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人走了，卻未必走幹淨了

  　　幾人喝完了山珍湯，旁邊伺候用膳的宮女們這才上前來幫著燙菜，尤聽容揮手讓人退下，“你們把東西放下，就先出去吧。”

  　　這古董羹吃的就是一個熱鬧，把臂共話、舉筷大啖，若是圍了一圈人反倒沒意思了。

  　　雨珍帶了人將菜品鋪開，依照著前飛後走、左魚右蝦的規矩，將一疊疊擺盤精美的菜放下，又調好了蘸料，這才領著人盡數下去，隻留了蘭影和幾個嬪妃的貼身丫頭站在一旁候著。

  　　人一走，池卿環就挽起袖子要來下菜，“這個我熟，今日我來伺候幾位姐姐！”

  　　古董羹相傳是人們為了在露天用餐時抵禦寒風而流傳開的，後來為文人雅士所喜愛，煮酒燙菜賦詩，進而才傳遍了天南海北。因為食物投入沸水之中的“咕咚”聲而得名，取了諧音。

  　　吃了兩碟羊肉墊了墊肚子，蘭影上前為眾人斟酒，“這是咱們宮裏自己釀的桂花酒，幾位娘娘嚐嚐看。”

  　　這頓飯吃了大半個時辰，許是難得吃個新鮮，又或者是席間難得暢懷，尤聽嬌多喝了幾杯，都有些醉了，巧心不敢多留，趕緊扶著人先退下了。

  　　桌上便隻留了尤聽容、池卿環和賢妃三人，賢妃向來克製，隻酌了半杯便停了手，此刻正飲清露茶。

  　　池卿環咂麽著清甜的酒液，還有些饞，但已經吃了個肚兒溜圓，便想著說會話消消食。

  　　遂開口問道：“姐姐想起了請咱們一道吃火鍋，想來已經知道了京郊的事了吧？”

  　　尤聽容點頭，“送進京的西狄羊肉戶部還特意送了去京郊，今日大雪，也給工匠們驅寒。”

  　　池卿環輕輕哇了一聲，開口道：“還是戶部大方。”

  　　“戶部掌管天下之財，柳尚書為人正派，並非為所欲為之人。”尤聽容接過蘭影遞來的茶，“這要多虧了靈感寺的法師，寥寥幾句話，為戶部省下了萬兩之數，戶部可不得請工部眾人和幫工們吃頓好的，犒勞一番？”

  　　池卿環聽著也想到了自己父親的辛苦，不由的點點頭，“可是該犒勞犒勞吃點好的，上回萬壽節見著，我看著我父親都瘦了。”

  　　“不過……”池卿環話音一轉，“任其有功之臣恐怕靈感寺的法師隻占十中之一，真正的幕後功臣是陛下和姐姐吧？”

  　　“這都是陛下和六部尚書的法子，本宮可不敢居功。”尤聽容一笑置之。

  　　池卿環誒了一聲，“姐姐可不要謙虛，那日萬壽宴上，我可看得真真的，姐姐三言兩語，於唇齒交鋒之間就將那不可一世的南蒼將軍說的是麵色鐵青、毫無招架之力。”

  　　“我看著呀，別說是六部尚書們，就是陛下也不比姐姐厲害。”池卿環一邊說著，一邊搖了搖頭，“若不是姐姐是女兒家，比起威風凜凜的氣勢，那個申屠戕還不及姐姐您像個將軍呢！”

  　　池卿環自己說還不夠，歪過身子戳了戳一旁的賢妃，“賢妃姐姐您說，妹妹說錯了沒有？”

  　　賢妃放下手中的茶盞，看了眼尤聽容，還真讚同地點了點頭。

  　　尤聽容笑著搖了搖頭，“你呀，就知道胡鬧。”

  　　“哪有？”池卿環挑了挑眉，“我可都聽說了，靈感寺的法師做完那場法事之後，原本無人問津遲遲沒有進展的救災工程立刻就烏泱泱來了一堆人。”

  　　“京城裏但凡住的離郊區近些的，為了南蒼人手頭的銀子，都砍過周邊山上的樹、挖過草藥，法師說那都是地仙的胡子，開罪了山神，往後必定是要遭殃的，若想贖罪就得行善積德。”

  　　池卿環眉飛色舞地說起了京郊的事，好似親眼看到過一般，“那眾人一聽，個個都著急上火起來，追著問要怎麽個行善積德法。”

  　　“高僧就合掌說了句，佛家論因果，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池卿環放緩了音調壓著嗓音道。

  　　“好家夥……”池卿環眼睛亮晶晶的，“我父親原來是愁招不著人救災重建，現在是發愁，這一大堆人哭著求著要留下來恕罪，都不曉得怎麽選了！”

  　　“妹妹就會笑我，我可聽說了，池尚書借著這股東風，可是讓人將周邊砍伐嚴重的山種滿了樹，又一鼓作氣將那些耽擱許久的馳道、堤壩全修繕了……戶部尚書可沒少說他敗家吧？”尤聽容點了點她的頭，“論起會盤算，誰及得上你池家的人？”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往後百姓們都會獲利的。”池卿環嘿嘿一笑。

  　　賢妃此刻也插了一句，“有了今年這次教訓，往後人們也知道砍伐有度的重要性，少說三十年之內，絕對不可能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尤聽容點頭，“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池卿環喝的兩腮團紅，有些懶洋洋地歪靠在團椅上，“可算是送走了這幫瘟神。”

  　　南蒼人今日早上啟程離京，相比於來時眾人呼朋喚友來看的熱鬧勁，這回可說是冷清至極。

  　　不止是冷清，若非禮部特意招呼了京兆府的人攔著，隻怕百姓都要罵罵咧咧地扔菜葉子了。

  　　自打來年要加稅的消息傳了出來，京城眾人再看南蒼人手頭的那點好處，真是要多氣有多氣。

  　　合著這異族蠻子，是拿了朔國百姓自己的血汗錢來擺闊來了，這叫什麽？慷他人之慨！

  　　賢妃聞言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麽，“因禍得福……說到底也是禍害，這人是走了，可卻未必走幹淨了。”

  　　尤聽容聽出她話裏有話，止住了笑嘻嘻還要說些什麽的池卿環，問道：“賢妃是指？”

  　　“雖然南蒼此計因為陛下和娘娘的警覺，以失敗收場，可南蒼人的財力卻是展露無遺。”賢妃神情嚴肅了些，“鷹將軍的厲害也是眾人有目共睹的。”

  　　尤聽容點頭，“他們來者不善，必然不會就此罷手的。”

  　　說起正事，池卿環杯中甘醇的桂花酒也失了滋味，“這才剛開了個頭呢，這不過是開胃菜，南蒼亡我之心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