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都是好消息
作者:熙寧邵卿洺      更新:2023-07-28 15:42      字數:4351
  第一百六十九章:都是好消息

    等她醒來時,聽到外間有人在說話。

    是容德太後。

    她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手在小腹上摸索,心往下狠狠一沉。

    周文熹,你真是好狠的心。

    張依依掙紮著想要下床,去尋求姑母的幫助,無奈力不從心,剛一動,疼痛似滔天巨浪將她吞沒。

    外間,容德太後端坐主位,“急匆匆找本宮來,何事?”

    周文熹直奔主題,“邵卿洺病重一事,太後您是怎麽看的?”

    容德掃視周文熹一眼,“本宮怎麽看?本宮怎麽看有用嗎?本宮倒是沒想到,你的手能伸進皇宮,皇帝身邊圍得如鐵桶一般,還是被你滲透了。”

    周文熹笑而不語。

    “你到底是怎麽把毒下在皇帝身上的?”這法子,榮親王之前也曾用過,可惜並未成功。

    “我自有辦法。”

    “你就不怕重蹈榮親王的覆轍?”

    “我看邵卿洺才是重蹈覆轍。”周文熹頗有信心。

    “你找本宮,就為了說這些?”

    “當然不是,”現下邵卿洺行將就木,容德再無其他退路,隻能選擇周文熹,他是要逼容德表態,“我想同太後您商量下一步該怎麽做。”

    “周將軍做事,還要同本宮商量?”容德半是譏諷,半是意外道。

    “太後說笑了,沒有您的幫助,我如何能成就大事。”

    “你倒是說說看。”

    “三日後就是點燈大典,我準備如此這般……”

    容德頷首,“本宮自會配合你。”

    “多謝太後,不過我還有一事……”周文熹欲言又止,還往內室方向瞟了一眼。

    容德譏誚道,“這麽不幹脆,可不像周將軍平日的為人。”

    “我同依依的孩子沒有了。”

    容德眼皮一跳,“怎麽回事?”

    “我本來給依依準備了保胎藥,不小心看錯了,把滑胎藥煎給依依喝了。”

    周文熹說這話時,沒有一點後悔或是痛苦的模樣。更何況,既然是為了保胎,為何還會同時購置滑胎藥。容德心知肚明,周文熹本就不願張依依懷上他的孩子,張依依違背他的意願擅自懷孕,定是惹惱了他。可他先前一句不提,直到邵卿洺發病,自己沒有了退路,隻能助他一臂之力時,他才痛下殺手。

    一瞬間,容德腦中閃過無數念頭。

    此人心機深沉,自己是否是他的敵手。

    可如今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

    他泯滅人性,難道當真一點親情都不顧了嗎?

    容德到底不是普通人,稍一思忖就接受了這件事,也迅速有了主意。

    “既是無心之過,那便罷了,你們還年輕,不愁沒有子嗣。”

    周文熹挑眉,“那張大人那邊……”

    “本宮會同他說的,隻要你安排好他的兩個兒子,他就不會有任何異議。”

    “這點請太後放心,我言出必行。”

    一切都在周文熹的掌握中,這就是人性。

    容德似是想起了什麽,又道,“本宮還有個想法,周將軍姑且一聽。”

    “太後請講。”

    “嘉陵太後……”

    容德剛開了個頭,周文熹的心就猛烈一跳。

    “嘉陵太後既是你的生母,事到如今,總該讓她知道這事了。”

    “不可!”

    “為何?”

    “太後,當初我來找您之時就說過,此事不得讓母後知曉。”

    容德嘴角舒展出笑意,“這話沒錯,可今時不同往日,之前不告訴她,是怕她為難,因為她將邵卿洺視如己出,可現在,假兒子都要死了,還有什麽事能比親兒子更重要?”

    “萬一她選擇將這事告訴邵卿洺,你們豈不是全盤皆輸?”

    “虎毒不食子,你可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她有什麽理由不幫你?就算她心疼邵卿洺,可邵卿洺活不了了,但凡是個聰明人,都知道該如何抉擇。”

    容德特意加重“虎毒不食子”幾個字的讀音,可惜周文熹根本不在意。

    周文熹眯起眼,“太後為何執意要拖母後下水?”

    “她遲早是要知道的,晚知不如早知,而且,有她相幫,事半功倍。”容德不由感觸道,“你試想一下,倘若兩宮皇太後都站在你這一邊,還有誰敢反對你?”

    話已至此,周文熹若再抗拒,實在惹人懷疑,他隻好應下了。

    容德走後,周文熹進到內室,見張依依癱坐床邊,麵無人色。

    “都聽到了吧?”周文熹道,“別那麽天真了,人都是自私的,在對自己有利的情況下,誰還會想到你。你沒有任何用處了,隻會棄之如敝履。”

    張依依雙手抓著被子,心在滴血。

    這一刻,她不僅失去了孩子,還失去了姑母,父親,以及所有家人。

    周文熹一手勾起張依依的下巴,麵白如紙,倒是平添了幾分柔弱的氣質,“想通了可以繼續跟在我身邊,我不會虧待你,但孩子你就別想了。皇長子的母親,不能是你。”

    張依依幾乎咬碎一口銀牙。

    周文熹,邵卿洺,熙寧……

    我張依依這輩子算是被你們給毀了,我一定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夕暉院。

    嘉陵皇太後同容德皇太後麵對麵而坐。

    嘉陵率先打破沉默,“姐姐不請自來,有何指教?”

    “我給你帶來一好一壞兩個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嘉陵不解,“什麽意思?”

    “你先選。”

    “我為什麽要選?”

    容德森森笑著,“那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我又為何要聽你的?”

    “妹妹真是……”容德手指點了點嘉陵,“隨你吧,但你可別後悔。”

    容德起身離開,走到門口時,留下一句話,“我在城外十裏的愛晚亭等你。”

    嘉陵思考須臾,終於還是道,“素珠,替本宮更衣。”

    愛晚亭。

    鳴玉神色焦急,“娘娘,嘉陵太後會來嗎?”

    容德已喝了一盞茶,卻一點都不急,“依本宮對她的了解,她一定會來。”

    果然,第二盞茶喝盡時,嘉陵姍姍來遲。

    “你要讓我見的人呢?”

    “急什麽,現在就帶你去。”

    容德自然是將嘉陵帶去了倚梅園。

    周文熹忐忑了一整天,他畢竟是個冒牌貨,如今要見正主的母親,總歸有些心虛。

    嘉陵蹙眉,“他是誰,為何要見我?”

    容德示意周文熹拿出證明自己身份的玉佩,周文熹恭敬地遞給嘉陵。

    嘉陵隻看了一眼,就怔住了。

    刻有熹字的玉佩,是她當年親手放在早夭兒子的繈褓中的。

    “你……玉佩是哪裏來的?”她渾身顫抖,難道兒子的墳被盜墓賊給盜了嗎?

    按照宛國皇室的規矩,未成年孩子的屍骨是無法安葬在皇陵的,先帝親自挑了一處風景優美的地方,離皇城大約有兩百裏,嘉陵出宮不便,在夕暉院供了牌位,這些年都在宮裏祭奠的。

    “妹妹,他叫周文熹,是你的親骨肉。”

    嘉陵完全不信,“你不要以為拿出玉佩我就會相信你的鬼話。”

    玉佩倒是千真萬確,隱秘處有一絲極淡的血跡,當初孩子早夭,嘉陵痛不欲生,渾渾噩噩,手上被簪子劃傷,血跡就是那時留下的。

    “你兒子沒死,”容德找了張椅子坐下,“說起來,你還得感謝我。”

    嘉陵不敢置信,“怎麽可能?”

    “事到如今,我把所知道的都同你說了吧,”容德輕咳一聲,“你與……的事被先帝知曉後,他生怕孩子不是他的,讓我端給你一碗滑胎藥,你從此再不能生育。”

    “此事我已知曉,你又何必要在我傷口上撒鹽。”嘉陵冷冷地道。

    “妹妹你稍安勿躁,聽我把話說完。”容德抬抬手,讓嘉陵也坐下,嘉陵沒有理會,容德又說道,“先帝多疑,隨即聯想到了熹兒,會不會也不是他的種。”

    嘉陵倏然睜大雙眼,“你是說熹兒不是病死,而是被人為殺害的?”

    “正是,先帝將這件事交給我,我沒忍心下手,買了農戶家小孩的屍體蒙混過關。”

    “熹兒的長相,先帝同我難道認不出嗎?”

    容德婉聲而笑,“先帝懶得再瞧他一眼,而你當時為照顧熹兒幾日未曾合眼,又哭成了淚人,孩子又一直抱在我懷裏,你會起疑?”

    其實當時對於先帝的命令,容德不敢不聽從,她也的確下手了,可這孩子命大,在送出去安葬時,竟一口氣緩了過來,容德一時心軟,沒有再下殺手,孩子才算是保住了一條性命。

    但現下為了拉攏嘉陵,容德當然得把自己往好的地方說。

    嘉陵不作聲,她看向周文熹,想在他臉上看出一絲往日的影子,隻可惜完全沒有。

    她也笑了,“你故事編得很好,我也差點信了,但你以為拿了塊玉佩,再隨便找個人,就能糊弄於我?我問你……”後一句,她是對著周文熹說的,“除了玉佩,還有沒有什麽能證明你的身份?”

    周文熹張了張嘴,吞吞吐吐,“我……”

    “拿不出其他證據,讓我如何相信?”

    容德急了,她本以為有玉佩為證,再加上自己的證詞,嘉陵一定相信,沒想到她會如此的較真。

    “沒有的話,我就先走了,平白浪費了時間。”

    “等一下,”周文熹終於出聲,“我有證據。”

    “哦?你倒是說說看。”

    “我有一塊胎記,隻是長得位置不是特別恰當,不便展現給兩位太後。”

    容德太後一頭霧水,這麽說,同沒有證據有什麽差別。

    嘉陵太後眼中卻閃過一道光,“我可以不看,但你能描述下具體位置嗎?”

    周文熹臉上稍顯扭捏之色,飛快地點了下自己右臀的地方,俊臉還飛上一抹紅暈。

    嘉陵一屁股坐下,她全身顫抖,就連嘴唇都在輕顫。

    “你是熹兒,你沒死,你沒死,真好,真好,”嘉陵翻來覆去說著這幾句話,貪婪地看著失而複得的兒子,再沒有其他表示。

    容德在一旁示意周文熹去抱一抱自己的母親,或是多一些母子間的親密舉動,周文熹沒有動,他再怎麽無恥,也沒法假戲真做到如此地步。不過他的這種近鄉情怯,踟躕不前的態度,倒是更符合久別重逢,無法接受的表現,讓嘉陵愈加深信不疑。

    容德走過去,拍了拍嘉陵的肩膀,“這就是我同你說的好消息,現在該說壞消息了。”

    嘉陵還沉浸在極度震驚和不可置信中,原本她以為先帝喂自己吃滑胎藥已是慘無人道,不曾想,還有更喪心病狂的事。

    究竟是如何窮凶極惡之人,才會幹出這種事。

    這宛國皇宮也是個會吃人的地方,讓她從天真無邪的少女變成了雙手沾滿鮮血的凶徒。

    見嘉陵沒有反應,容德又說了一遍,嘉陵抬起頭,“什麽壞消息?”還能有更壞的消息嗎?

    容德似乎是笑了一笑,“邵卿洺活不了多久了。”

    嘉陵以為自己聽錯了,容德又道,“其實這對你來說也是個好消息,邵卿洺一死,熹兒就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

    嘉陵還未來得及開口,容德笑容清淡,“妹妹啊,姐姐提醒你一句,熹兒即位,你才是真正的皇太後。”

    嘉陵總算是明白了為何容德早不說晚不說,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告訴自己真相。因為邵卿洺將不久於人世,自己又找到了親生兒子,無論是誰,都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

    “熹兒還活著,你為何瞞了我那麽多年?”

    “先帝還在世時,倘若我告訴了你,你忍得了不去見他嗎?被先帝知曉,我還有命在?後來嘛,是怕你為難,做選擇是困難的,我這完全是為你著想。”

    果真是這樣。

    嘉陵淡淡道,“那現下,你們需要我做什麽?”

    “邵卿洺病入膏肓,肯定無法出現在點燈大典上,到那時,你我將熹兒推上去,邵卿洺除了退位讓賢,別無選擇。”

    “有把握嗎?”嘉陵問道。

    “妹妹問的是邵卿洺必死之事,還是熹兒得到皇位之事?”容德笑得促狹。

    “兩者還能有什麽不同?”

    周文熹接口道,“如果一切順利,邵卿洺也肯識相退位,我這邊有解藥,他可以不死。”

    嘉陵頷首,“明白了。”

    “那妹妹的意思是,同意了?”

    “正如姐姐所說,熹兒即位,我才是真正的皇太後,我為何不同意?”

    “好,那預祝我們萬事順利,馬到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