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施救

  　　尤聽容話音落下，殿內陡然一靜。

  　　青町一心掛在尤聽容身上，也沒細看孩子，頭也沒回，使喚穩婆，“還不趕緊抱了小殿下給娘娘看一看！”

  　　從穩婆到醫女，幾人人的動作都是不約而同的一頓，而後埋頭自作自的事，竟無一人答話。

  　　原本喜氣洋洋的青町這下也察覺出不對來了，笑容僵在臉上，回頭看向抱著孩子的穩婆，“李穩婆？”

  　　李穩婆的聲音緊巴巴的，勉強維持著鎮定，解釋道：“娘娘，依著規矩是該先抱出去給陛下過了眼的。”

  　　“您這回遭了大罪了，且睡一覺，養養神……”李穩婆不敢再留，一邊說，一邊腳步飛快地往屏風後走，直奔肖院使而去。

  　　陛下暗自吩咐了，無論孩子究竟如何，隻管先穩著宜嬪娘娘的心神，其餘的，就都交給陛下。

  　　李穩婆不管後頭的尤聽容是如何嘶啞著嗓子喊她停下，腳步匆匆。

  　　隻是背過身去，臉上滿是不忍之色。

  　　再垂頭去看繈褓中尚且沾著血水的嬰孩，雙目緊閉，赤裸的胸膛毫無起伏，紅彤彤的皮膚隱隱泛著紫。

  　　憑著李穩婆的經驗，這顯然是生產時間過長，孩子沒熬住，這麽小，幾乎沒有轉圜的餘地。

  　　即便心中已經下了定論了，李穩婆腳下卻不敢耽擱，這可是宜嬪娘娘的寶貝疙瘩，宮中的貴人，一個搞不好，她們的小命都要跟著一同斷送了。

  　　再者，宮中與尋常富貴之家又不同了，宜秋宮裏，可是有整個太醫院最能幹的太醫坐鎮。

  　　“陛下……”穩婆顫巍巍地將孩子遞到了單允辛麵前。

  　　單允辛身著黑底織金龍袍，鳳眼半闔，俊美的臉龐不複方才對尤聽容的柔情，隻剩森冷，宛若一頭駭人的猛獸，下一秒，就要讓在場之人血濺當場。

  　　單允辛的目光看向兩位太醫，一字一句道：“朕要母子平安。”

  　　兩位太醫立刻反應過來，顧太醫麻利地接過孩子，解開了束縛孩子的繈褓、衣料，將孩子放在鋪了軟緞的桌案上。

  　　肖院使和他配合密切，沉著地清理了孩子鼻腔和口腔殘留的阻塞物，用手指輕彈其足跟。

  　　而後甩開針包，取出銀針，刺紮人中、十宣穴。

  　　等候片刻，嬰孩的肢體出現輕微顫動，知覺尚存，可胸膛依舊毫無動靜。

  　　肖院使麵色凝重，看了眼顧太醫，顧太醫當即取出疊成四層的紗布放在孩子的口上。

  　　隨後用手指將孩子的下頜角勾起，捏住孩子的鼻腔，迫使嬰兒張開口，俯身向孩子的口腔中渡氣。

  　　吹氣後，立刻放開捏著鼻子的手指，掌心輕壓胸腔，協助排氣。

  　　如此一渡一壓，片刻的工夫就反複做了數十次。

  　　因為渾身的肌肉過於緊張，動作過於頻繁，顧太醫的汗大滴大滴地從額頭上滴落下來，整個人的後背都濕透了。

  　　他的手臂酸痛到抽筋，可他片刻不敢停，他能感受到，陛下的目光好像熾烈的火焰，灼燒著他的後背。

  　　殿內的氣氛也緊張到了極點，每個人都好似隨著他的動作，呼吸滯緩起來。

  　　當然，除了被兩位太醫緊張的搶救牽動心神，更多的，仍舊是被一個屏風之隔的動靜攪得心中酸澀。

  　　床榻上，醫女們驚慌地壓製著尤聽容的身體，“娘娘！您的傷口才包紮好，您不能下地呀！”

  　　青町也是緊緊抱著尤聽容的肩膀，“主子，肖院使在想辦法呢，您不能連自己的身子都不顧了……”

  　　尤聽容含糊地喊著弋安的名字，聲音裏夾雜的哭腔仿佛裹挾著細密的針，紮的殿外的單允辛一顆心都揪成了一團。

  　　他知道，此刻他應該進去，坐在尤聽容的身邊，握著她的手，安撫她的心緒。

  　　可單允辛隻覺得自己的腳步重若千鈞，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尤聽容的問題，該如何回望她的眼。

  　　長時間、高強度的輔助呼吸，顧太醫已經力竭，兩腿一軟，栽倒著摔在桌沿。

  　　宮人慌忙來扶，顧太醫推開宮人的手，還要再繼續，被肖院使攔住了。

  　　肖院使的目光憐憫地看向單允辛，掀開衣擺跪下，“陛下節哀。”

  　　殿內的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也隻得跟著齊刷刷跪了一地，“陛下節哀！！”

  　　與此同時，產床上的尤聽容顯然也聽到動靜了，哀切悲痛至極的哭聲從寢殿內傳了出來。

  　　苦噬骨，痛斷腸，無外如是。

  　　宜秋宮正殿，宮中大大小小的嬪妃坐了滿滿一堂，每個人的臉上都帶了疲憊之色，尤聽容這一胎，從上午生到了晚上。

  　　在場眾人不論現在如何，到底都是小姐出身，連著午膳、晚膳粒米未進，都有些熬不住了。

  　　可奈何陛下的一顆心全係在宜嬪身上，皇帝都沒說什麽，她們也隻能憋著、忍著。

  　　其中，尤其以皇後神色最為不悅，大皇子才好些，自己不在鳳儀宮，大皇子如何睡得著？

  　　皇後的目光瞥向內殿的方向，半垂著眼，生了這麽久，最後還不是得一屍兩命，白費什麽功夫。

  　　與皇後截然不同的，是嘉美人，不僅臉上掛滿了關心，甚至屁股就沒挨過凳子，一直在通往內殿的門欄處打轉。

  　　不知道的，還以為生的是她的孩子呢！

  　　就在眾人百無聊賴之時，裏頭傳來了“節哀”之聲，以及尤聽容悲痛的哭聲。

  　　眾人不管心中如何做想，這一刻都有誌一同地流露出悲痛的神色，許禦女擰著秀眉，似歎息又似同情道：“真是可憐，受了這麽久的罪，還是沒能保住……啊！”

  　　伴隨著許禦女的尖叫之聲，是一連串的驚叫之聲，連帶著瓷片的崩碎，尖銳的瓷片和著茶葉、茶水四濺開來。

  　　是嘉美人隨手抄起最末等坐著的莫采女手邊的熱茶，徑直摔了過去，就連她自己的手都被燙紅了。

  　　“閉上你的狗嘴！”嘉美人聲音尖利，麵有癲狂。

  　　許禦女被嘉美人的粗俗和狠戾嚇著了，不知所措地閉上嘴，不曉得嘉美人又是發的什麽瘋。

  　　之間嘉美人不停地在殿中踱步，嘴中一直喃喃著，“不可能……”

  　　寢殿內，單允辛呆立許久，酸楚在心房竄動。

  　　在重重地吐息之後，他才終於邁著沉重地腳步繞過屏風，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哇哇哇……”

  　　就在此時，殿內突然響起了洪亮稚嫩的啼哭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