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作者:望煙      更新:2023-07-29 20:13      字數:6557
  第26章

    用過午膳,孟元元回到自己房中。

    過晌沒有什麽事,就想著自己的琴譜,趕緊寫出來的好。

    桌上擺好紙筆,她抱起阮鹹,手裏調試著琴軸,手指偶爾在琴弦上一勾試音。

    在清荷觀這兩日,幾乎一半的琴譜已經出來,眼看再過個兩三日便會全部完成。

    耳邊能聽見隔壁輕微的說話聲,好像是賀勘又在考秦淑慧背書,小姑娘哭唧唧的聲調,顯然是委屈又無奈。然而,男子的聲音卻是不容置疑,必須背書。

    孟元元坐在床邊,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好像有時候也同賀勘這般,對她管教嚴厲。

    不過,她的哥哥孟修筠更多時候是疼愛她,讓著她,有他在,從不許別人碰她一手指頭。

    想到這兒,她小歎一聲。等自己見到古先生,再籌好路費就回權州。

    孟元元直起腰身,抱著阮端正坐好,手指靈活的在琴弦上撥著,清靈的琴音自指尖跳躍而出,在房中流淌開來。

    記起一些,她便停頓下,拿筆記錄在紙上,如此很快寫了半張紙。

    剛寫完擱下筆,就聽見隔壁房門開開的聲響,隨後就是賀勘疏淡的聲音。

    “秦淑慧,你再背不過,不許用晚膳!”

    孟元元往窗扇看了眼,泛黃的窗紙上映著男人的影子,能聽出他語氣中的無奈。可能,隻有麵對什麽也學不進的秦淑慧時,這個平時冷清淡漠的男人,才會顯出另一種情緒。

    下麵就是秦淑慧小聲的道歉和保證,像之前的每一次。

    窗紙上的影子一晃,賀勘的身形離開,下一瞬竟是進了這邊房中。

    孟元元正抱著阮,就看見他快步進來,然後直接坐在桌前凳子上。

    “你說,就一首簡單的詩詞,她總也背不過,”賀勘指著連接隔壁的牆,氣笑一聲,“那手字寫得有多難看?”

    偏偏,那個小妹態度不鹹不淡,你說她就聽著,也不反駁,實在無奈。

    “會者不難,她也要一點點的來。”孟元元開口。

    賀勘身形坐正,往床邊女子看過去:“你也不用幫她說話,該罰還是得罰。”

    房中一陣靜默,兩人中間隔著短短的距離,襯著房簷下的滴水聲很是明顯。

    “你在寫琴譜?”賀勘臉一側,看見桌上的紙張,以及上麵的字跡。

    孟元元應了聲,賀勘突然來到房中,打亂她原本的打算,看他的樣子也沒有要走的意思:“淑慧……”

    “我幫你來寫。”賀勘轉身過去,正對著桌子端正坐好。

    孟元元本想說去秦淑慧那邊,眼看著賀勘拾起桌上的筆,見她不回應,更是回過頭來看她。

    “你不是要記琴譜嗎?”賀勘問,俊臉已經恢複清淡,“你來彈,我幫你記,這樣不是快些?”

    總好過她彈上幾個音,放下阮再到桌邊記錄,如此麻煩。再者,曲子總是連貫起來好聽。

    孟元元抱著阮,手指還摁在弦上。她是知道賀勘博覽群書,學識厚重,可不知他原也知曉音律。

    大概是她的猶疑,賀勘微不可覺得彎了下唇:“你且說出上下指法,進複退複明確一些,我應當不會寫錯。”

    “公子沒有事情要忙嗎?”孟元元問。

    她彈琴,他記譜?

    “我倒是想有事做,不是困在這山上了嗎?”賀勘垂眸,動作優雅的潤了潤筆,“你彈得曲子是什麽?”

    於這種曲樂上,他不像賀滁那般癡迷,但是清雅的琴音,誰又能拒絕呢?與她成親,都不知她會樂理。

    餘光中,她靜靜抱琴坐著,說話輕聲細語,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恬淡雅致,讓人覺得神情舒服鬆緩。

    “古鬆吟。”孟元元回了聲,手指習慣的勾了下琴弦。

    “那本失傳的琴譜?”賀勘回頭來看,心中不無驚訝,“所以,你方才的這一聲琴音,我如何寫記?”

    孟元元搖頭:“這一聲不是。”

    “那你現在彈罷。”賀勘重新回過身去坐好,半麵手掌摁在紙上,已經準備好。

    如此,孟元元倒找不到理由離去,有人幫忙記錄,的確會增快速度。想著,手裏幹脆撥弄起琴弦。

    清亮的琴音在屋中響起,輕緩而清晰。

    “上,按彈得音,按弦手指不離。”女子好聽的聲音說著,伴著剛剛落下的琴音。

    “好。”賀勘頷首,手下開始行雲流水,一行字跡赫然紙上。

    孟元元歪著腦袋,往那桌麵上看了眼,果然是一字不差。重新坐好,繼續彈了起來:“接,向右上走一音。”

    話音剛落,那邊賀勘熟練運筆,快速寫完。

    琴音陣陣,於這樣安靜的山中,有一份獨特的意境。和著竹林的輕響,琴聲時遠時近。

    過晌日光漸漸暗淡,又開始變冷,屋簷下慢慢的生成了一根根下垂的冰淩柱,晶瑩剔透。

    這段功夫,古鬆吟居然完成了許多。

    “你看看,哪裏有不對的?”賀勘吹幹紙上的墨跡,站起來走到床邊。

    孟元元放下阮,接過琴譜,隨後低下頭看著:“對的。”

    賀勘看去她的手,指尖已經發紅,是撥弄琴弦所致。好聽的樂音,到底是她手上的一番功夫,花氣力的。

    想起在秦家時,他與這個妻子並沒有多少相處的時候。娶回來以後,好似全部心思放在讀書上,並不在意她,加之兩人之前的那場荒唐,也讓他從未認真對待她。

    “有勞公子了。”孟元元並不知道賀勘在想什麽,將琴譜收拾好,連著阮一起放去了床頭。

    賀勘覺得她話語過於客氣,便道:“剩下的,隻能等回去府中再記了。”

    客氣也不打緊,畢竟他是她的夫,往後的時日都會在一起,總會接近。

    孟元元站起來,透過窗紙的光線觀察現下時辰:“我去淑慧那邊看看。”

    說著,頷下首,從人的麵前離開。

    剛推開門,聽身後喚了聲,“元娘。”

    孟元元手握著門邊,回頭去看,男人仍舊站在床邊,半邊身子籠在昏暗中。

    “小心你的手,別再凍著了。”賀勘道。

    孟元元視線一移,看上自己的右手,嗯了聲。

    化了一天的雪,石門山朝陽的地方顯露出些許痕跡,但是放眼望去,還是大片的白色。

    山道被清理了出來,山下也來了消息。

    這場雪是近年來少有的大雪,同樣光顧了洛州府,隻是不若石門山這般嚴重。說是官道明日可以通行,剩下的殘雪不足為慮。

    夜裏,孟元元仍是和秦淑慧一間房,曲譜的事之後,她就沒在回過自己房間。

    這般,第二日如約而至。

    同樣是個晴天,風也不大。一行人準備回城,與觀中主持道了別。

    秦淑慧包裹得嚴嚴實實,同樣是一頂小轎子抬著她下山。吳媽和竹丫兩個,小心的跟在轎子後麵,手裏拿著回程的物什。

    孟元元是最後從觀中出來,披著自己的那件素色鬥篷,陽光落上她白皙的臉,映出腮頰的兩團紅潤。石階仍舊發滑,她仔細看著腳下。

    “元娘。”

    一聲呼喚讓孟元元抬頭,前方三丈外,賀勘站在那兒。見她停步,他折了走回來。

    “給我罷。”賀勘站到人前,伸手去接她背上的阮。

    孟元元不自覺就往後退,身子一側:“我自己就好。”

    熟悉的一聲拒絕,賀勘的動作一頓。突然也就明白,冷落一年的不聞不問,終究是造成了隔閡。他的靠近,她會躲避,就像她不會和他同榻而眠。

    “路滑,給我罷。”他沒管她的拒絕,兀自從她背上卸下阮鹹,掛上了自己肩頭。

    她的躲避也不是她的錯,總歸現在她到了他身邊,一步步的總會緩和好起來。

    他這樣想著,先邁步踏上了下山的石階,腳步沉穩。心中回想起秦家時,娘對他說過,讓他好好待孟元元,說那是個好姑娘。

    也許,娘的話很對。秦家父母對他是真的好,從來不把他當養子看,辛勞著供他讀書。所以,他們給他選的妻子,一定也是好的。

    她付出了許多,他該對她好的。

    孟元元背上一輕,眼看著賀勘先走了出去,自己隻好抬步跟上。

    前方,賀勘放慢了腳步,好似在故意等著她。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呼喚。

    兩人同時回頭,正見著紫娘從觀門追了出來,著急忙慌的對著兩人揮手。

    孟元元才將走到賀勘身旁,抬頭看見他的麵龐瞬間陰沉,眼中更是發冷。

    發覺她在看他,他蹙了下眉,道聲:“走,下山。”

    簡單的從齒間送出三個字,賀勘便轉身往山下走,一腳一級台階,完全沒有要停留的意思。

    孟元元不明所以,再看追來的紫娘,算著也是一個長輩,她怕人滑到,趕緊喊了聲:“小心石階很滑。”

    聞言,紫娘腳下仍是沒有放緩,匆匆而來:“元娘子稍等。”

    孟元元往回幾步台階,伸手扶住了紫娘。不由,手背上碰上一方溫熱,低頭看,是紫娘手裏拿著的包袱。

    “什麽事?”她問,餘光中見到賀勘停下了腳步,在下麵十幾級石階外,隻是並未回頭。

    紫娘看去前方賀勘的背影,無聲一歎,回來對孟元元笑了笑:“空清道人做了些紅豆餅,娘子和公子帶著路上吃。”

    說著她將鼓囊囊的包袱往孟元元手裏一塞。包袱著實有些分量,試著溫度,應當是才出鍋沒多久。

    如此,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能覺察出不對勁兒,總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孟元元不多問,隻是接過包袱,對人笑著道了聲謝。

    眼見紫娘臉上鬆緩開,輕舒了口氣:“下山罷。”

    孟元元轉身,提著包袱離開。

    前麵,賀勘不聲不響的等在那兒,見著她跟上來,視線在包袱上一掃,也沒說什麽。

    又往下走了一段,是一處供人休息的平台,兩人暫時一歇。

    “我來拿。”賀勘攥上包袱,從孟元元的手中提走。

    孟元元看他,他唇線抿直,臉上清清淡淡。她能看出他一定有什麽事,和清荷觀西麵的小院兒有關,隻是她不願去問。

    他的事是他的事,她不想也不會去摻和。

    “走罷。”賀勘右肩背琴,左手提包袱,輕道了聲。

    孟元元應了聲,往前走著,才出去兩步,發現賀勘並沒有動,還站在原來的地方。他稍稍回頭,看著山上的道觀。

    她也順著看了眼,見到了站在觀門外的空清道長。

    終於下了山,山門處已經停著賀家來的馬車。

    秦淑慧早早的坐進了車裏,車外吳媽和竹丫正商量著什麽。

    除了賀家來的兩輛馬車,前方官道上還有一行人馬,瞧著像是官家的人。

    一直等在山下的興安跑到了賀勘麵前,欠下腰身:“公子……”

    “他們怎麽在這兒?”賀勘看著官道上的隊伍,淡淡問道。

    “是大人,他正好經過這邊,”興安頗為小心的往賀勘臉上瞅了瞅,接著道,“已經在這邊等了一會兒。”

    這邊話音剛落,就見著官道上走來一個中年男人,身著暗褐色的官府,頭戴官帽,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手一抬,製止了想要跟上的手下。

    見狀,孟元元往前一步,去接自己的阮,剛抱到懷裏,那男人已經到了幾步之外。

    “你倒是好興致,領著個女子遊山玩水。”男人昂首挺胸,直視著賀勘,似有似無的輕哼一聲。

    賀勘手中仍提著包袱,聞言麵上無甚表情:“您回來了?她是元娘,我們並不是遊山玩水。”

    他的語調清清淡淡,麵對長輩,字字都是妥帖的,可偏偏就是讓人聽不出多少敬重。

    “怎麽,這就是見到老子的態度?”男人臉色一沉,下頜上稀疏的胡須隨著動了動。

    聽到這兒,孟元元也就明白,這名中年男人是賀勘的父親,賀良弼。難怪方才興安喊對方大人。

    她輕巧的移開兩步,不好突兀的抱著阮走開,便與著興安站去一旁。

    興安見孟元元過來,小小叫了聲少夫人。

    賀良弼瞅了眼走開的女子,沒有多少在意,重新看著麵前的兒子:“說,讓你去找我,為何不去?白白讓兩個叔伯等你?”

    “大雪,困在清荷觀了。”賀勘回了聲,幾個字算是他的解釋。

    聽到清荷觀三個字,賀良弼不禁抬頭往山上看,眉頭皺了起來:“她可還好?”

    賀勘眸中一冷,薄唇微啟:“大人想知道,自己上山去看。”

    此時的空氣像是被凍住,一旁的興安不禁縮了下脖子,頭垂得更低。

    那邊,賀家的兩父子相對而站,之間縈繞著怪異的氣氛。

    賀勘無所謂的話語,顯然讓賀良弼惱火:“就這麽跟我說話,逆子。回來一年了,還沒懂得規矩?”

    “大人既看不上,何必讓我回來?”賀勘淡淡問,語氣無波無瀾。

    既接他回來,那必然就是賀家需要他。他心中很是明白這個道理。

    “你……”賀良弼氣得說不出話。

    他的子女眾多,就沒見過哪個敢對他這樣無理。可是也沒有辦法,眼前的這個長子,是家裏老太爺和另幾個長輩看好的,連他這個父親也動不得。

    周圍也不少人,有意或者無意往這邊看著。

    賀良弼斂了斂麵色,雙手往身後一背:“我還有公務,不便久留,把這些信給你祖父捎回去。”

    說著,示意一眼跟隨自己的仆從,後者恭謹上前,雙手遞上。

    賀勘垂眸看了眼,輕一抬手拿過,也不多問。

    見他如此,賀良弼也沒什麽好臉色:“還有一車東西,一同帶回去。”

    說完這些,人就轉身離開,往官道上的馬車走去。

    沒一會兒,那隊人馬沿著官道往東前行,與洛州府正好是相反的方向。

    賀勘隨之也離開,手裏一遝信封往興安手中一塞,自己往馬車方向走去,手裏提著裝有紅豆餅的包袱。

    興安見人走開,小小的舒了口氣,低垂的臉終於敢抬起來:“虧著沒吵起來,嚇死我了。”

    一旁,孟元元當真見著興安額上冒出細汗,正抬起袖子擦著。適才那一幕,她也看了個□□,賀家父子看起來關係並不好。

    心中的那個疑問再次冒出,賀家這樣的門第,為何會讓嫡長孫流落在外?而賀勘顯然是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他為何不回來,而是留在紅河縣的普通人家?

    當然,這些隻是隨意的想想。那些事與她無關,倒是琴譜的事兒應該多上些心,快些完成。

    “少夫人,我給你拿。”興安笑著,接過孟元元手裏的阮。

    孟元元鬆開手,往四下看了看:“你這兩日就在山下?”

    “對,前方不遠有個村子,借住在人家裏,”興安邊走邊說,下頜一抬示意著村子的方向,“你別說,這裏可真冷。”

    鄉野村子自然比不上賀家那樣的高門。

    一行隊伍啟程回城,官道上猶有殘雪,車轍碾過,帶出輕微的咯吱聲。

    馬車上,秦淑慧正苦著臉,手裏抱著一本書,反複念著一句詩詞,用這種方法想要強行記住。

    孟元元坐在旁邊,整理著自己的琴譜。一張張薄紙撚在指間,上頭字跡清晰,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她與賀勘的筆跡。

    眼看著就要全部記錄出來,她想著賣出去會有多少銀錢。

    “哎,”秦淑慧將書冊往邊上一扔,長歎一聲,“我還是背不過。”

    說著,就紅了一雙眼眶,也不知是難過,還是被自己急的。

    孟元元往人看了眼,背書這種事隻能下功夫,沒有旁的辦法。她小的時候也是背得辛苦,少有人會有賀勘那樣的天資罷。

    “我想還是幹脆讓二哥打我手板心罷。”秦淑慧垮了肩膀,自暴自棄,歎氣連連。

    小姑娘沮喪的樣子很是可愛,鼓著腮幫子,像一隻生氣的兔子。

    “背不過,先休息一會兒。”孟元元勸了聲。

    要說秦淑慧背書這事兒,她想起賀勘。甚少有事能讓他生出別的情緒,但是這個小姑就能,每次見賀勘考秦淑慧,總能在他眼中看到火氣。昨日不就是忍不住,衝著小姑教訓。

    秦淑慧依賴的偎去孟元元身旁,仰著小臉兒看她:“嫂嫂,你的哥哥也老對你生氣嗎?”

    “會。”孟元元點頭,兄妹間當然也會有摩擦的。

    不過大多時候,哥哥都是守護她的。就像現在,賀勘是嚴厲,可若不在乎一個人,是不會管她的。

    秦淑慧聽著,來了興趣:“嫂嫂家裏是怎樣的?也是和你舅父家那樣的書香之家嗎?”

    “不是,”孟元元搖頭,攬著小姑靠在自己身上,“孟家是商賈人家,從事些海上貿易。就是把大渝朝的東西船運出海外,再把海外的東西運回大渝。”

    那時候家裏還很好,誰不知道權州孟家呢?

    秦淑慧聽得入迷,又問:“嫂嫂的爹娘一定很好。”

    “他們很好。”想起父母,孟元元鼻尖忍不住一酸,眼角沁出點點濕潤。

    兩人各自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車廂內靜了下來。有時候,誰也預料不到自己後麵的命運,隻是當事情真的來了,隻能挺起肩膀迎接。

    路上走得緩慢,等回到城裏的時候,已經是過晌。

    正經過城中長街,興安跑到馬車外,抬手敲了敲車壁:“少夫人,布莊到了。”

    車內,孟元元掀了窗簾,露出半張臉:“好。”

    她順著興安指的方向看去,是一間臨街的兩層鋪麵,門頭甚是寬敞。

    放下簾子,她看著愁眉苦臉捧書的秦淑慧,笑笑:“你先回去,我去布莊扯塊布料,回頭給你縫襖子。”

    離開前抓緊點兒,一件襖子能趕製出來。這也是她答應過小姑的。

    秦淑慧從書本後抬頭:“那你早些回去。”

    孟元元應下後起身下了車。

    大雪過後的街上略顯冷清,腳底的青色石板濕漉漉的沾著泥濘。

    眼看三台馬車繼續往前,孟元元自己走進了布莊。

    布莊夥計見有客來,利索著腳步上來迎接:“娘子裏邊看,店裏全是些好貨,還有大食過來的綾絹。”

    孟元元頷首,自行走去架子旁,上頭擺著各種花色的緞子。其中,一塊淺玉色的入了她的眼,看上去甚是俏皮,適合秦淑慧那樣的小姑娘。

    見著不錯,便決定買下來。

    “元娘,你來看看這個怎麽樣?”

    聞聲,孟元元轉身看去,在布莊的裏麵那間,一道修長的身影站在櫃台前,正看著掌櫃雙手鋪開的皮料。

    賀勘,他怎麽會在這兒?

    見她不動,賀勘自己走了過來,須臾間到了她的麵前。

    “走,過去看看。”他看著她,隨後將她手裏的料子放回架子上。

    隔著近,他的手輕輕碰觸上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