。”

    說完,他便擼起袖子,去到那一堆雜物那兒,開始尋找起來。

    倉庫裏有些發悶,灰塵飛揚。

    孟元元從箱子上跳下,走去賀勘的身後:“我有件事跟你說,今日去了一趟靈安寺。”

    “什麽?”賀勘停下手裏,轉身來看她。

    一件物什從上麵滾下來,啪得一聲落在兩人腳邊,飛揚起一片灰塵。

    孟元元猛然往後一躲,不想腳下踩到裙裾,身形一歪。

    “小心。”賀勘眼疾手快,忙探身伸手去拉上她。

    孟元元攥上賀勘的手,另隻手慌亂中扯到了一塊搭蓋舊物的破布帳。稀裏嘩啦的聲響,一推雜物盡數塌下。

    還好,賀勘拉著她往後退出去一段,躲開了這些雜物。

    漫飛的灰塵彌散開,整個倉庫亂得不成樣子。

    “沒傷著罷?”賀勘問,眼神中幾分緊張,雙手扶上孟元元的肩。

    “那兒,”孟元元瞧去一處,眉心一蹙,“箱子。”

    賀勘順著看過去,下一瞬整個人怔住,眸中閃過不可置信。

    “怎麽會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