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作者:望煙      更新:2023-07-29 20:13      字數:6530
  第24章

    天色發暗,清荷觀的客房內擺著一個炭盆,幾塊炭火眼看漸漸熄滅。

    一路從山下上來,賀勘走得艱難,著實是雪太深,他的鞋履已經被冰水浸透。

    現下站在屋中,房內的一切盡收眼底,沒有孟元元。

    “大公子你可來了,”吳媽上前來,雙手遞上熱巾帕,“大雪封山,吃的沒有,炭火不夠,真真凍死個人,你瞧這外麵又下雪了。”

    賀勘掃人一眼,眉間皺起:“元娘呢?”

    聞言,秦淑慧小聲道:“嫂嫂去後山了。”

    “後山?”賀勘齒間送出兩個字,雙目盯著小妹。

    雪這樣深,她跑去後山做什麽?

    “我適才在睡覺,醒來後嫂嫂已經走了。”秦淑慧對上賀勘發冷的雙眸,不禁縮了縮脖子,心底裏對這個二哥始終是畏懼的。

    “元娘子是去挖草藥,”竹丫這時候小聲開口,並往前一步,“因為慧姑娘的藥吃完了。”

    話一出,賀勘明白了。

    因為困在山上三日,秦淑慧帶的藥已經吃光,孟元元是出去給人采藥。可是大雪掩埋,她要去哪裏挖藥?

    “二哥怎麽辦?”秦淑慧也是焦急的很,方才一直守在這兒,等著孟元元回來。

    她是沒辦法出門,隻能讓竹丫不時去外麵看看,人回來沒有?

    這裏的狀況,是賀勘沒有想到的:“你別急,我去找她。”

    秦淑慧趕緊點頭,叮囑了聲:“二哥小心。”

    賀勘從客房走出,站去飄雪的院中,抬頭望去那片雪白的山巒:“她從哪邊走的?”

    出口的語調低沉,猶如此刻翻卷的細雪,清寒冰涼。

    “那,那邊。”竹丫小心抬手,指了一個方向。

    下一瞬,賀勘已經朝著那個方向走出,濕透的鞋履重新踩回到雪地裏。

    沿著一條小道從後院出來,地上就再看不見道路的影子。女道們隻是簡單清理了觀中的路,至於外麵全是冰雪覆蓋。

    賀勘盯著雪地,試圖找出一點孟元元走過的痕跡,可是寒風早就將她的腳印重新掩埋,無跡可尋。

    眼看天開始下黑,他心中起了燥意。

    孟元元根本不知道石門山的情況,這樣貿然去後山,可否會迷路?況且,山中有野獸,餓了幾日……

    他不敢往下想,抬起腳步踩進深雪,往後山走著。

    雪粒子打在他的臉上,映襯著那雙清淡的眼眸。他心中不解,一個弱女子哪來的膽氣,孤身一人上山,就沒想過危險嗎?

    寂靜的後山,樹木麻木的被風搖晃,張牙舞爪著光禿的枝丫,沒人人影,甚至看不見一個活物。

    天暗加上落雪,讓視線變得模糊。

    賀勘手掌重重拍上樹幹,繼續抬步往前走,心中越發不安。連他都要仔細辨認方向,一個不太出門的女子,十有八九會走丟的。

    又往前走了一段,他突然站住,看著幾步外的一個刺槐樹,眉間蹙了蹙,隨後快步過去。

    眼前的樹枝上綁著一根布條,在風雪中扯著飄揚。

    賀勘伸手攥上布條,隨後往深處看去,果然幾丈之外又發現了布條。這是作為標記留下的,用來辨認道路。

    薄薄的唇抿平,他的手慢慢鬆開。原來,她遠比他想得要聰慧,並不是盲目進山,而是做了準備。

    雖然知道她做了布條路標,可賀勘心中仍不放鬆,因為除了迷路,山中還有野獸。所以,他腳步仍是快了幾分,順著孟元元留下的布條,繼續往前。

    越往上走,林子越密,走起來相當吃力。

    賀勘尋找著標記,腦海中是女子纖弱的身影。她那樣瘦,是怎麽在這雪地裏走的?

    終於,他走出了林子,發現已經上到了山頂。

    這裏風大,放眼望去全是一片茫茫,於昏暗中,他看見了前方風雪中的細細身影。

    “元娘?”賀勘往前跑了幾步,下一瞬立即停下腳步,不再往前。

    他的呼吸仿佛被凍住,整個人僵在那兒,薄薄的唇微啟著,將出口的呼喚就這樣卡在了舌尖,再不敢出聲。

    前方那是一處山崖,因為山頂風大的緣故,積雪並不厚。而他一直找尋的身影,正站在崖邊上,柔細的身姿在風中被拉扯著,仿佛下一瞬就會被卷走。

    她緩緩蹲下,手裏竹籃放在避風的樹下,然後拿著頭撥開地上積雪,尋找著草藥……

    賀勘心口發緊,視線鎖著崖邊的身影,生怕她腳下一滑,因為那處地方在他這兒看著,著實驚險。

    而此時的山崖邊,孟元元並不知道遠處有人正看著她。耳邊是冷風的呼嘯,吹得她額頭發疼,好在是找到了草藥。

    這邊山頂石頭多,草藥根部延展進石縫中,並不好挖,況且還下著雪,總是不時有雪花刮進眼中。

    她抬手揉揉眼,小心一點點的刨開土層,為了不刨斷藥根,要離著草藥一些距離開始挖。

    好在她手裏仔細,那棵草藥被完整的挖了出來。

    四周開始下黑,再等下去天很快就會黑,孟元元決定下山回去。

    她把藥放進籃子裏,手裏提著頭從崖邊往回走。可能是剛才蹲久了,腿有些發麻,雙腳用力在地上跺了跺。

    上來半天功夫,藥草挖了半籃子,雖不說能趕上郎中配的藥,但是撐下秦淑慧兩日來,應當沒有問題。

    孟元元剛走了幾步,忽然麵前什麽影子一晃,還不待看清,手腕就被重重攥上。

    “啊……”她下意識驚呼一聲,身子不受控製的被拽著往前,手裏頭掉落去地上。

    瞬間發生的事情,她還未明白過來怎麽了,隻看著拉著自己走的人的後背,不想這時腳下一個沒踩實落,整個人往地上滑去。

    孟元元渾身緊繃起來,這下摔倒肯定是結結實實,眼前景物已經飛快地旋轉,她閉上眼睛……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發生,她緩緩睜眼。看到的是柳葉紋的錦緞,淡青顏色有些清雅。

    她抬臉往上看,正好對上一雙略清冷的眼睛,正習慣的蹙眉抿唇看她。

    “公子?”孟元元喚了聲,腦中至今有些暈沉。

    此時,賀勘躺倒在雪地裏,而她正壓在他身上,整張臉撞到他胸前,手裏扯著他的腰帶。而他的手正圈在她腰上,力道勒得很緊。

    這是怎麽回事?她用力眨眨眼,麵前的確就是賀勘,不是錯覺,他人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她趕緊鬆手,想從人的身上起來。才將要動,一隻微涼的手落上她的臉頰,使她整個人又是一僵,原本想說的話也卡在了喉間。

    “傷到了?哪裏疼?”賀勘指尖碰觸上女子的腮頰,看著她發紅的鼻尖,指肚去輕抹了下。

    就在方才,他看著她臉上神情飛速的變化,懵懂、疑惑、訝異……很是生動,不像那個一直安靜的她。

    孟元元臉一別,輕輕起身,離開那方胸膛:“沒有。”

    賀勘身上一鬆,手指間擦過細柔的發絲,懷中的溫軟已然離去。

    周遭風大,卷著雪粒子飛舞,好容易挖來草藥,此刻也是散落地上,那空籃子被風帶出去了老遠。

    孟元元蹲下,伸手去扶賀勘:“你怎麽會在這兒?”

    她看見他整個身上全是雪,連頭發上都是,想伸手為他拍掃一下,當對上那張清淡的臉又頓了動作。

    “你跑後山來做什麽?”賀勘問,兩條長眉一擰,盯著女子的雙眸,“你知道那山崖有多高,就跑過去?”

    他聲音略重,抬手指著她剛才挖藥的崖邊,她難道不知道腳一滑會有什麽後果?

    孟元元看著他,卷翹的眼睫微微抖動:“那種藥草長在朝陽的地方,崖邊剛好會有。”

    “你……”賀勘不知說什麽好,她這還認真的回答他。

    他從雪地裏站起,擋住風來的地方,抬手去撣孟元元肩上的雪絮。

    “我自己來罷。”孟元元往後一步,低頭看看自己的肩。

    賀勘手還擎在那兒,眼看人就遠離了自己一步,他不過是想幫她撣雪而已。

    “淑慧很擔心你,你知道她膽小。”他放輕了口氣,誰都沒想到會下這樣大的雪,到底也是他欠了安排。

    孟元元嗯了聲,心中算了算,賀勘這是從臨縣回來便到了石門山。看來,他對小姑是上心的。

    “雪大,我們不知道山下的情況,”她開口,聲音恢複往昔的安靜,“怕城裏遲遲不來人,淑慧不能沒有藥,我就上山來看看。以前去林場給公公送飯,他教我識別過草藥。”

    聽她靜靜解釋,賀勘說不出旁的,隻道:“天要黑了,先下山罷。”

    他走出去撿起地上的籃子,隨後將散落地上的草藥收回到籃子裏。

    收拾好,兩人一起往山下走。

    先前賀勘留下的腳印還在,如此找路是方便了不少,而適時的雪停,也為下山減少了困阻。

    “給我罷。”賀勘從孟元元手裏接過鐵頭,自己走在前麵引路。

    沒有說話,隻有腳下踩雪的咯吱輕響,兩人走在密林中。

    一抬頭,賀勘看見猶在枝頭飄揚的布條,手中籃子裏是辛苦挖來的草藥。回身去看,女子單薄的身影就跟在三步之外,正仔細低頭辨路。

    “你踩著我的腳印走。”他道了聲,便重新回身來前行。

    孟元元的確是這樣做的,踩著腳印前行更加省力。而且這樣的林子裏,地上不知會有什麽,可能有雜亂的荊棘,可能有尖利的碎石,極是容易傷到腳。

    “這些藥不好找罷?”賀勘問,低頭看著一把草藥,想也知道這樣的雪天有多困難。

    後頭,孟元元看眼人的背影,始終隔著三四步的距離:“要是沒有雪,不會太難。可能不如家裏藥的效力,不過維持淑慧康健。”

    賀勘嗯了聲,心中明白秦淑慧的身體情況:“她這個病啊,冬日裏總要十分注意。”

    山路上,兩人偶爾說上兩句,摻雜著寒風中。

    “所以我不敢等,才上山來找找,”孟元元說著,想起方才在山頂上,賀勘那張生氣的臉,“有些事準備下,總不至於太被動。”

    賀勘腳步一慢,耳邊聽見身後女子輕微的喘息:“以後莫要這樣了。”

    是否,他對她一直偏見太深?就因為那次荒唐的意外,便認定她心機深沉,故意算計?

    其實成親以來,她從未要求過他什麽,哪怕是這次來州府,她也從未提過什麽名分,隻是安安分分守在輕雲苑照顧小妹。甚至,她是一個堅強的女子,聰慧而識大體。

    就比如今日這事兒,秦淑慧沒了藥,她能想到辦法,並且克服困難上山采藥。一個善用心機的人,怕是不會這樣做,因為做了也沒人看到,還冒著這樣大的危險。

    包括之前的秦家房契,她都不會說出來,而是自己默默去做。

    能彈出那樣美妙琴音的女子,性情定然也是澄澈的。還有一副臨危不亂的膽氣,不是每個女子都有的。

    “把手給我,我拉你上來。”賀勘攀上前方的石頭,回身伸出自己的手。

    孟元元仰臉,隨後點了下頭。

    兩人一個在高一個在低,他握上她的手,讓她借著他的力,慢慢上去,最後兩人站在一起。

    一陣風過,樹杈上的落雪砸了下來。

    賀勘抬手擋在孟元元頭頂上,那雪團子就砸上了他的手臂。

    他垂眸,身旁的人仍是安安靜靜,隨後輕移步子,離了他的身旁。他與她不是夫妻嗎?為何要躲避。

    等回到清荷觀時,天正好完全黑下來。因為孟元元上山做得標記,一路上還算順當,也未碰到什麽野獸。

    守在路旁的竹丫,見到下山的兩人,趕緊跑回去給秦淑慧報信兒。

    雪停了,天幕上雲層散去,現出點點繁星,遙遠又璀璨。

    在外麵受了半日的凍,孟元元一回來就蹲去炭盆旁烤火,一旁秦淑慧嘰嘰喳喳說著,小臉兒一副嚴肅。

    “我這不回來了?”孟元元笑,雙頰微微泛紅。

    秦淑慧可不依,手裏端著熱茶往孟元元手裏塞:“嫂嫂也太大膽了,一個人上山。”

    姑嫂倆圍坐在炭盆前,你一言我一語,說說笑笑。

    賀勘坐在另一邊凳子上,換下了鞋履,吳媽彎腰取走,放下一雙幹淨的布鞋。他看去說話的兩人,嘴角微微勾了下。

    這處道觀中的客房,倒是有些熱鬧。

    秦淑慧站起來,走到桌邊端起一碟點心:“嫂嫂,過來吃點心。”

    “點心?”孟元元回過頭來,臉上一絲詫異。大雪封山,哪裏來的點心。

    好似知道她心中所想,秦淑慧走過去:“是竹林西頭的空清道人送來的,可好吃了,我特意給你留著。”

    孟元元伸手撚起一塊點心,鼻尖嗅到淡淡的杏仁香:“杏仁酥啊,這位道長人真好,先前還給了銀骨炭,得過去道聲謝才行。”

    點心小巧精致,一看便不是外頭鋪子裏買的那種,從滿滿的杏仁碎就能看出。

    這時,賀勘走了過來,目光落在孟元元的手指間:“你說是誰?”

    孟元元仰臉,點心才放到唇邊還未咬下:“空清道長。”

    說出這個名字後,她看見賀勘眸色沉了沉,眉間蹙下沒再說話,隻是看了看她手中的杏仁酥,隨後便抬步走開。

    邊上,秦淑慧看著走出屋去的賀勘,不明所以:“二哥總是這樣,什麽事也不說。”

    她小聲偷著說話,邊往嘴裏塞了快點心。

    孟元元往門邊看了眼,賀勘已經走出去,隻剩下一絲鑽進來的冷風。

    外麵,上山的雪還未清幹淨。單靠那幾個家仆,還要花上一天的工夫才行。況且,現在就算下了山,回城還是很困難。

    是以還是困在這裏,包括賀勘也留在了山上。

    因為孟元元挖回來的草藥,不用在擔心秦淑慧生病,是可以扛個兩日的。

    簡單用過晚膳,看著秦淑慧吃了藥,孟元元出來想回自己的房間。甫一出門,就看見竹林外站著的賀勘。

    他好像在和人說話,聲音冷冷清清。因為身形正好擋住,她這邊也沒看清,想著或許是觀中的女道。

    “元娘子,我給你燒了水,快回屋去洗洗罷。”竹丫從隔壁房中出來,手裏提著水壺。

    孟元元應了聲,遂回到了自己房中。

    一隻浴桶擺在屋中,嫋嫋水汽升騰。跑了半日的山路,身體很是疲累,泡上一泡正可解乏。

    孟元元脫下衣衫,邁步進了浴桶,身子慢慢浸入水中。溫熱瞬間包裹,不覺舒服的一聲喟歎,身上每一處鬆緩下來。

    她鬆開頭發,手指穿透一點點理著。

    “水溫可正好?”竹丫進來,趕緊關好門,提著水壺往浴桶中又添了些水。

    “好的。”孟元元微微一笑,臉上酒窩若隱若現。

    竹丫放下水壺,拿來一塊巾帕搭到浴桶邊上:“我看是空清道人身旁的女道,在和大公子說話。”

    孟元元倚上桶壁,臉頰微揚:“從來到清荷觀就知道有空清道人,卻從沒見過。”

    “過晌娘子和公子在山上的時候,空清道人來過,”竹丫認真道,正在床邊鋪被褥,“你們下山回來的時候,她就回去了。”

    “這樣啊?”

    竹丫點頭:“我瞧著三十多歲的樣子,很是穩當端莊。”

    孟元元隻是聽聽,想著明日天好就過去人家那邊道謝。

    這廂。

    秦淑慧抱著書冊看,安安靜靜,不時抬眼偷看坐在對麵的賀勘。

    此時,人坐在桌邊,陰沉著一張臉,連柔和的燈火都化不開的冰冷。

    “背好了?”賀勘抓住小妹躲避的眼神,瞥了一眼過去。

    秦淑慧趕緊搖頭,小聲道:“還沒,我再看看。”

    她很不明白,明明用晚膳的時候,二哥還好好地。這才出去外麵一會兒,人回來就冷了臉,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賀勘端正坐著,也沒多說,手臂徑直伸過去。

    “二哥……”秦淑慧看著麵前的手,不由歎了一聲,把書冊合上放回人手中。

    賀勘毫不留情的拿走書,攥在手裏:“開始背罷。”

    “哦。”秦淑慧規矩站好,眼中難掩沮喪,混沌的小腦瓜想著這些之乎者也,“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幾句之後,她喉嚨卡住了一樣,再背不出,兩隻手不安的捏在一起。

    “上回說會背過,你自己說說有幾日了?”賀勘問,在讀書上,他向來嚴格,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旁人。

    秦淑慧癟癟嘴,小聲囁嚅:“那我就是背不過啊,打開書就犯困。”

    賀勘額角一陣發疼,麵對一個小姑娘,他又能怎麽責備?

    “等明年出了正月,給你找個女先生,你也該學些東西了。”

    秦淑慧心中一鬆,這意思就是年前不管她了,頓時這份輕鬆也表現在臉上:“二哥,你明年去京城趕考,會帶上嫂嫂嗎?”

    帶上孟元元去京城?賀勘看眼小妹,緩緩放下書冊:“你當我去京城遊玩兒?”

    “那就是不帶她,”秦淑慧眼睛呼扇兩下,又道,“那嫂嫂會去權州罷?”

    “權州?”賀勘念著這兩個字,“她去那兒做什麽?”

    秦淑慧趕緊閉了嘴,知道二哥和嫂嫂一直有隔閡,不敢再說:“你去看看嫂嫂罷,她今日凍得不輕。”

    聞言,賀勘想起孟元元的手臂,隧站起身出了房去。

    孟元元的房間就在隔壁,出門來兩步就到了。寒夜的窗戶上,映出女子的玲瓏身影,以及輕柔的話語聲。

    噠噠,兩聲敲門響。

    須臾,竹丫過來開了門,見到外麵的賀勘,趕緊往旁邊一站,給人讓開。

    賀勘走進房去,正見著坐在床邊梳頭的女子。她的烏發半濕,直垂腰際下,寬鬆的中衣罩住原本的身姿,抬手間隱約可見那一把軟軟的細腰。

    大概是感受到他的視線,孟元元看來門邊,下一瞬站起身來。

    她沒想過賀勘會過來,手裏還攥著桃木梳,披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公子怎麽來了?”

    客氣又疏離的稱呼,從在洛州府相見,她隻在與他相認的時候喊過一聲二郎,後來便一直是公子這樣的叫著。

    “你的手好了沒?”賀勘走到床邊,視線落上孟元元的右臂。

    孟元元抬起手臂,輕輕轉了轉。今日在山上著實冷,手臂當時凍麻了,方才泡了水,這才緩上來。

    還不待她開口說話,又有人進到屋來,是搬著被褥的吳媽。先對著床邊站著的兩人笑了笑,而後走到床邊利索的鋪開被子。

    孟元元眼看自己床上又多了一床被子,疑惑的皺下眉。還未等她開口,倒是吳媽先說了話。

    “天晚了,公子和娘子早些歇息罷。”

    歇息?孟元元看去賀勘,他今晚要在她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