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作者:望煙      更新:2023-07-29 20:13      字數:6526
  第41章

    賀勘聲音不算大,但是每個字清晰無比。

    將孟元元的名字記入賀家族譜,那是自然的。這樣,她可以名正言順跟著他,不會離開;而那些輕視,或者想欺辱她的人,也不敢再對她做什麽。

    正妻,才能夠入族譜。將來,也與他一起進祠堂。

    天邊暈著最後的一抹晚霞,對麵的鋪子準備打烊,夥計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

    孟元元看著他嘴邊的柔和,心裏卻感覺空洞的很:“公子,我真的想回權州。”

    “我知道,”賀勘握緊她的手,不許她就這樣抽回去,“那裏是你的故鄉,我會陪你一起去,查找嶽丈和大哥的線索。”

    孟元元搖頭:“不是,不是這樣。”

    她回權州不隻是父兄的事,還有別的。她想說自己嫁的是秦胥,並非賀勘,可心知並沒什麽用,這些他早就知道。

    “賀家呢?”她問,聲音清清靈靈,像此刻穿街而過的輕風,“門第擺在那裏,我並不想去高攀。公子亦有自己的前程,以後定然會有如花……”

    “元娘!”賀勘提高了聲調,嘴角已然放平,他打斷了孟元元後麵的話,“這些事我會處理,你無需在意。”

    孟元元唇角微張,蠕動兩下,無言以對。隻要他想,這些事自然能做到的。就想洛州南城的賊匪,昨晚秦家的祠堂。

    他總能將無比棘手的問題,三兩下的翻手,就幹淨解決。

    兩人站在這兒,有過路的人往這邊看了眼,麵上幾分好奇。

    “行了,”賀勘放輕口氣,擋在孟元元的身前,遮住刮來的冷風,“元娘,這樣罷。咱們先把秦家的事理順幹淨,你我之事後麵再談,可好?”

    他這是選了個折中推後的辦法,首先解決眼前秦家的問題,倒也沒錯。

    孟元元抿著唇不語,眼睫上下扇動。他隻說後麵再談,但是沒說他之前的那些話是否收回。

    “天不早了,咱們可否先去把滿月酒吃了?”賀勘說著,抬手指去前麵,“鋪子裏,我定的滿月禮還沒拿。”

    眼看天黑下來,兩人也不好就這樣站在大街上,孟元元好歹抽回了自己的手,兩人這才一起繼續往前。

    腳步加快,終於到了賀勘所說的銀鋪。

    掌櫃和夥計一直等著,見兩人一前一後進來,便都迎了上來。

    “公子來了?”

    賀勘定的禮物是一塊玉鎖,質地相當不錯,往燈下一放,便是瑩潤的光芒,細膩柔和。他隻看了一眼,便交由掌櫃的裝入禮盒內。

    這間鋪子比不得洛州府那些大的銀樓,卻是紅河縣最好的,經營的都是些金銀首飾,玉器珍玩。

    之前,孟元元也來過這兒,陪著卓家的舅母。卓家家底一般,但是那位舅母是十分的喜歡各種首飾,尤愛珊瑚。是以,鋪子裏來了新鮮的珊瑚飾品,掌櫃便會派夥計去告知卓家。

    正想著在卓家時的那些零碎兒事,她看見夥計端的托盤上,便有一隻紅珊瑚簪子。

    掌櫃似乎也認出了她,點頭算是招呼:“今兒才來的,還沒來得及去卓家說。”

    孟元元笑笑,沒說什麽。卓家的事,與她無關。

    倒是賀勘看了過來,伸手從托盤上拿起那根簪子,指間轉著:“這是東海的火珊瑚?”

    “公子好眼力,”掌櫃忙點頭,往人走近一些,“的確是出自東海的上好火珊瑚,這樣大的一塊,實屬難得。”

    掌櫃口中的大塊,其實也就簪頭那一處,截了一段珊瑚枝鑲嵌,紅豔無比,下墜著一串水晶珠。簪身由金子打造,這樣完全的看著,很像是一隻昂首的鳳凰。

    “元娘,你覺得怎麽樣?”賀勘將簪子往孟元元麵前一送。

    孟元元看了看,確定的點頭:“是東海的,沒錯。”

    要說賀勘學什麽都很快,記得在賀家時,她隻是與他說了一次如何分辨珊瑚,想不到如今他隻需看一看便能辨認。

    “那,”賀勘語氣稍頓了頓,好看的手托著那枚簪子,“你覺得簪子可還好看?”

    這時,一旁的掌櫃看出了什麽,忙笑著道:“娘子帶上定然好看,公子不若幫著簪上看一看。”

    賀勘看著手心的珊瑚簪子,淡淡道聲:“倒也可以。”

    到這裏,孟元元明白過來,賀勘並不是問她簪頭的珊瑚產自哪兒:“不用。”

    “就試試看下。”賀勘說著,邁了兩步走到她的麵前。

    兩人相對而站,之間僅有半步之隔,他抬起左手,落在她的臉側輕托住,隨後右臂跟著抬高,手指間捏著那根簪子,想去簪進她的發間。

    右臂的傷未好,他抬高起來有些費力。

    孟元元的臉頰貼在他的半麵手掌,左耳清晰的鑽進墜珠的輕響,他的靠近,呼吸落在額頭,掃著碎發輕輕拂動。感受到他右手的力道,那枚簪子便進去了發間。

    賀勘低頭,見著女子嬌美的麵容,因為他簪得珊瑚釵而更甜幾分豔麗。

    “娘子戴上當真適合。”掌櫃的生了一張好嘴皮子,三寸舌一卷,說出的都是別人愛聽的。更是從夥計手裏接過銅鏡,往賀勘手裏一送。

    送鏡子也是有講究的,掌櫃慣會看人下菜碟,知道麵前男子是想討女子歡心,盡管還有些別扭。但是經營這麽些年,他自認不會看錯。

    賀勘手裏端上銅鏡,對著照上麵前的孟元元:“元娘,你看看。”

    圓圓的銅鏡裏,映照出女子清靈的眉眼,巴掌大的臉兒,正是最好的年華。一頭烏黑的發挽成簡單的發髻,左側的發中,一枚豔麗的珊瑚簪子,簪頭墜下一串墜珠,美輪美奐。

    孟元元抿抿唇,盯著鏡中自己的映像,抬起左手扶上那簪子,便想將其取下。

    下一刻,賀勘的右手過來,覆在她的手上:“別拆了,好看,戴著罷。”

    可能因為動作太快,他的手臂傷口扯了一下,帶著一張俊臉微微扭曲,嘴裏輕抽了口氣。

    “公子說得對,”掌櫃適時開口,有眼色的接回銅鏡,“這簪子隻來了這麽一隻,兩位都明白,這珊瑚是珍貴物什,一點點的便是獨一無二。”

    這話倒是真的,珊瑚生長緩慢,采集更是不易,更何況顏色如此紅豔的。

    賀勘瞅著孟元元的發間,遂道了聲:“買下罷。”

    “好嘞。”掌櫃歡喜的應下,還不忘在奉承兩句,夫妻真是恩愛。

    孟元元看了眼賀勘,手慢慢從他指尖滑出來,低下頭退開一些:“那便,回去給淑慧罷。”

    又是她的一聲拒絕。

    賀勘的視線從那枚簪子落到女子臉上,略有無奈:“你總想著她,她現在才多大?戴不得簪子的。”

    女兒家的,得是到了十五歲及笄禮,那日才能正式結發戴簪,也是告知別人,女子已經長成,可以議親嫁人了。

    銀鋪夥計裝好了玉鎖,是一個方方正正的紅漆木盒子。

    賀勘收了盒子,出了鋪子。

    後腳,孟元元猶豫了一瞬,也跟著走了出去。

    今日去周家,賀勘已經提前讓人將禮物送了過去,如今隻帶著這枚玉鎖前去,倒也顯得輕快。

    他不時會看去孟元元的發間,總覺得那枚簪子越看越順眼。

    孟元元心中有著複雜,耳邊垂下的珠串,壓得有些重。

    “林場那邊,衙門會過去登記,重新做一遍數目,”賀勘開口,說起今日自己做了什麽,“周主簿會出麵,調和秦家的事。”

    他聲音不緊不慢,餘光看著身旁落後半步的女子。

    聞言,孟元元抬頭,看到男人半張疏淡的臉龐:“周主簿?”

    就是今日去吃酒的周家家主,賀勘那位同窗的父親。難怪,他備了一份這樣的滿月禮。周主簿在衙門當值,紅河縣有頭有臉的人物,他來出麵作證,秦家人當然無話可說。

    賀勘點頭:“屆時,秦家的一些事情,需要你跟周主簿說明。”

    孟元元應下,這些是自然的,原本回來這趟就是將這些亂事兒處理幹淨。

    “秦升大概會有牢獄之災,是他咎由自取,我不打算放他一馬,”賀勘繼續道,平靜的看著前方的路,“有時候就得讓那些人看看,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孟元元腳步稍頓,看著男人挺直的後背。心道,秦升是被賀勘拿著開了刀,以此來警示秦家族裏其他人。

    “接下來呢?”她跟上他,輕盈的裙裾掃過鞋麵。

    既然秦家的事這麽快辦妥,也就是說離開紅河縣也不會太久了。而她自己的事,是不是也應該開始打算了?

    “接下來,”賀勘側過臉來,“就是你的那張抵債契書。”

    他喜歡事情一件件有打算的來,而且事情在自己的控製中,就像下棋一樣。

    當然,不是所有事情都像下棋那般,比如眼前的她。

    周家在紅河縣算是大戶,家中長子周尚便是賀勘的同窗,同時也在縣衙當值。關於秦升那張買賣杉木的記錄公文,便是周尚給的線索,是以賀勘也算是借著孩子滿月酒前來感謝。

    兩人到了時,天已經黑下來,遠遠地就看見周家大門頂上高掛的燈籠。

    大門前更是熱鬧,來吃酒的人真不少,那管事笑僵了自己的臉,裏外忙碌招呼。

    知道兩人到來,周家公子周尚親自到大門處迎接,一臉喜氣。

    這處人多雜亂,簡單客套兩句,周尚先將人請進了內院兒。

    “秦二郎,今日就讓你見見我家姑娘,看看是不是真的粉雕玉琢。”周尚伸手作請,引著兩人走過一處月亮門。

    賀勘瞧見地上有一處不平整,伸手將孟元元往自己身邊一帶,輕道了聲“小心”。

    鬆開手後,便走去前麵與周尚並行,淡淡笑了聲:“那便去看看。”

    孟元元落下三步遠,瞧了眼自己腳下,剛才被他帶開的地方是一層冰,大概是白日裏澆花的水未滲進土中,結了凍。

    進了一方院子,有伺候的婆子迎上來。

    周尚朝人擺擺手,示意對方讓開,徑直領著賀勘與孟元元進了正房。

    這處院子是周尚與妻子的居所,誕下的孩子還太小,是以這邊很是安靜,不讓人隨意過來,與前麵的熱鬧對比明顯。

    周尚安排賀勘與孟元元在正間坐下,自己進了臥房中,沒一會兒裏麵傳來輕微的說話聲。

    “他還真把話當真了,”賀勘開口,聲音放輕,“真要抱出孩子讓我看。”

    孟元元看他,隨後想起他之前的話,結合剛才周尚的舉動,可不就是人家想證明嗎?這倒是正常,以前她的父親也是不許別人說自己的不是。

    父親眼中,她這個女兒永遠是最好的。

    過了一會兒,裏間的門開了,周尚從裏麵出來,懷裏小心護著一個繈褓,步伐輕穩。

    “賀兄,嫂子,來看我家喬兒。”周尚眼中盡是溫柔,聲音更是輕,生怕嚇到了自己的女兒。

    賀勘站過去周尚的旁邊,往那繈褓裏看了眼,就見著一個粉粉圓圓的嬌嫩團子,正瞪著圓溜溜的眼睛,吮著自己胖乎乎的小手兒。

    孟元元走過去,也看見了這可愛的小家夥兒,手指去挑開擋在團子額上的包巾,圓乎乎的臉兒露了出來,看得人心都化了。

    “真是好看的姑娘。”她笑著道,眼中全是喜歡。

    好似是聽到別人誇獎一般,粉團子對著孟元元咯咯笑著,露出一口空空的牙槽。

    “看看,她笑了誒!”周尚興奮的抱著孩子給賀勘看,自然帶著幾分炫耀的意思。

    賀勘扯扯嘴角:“我看到了。”

    周尚樂得咧著嘴,把孩子往賀勘那邊一送:“要不要抱抱?反正你以後也會當爹,學學哄孩子。”

    這隻是周尚隨意打趣的一句話,賀勘卻往孟元元看了看,眸中若有所思。

    “好,給我。”他說著,雙手就伸過去抱孩子。

    周尚下意識往回收手,根本沒想到這位一向疏淡的同窗會答應。可是話都說出來了,又收不回,隻能把自己寶貝小千金送過去。

    小小的重量落在雙臂上,繈褓中的寶兒咿呀兩聲,好奇的瞅著。

    賀勘在抱上孩子的一瞬間,人便不敢再動,僵硬的站在那兒。

    “相公,你進來幫我瞧瞧。”這時,裏間傳來周少夫人的呼喚。

    周尚應了聲,見女兒被賀勘抱著聽話,遂快著步子回房看自己的妻子。

    原地,賀勘皺了眉,兩手托著這個孩子一動不敢動,甚至連氣息都放輕很多。可他畢竟從未哄抱過孩子,想著抱緊一些會更穩妥,就收了收手臂。

    繈褓中的團子最是嬌嫩,立即就感覺到不舒服,開始輕聲哼唧,眼看就是要哭的樣子。

    這下,賀勘更是不知該如何處理,回頭找周尚,裏間什麽動靜也無。長眉不禁皺緊,生怕下一瞬娃兒哭鬧起來。

    “我來罷。”孟元元伸手過去,輕巧的將繈褓接了過去。

    她把娃兒圈在自己的臂彎裏,輕輕晃著,嘴裏是輕聲的安撫。這個很有效果,團子覺得舒服便沒了要哭鬧的意思,又開始咯咯的笑。

    賀勘雙臂終於放鬆,垂下止腰側:“她又對你笑,是不是認人啊?”

    “就算認,現在她也隻會認爹娘罷。”孟元元道,低頭看著娃兒笑。

    她神情溫柔,雙眼軟軟帶笑。

    賀勘不禁想,若是他倆以後有了孩子,她也會這樣哄抱罷。

    他站去孟元元身後,探過頭去看孩子:“長得是可愛,周尚說的不錯。”

    孟元元感覺到他碰在自己的左肩處,側著臉看了看他,入目的是他滿臉的柔和。他也喜歡孩子嗎?

    “什麽不錯?”周尚從裏間出來,手裏扶著自家娘子。

    周少夫人在屋裏收拾妥帖,這廂才出來見客,笑著與一旁的周尚說:“相公你看,咱們的女兒這樣看著,倒像他們才是一家人。”

    桌邊,孟元元與賀勘相對一眼,彼此眼中情緒大不相同。

    “哪裏像?怎麽說都是咱們的閨女。”周尚反駁,還朝著賀勘挑了下眉,“想要女兒,得自己去想辦法。”

    見自家相公這樣說話,周夫人趕緊拿手指偷著戳了戳他:“客人來了大半天,你連茶水都沒上?”

    周尚聽了,便叫了守在外麵的婆子去備茶。

    離著開席還有點兒工夫,四個人坐在桌前說話。周尚體貼的給妻子倒了一杯白水,並解釋才出月子要少喝茶。

    周夫人臉上閃過嬌羞,嗔了自己男人一眼:“等下回,該去喝你家孩子的滿月酒了罷。”

    她看去對麵的賀家夫妻倆,不由心中讚歎一聲,兩人的樣貌俱是出挑的很,這到時候生出的孩子得有多漂亮?

    周尚輕咳一聲,他的妻子是外縣人,並未知道當年賀勘與孟元元的事。當初他們一幹同窗聽見此事,俱是震驚不已,想著八成賀勘的科考之路會毀掉。

    著實是事情太荒唐,卓家的書鋪,賀勘與卓秀才的外甥女兒摟抱糾纏。一向行事作風清明的賀勘,沒有人相信他會出這種事。後來,他為了能繼續考試,竟娶了孟元元。

    往事紛雜,內裏究竟他們這些外人不好過多去問,隻知道賀勘不喜孟元元,從未曾在他口中提起過。畢竟,一個差點兒害得他前途盡毀的女人,他怎麽可能喜歡?

    隻是眼下變得奇怪,來自家吃孩子的滿月酒,賀勘竟是帶著孟元元一起來。而且,看起來還很是愛護。

    “來來,快喝茶。”周夫人不知道周尚意思,憋著做了整個月子,現在就想拉著人說話,“元娘,等會兒咱們就去入席,多吃些,別客氣。”

    沒一會兒,管事過來這邊,說是前廳準備開席,讓周尚和賀勘過去那邊。

    兩個男子從桌前起身,準備去前廳入席。

    正好,女賓那邊也過來請人,孟元元也六隨著一道出了屋去。

    到了方才的月亮門處,她與賀勘在此分開。他同周尚往前廳去,她則跟著一個婆子依舊在內院兒裏走。

    男賓與女賓是分開的,女賓的宴席設在內院兒的一間偏廳內。

    一路跟著,孟元元被領到了一間房,隔著一段距離,已經能聽到裏頭女人們的說話聲一片,很是熱鬧。

    突然,她慢了腳步,回頭看了眼。

    “孟娘子,怎麽了?”領路的婆子從前麵折回來,問了聲。

    孟元元搖搖頭,嘴角淺淺一笑:“沒事兒。”

    她回過頭來,繼續朝前走著。可就是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勁兒,好似有一雙眼睛在暗處盯著她。等仔細去看,卻又什麽也沒有。

    走了幾步,也就進了偏廳。

    一張大大的圓桌,上頭已經擺滿了各式菜肴。再看屋裏的女賓,也是個個喜氣洋洋,彼此間拉著話兒。見到孟元元進來,有人跟她笑著頷首招呼。

    孟元元和她們並不熟,也隻是頷首打個招呼。隨後坐上自己的位置,從婢子手裏接過茶水,獨自飲著。

    很快,周少夫人抱著小千金來到偏廳,又是一陣熱鬧,人人湊去看孩子。

    開始做席,周少夫人坐在了孟元元身旁,把孩子交給乳母抱走,便一直拉著她說話。說到高興處,勸了兩杯酒。

    “女人坐月子真是遭罪,什麽都不能做,就關在那間屋子裏,真能活活憋死。”周少夫人感慨一聲,又道,“等輪著你,就會明白。”

    說著,就往孟元元手裏塞了一盞酒。

    孟元元推脫不過,便也飲了下去,看得出性子開朗的周少夫人是愛這杯中之物的。隻是酒下肚,瞬間臉兒就覆上一層薄紅。

    她本就不善飲酒,在周少夫人勸第三杯的時候,隻接過來飲了半盞,怕對方再勸,借故去茅廁,這才從席上脫身。

    出來屋外,總算清涼了些。孟元元走到外麵的遊廊上透氣。三杯酒,已讓頭有些略略的發沉。

    直接吹風容易染上風寒,她站在一處避風的地方,想著找人去給賀勘說一聲,自己這邊先回秦家去。

    眼看前麵似乎有個往前廳去的下人,她便抬腳想去叫住。才走兩步,忽覺得身後有人跟著。

    她不覺就慢了腳步,仔細聽著身後。這感覺就跟方才往偏廳走時一樣,很是叫她不安。

    “孟元元?”身後一道聲音,試探的叫她。

    夜風寒冷,徑直穿過簷下,竄去遠方,留下一串燈籠來回輕晃,亦帶著這處地方忽明忽暗。

    這個聲音……

    孟元元站在廊下,身子凍住了一樣,雙手緊緊攥成拳,眼中滑過冰涼。她咬了咬腮肉,並未回頭理會,而是繼續快步往前。

    然而,後麵的人動作更快,直接大步閃到她的麵前,將她的去路擋住。

    “還真是元元啊,”那人不由笑出聲來,“怎麽見了我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