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驚醒

  　　皇後一手穩穩地托抱著單弋佽，一手環抱在孩子身前，手掌輕輕地撫摸著單弋佽的臉蛋，替他擦幹了頰上的淚痕。

  　　對上單弋佽全心依賴的目光，真摯、單純，仿佛自己是他眼中的唯一。

  　　皇後垂首輕柔地在單弋佽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單弋佽的小手，極力伸長了，跟著拂過皇後的臉頰，竟然笑了。

  　　皇後看著這個笑臉，不禁恍神。

  　　明明難受的的不得了不是嗎？他笑什麽呢？

  　　這樣想著，皇後也問出口來了，聲音不大，像是問身邊的人，又像是自言自語。

  　　皇後問的飄忽，身邊的人可不敢疏忽。

  　　一旁的乳母戰戰兢兢地候在一旁，呼吸聲都不敢太大，眼睛卻絲毫不敢錯開，也見著大皇子的笑臉。

  　　聞言，乳母艱難地咽了口口水，潤了緊繃的喉嚨，小心翼翼道：“回皇後娘娘話，這麽大的孩子已經能分辨人了，殿下這是見著您歡喜呢。”

  　　皇後的眼神輕瞥過來，似乎不甚明白，追問道：“歡喜什麽？”

  　　乳母被皇後的威壓給嚇怕了，好險才壓著喉嚨裏的顫抖，強撐著一口氣答話道：“回皇後娘娘話，孩子見了娘親哪有不歡喜的……”

  　　乳母說完了，才覺出自己的用詞有失，這皇後可不是大皇子的親娘親，腿肚子都哆嗦起來了。

  　　可皇後似乎並未覺出什麽異樣，目光回到懷中的大皇子身上，微不可聞地喃喃自語道：“娘親嗎？”

  　　“你說，本宮……是你的娘親麽？”一邊說著，手指輕輕地點上了單弋佽小小的鼻尖。

  　　這麽點大的孩子連話都不會說，既聽不懂大人的話，自然不可能回答皇後的問題。

  　　就在皇後自嘲地一笑，收回手指的時候，手指被單弋佽的右手攥住了。

  　　皇後的心陡然一震，動作也是一頓，心酸澀的不是滋味，好似被抓住的不是手指，而是她的心。

  　　靜靜地看著單弋佽的臉蛋許久，久到單弋佽抓著皇後的手指，困乏地合上眼，皇後都沒有抽出來。

  　　也沒舍得將單弋佽放回榻上，而是抱在懷抱之中，緩緩坐回了榻上。

  　　沒一會兒，睡熟的單弋佽小小的身軀就抽搐了兩下，又小聲嗚咽起來，好似被嚇著了一般。

  　　皇後微微晃動著手臂，手掌輕拍，顛哄著孩子。第一次，從皇後的喉嚨裏輕哼起了溫柔的曲調，是乳母們平日裏哄孩子的歌謠。

  　　一旁的乳母們、宮女們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彼此之間慌亂地對視幾眼，倉皇地低頭。

  　　秋彌匆匆跟進來，正瞧著這一幕，也是愣在了當場，她的心情極為複雜。

  　　要說從前，她巴不得皇後能待大皇子視若己出，可現在當真看到這一幕了，秋彌心中竟然莫名有些不安起來。

  　　要說這幾日，皇後待大皇子如何，整個鳳儀宮都是有目共睹的……究其原因，這孩子也忒黏人了些，這段時日，更是誰都不認，隻在皇後手中才勉強歇了哭聲，得片刻安睡。

  　　在日夜不分的相處中，皇後從開始的不耐，一點點變了。

  　　她能夠嫻熟地抱孩子；將對孩子的稱呼從冷冰冰的“大皇子”變為親近的“阿佽”；甚至不放心將大皇子交給乳母照料，非要將人抱到了椒房殿內親自看著安寢……

  　　可皇後的態度轉變，發生在與太後生疏之後，此事就頗有些耐人尋味了。說到底，皇太後才是皇後娘娘的自家人，皇後如今在大皇子身上過分上心，何嚐不是在表明與皇太後、與塗家的離心呢？

  　　——

  　　宜秋宮

  　　過了大年，出了元宵節後日子就過的飛快了，因停了若生開的那勞什子“安胎藥”，尤聽容的氣色眼瞅著衰敗了下來。

  　　得虧懷胎到了四個半月了，孕吐反應總算是停了，尤聽容才得了喘息之機，隻是四肢浮腫、腿腳一日日厲害了起來。

  　　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疼起來更是突然。

  　　這日夜裏，伴隨著小腿脛骨內的抽搐，一股難以克製的酸痛將她從睡夢中驚醒。

  　　尤聽容頭腦尚且還昏沉著，渾身的骨頭都是軟的，想伸伸腿以舒緩抽痛，卻動不了分毫，反而愈發痛澀。

  　　不得已試圖扭轉身想揚聲喚人進來，卻發現喉嚨裏幹涸的厲害，呼喊的聲音低啞的隻剩氣音。

  　　帳外毫無動靜，但尤聽容突然感受到身邊的衾被一動，一隻熱乎的手搭上了搭在了抽痛的腿彎，略帶粗糲的觸感傳導到皮膚上，手指彎曲著，有力的關節一點一點地舒緩著經絡。

  　　尤聽容這才想起來，這段時日單允辛不知道在忙些什麽，白日裏幾乎都見不著人，昨夜很晚才趕著來了宜秋宮。

  　　那時尤聽容都已經睡熟了，之所以還記得，也是因為他習慣性摟著自己睡，尤聽容嫌熱，半睡半醒間發了小脾氣，硬是將人推開來。

  　　這會兒單允辛一動作，尤聽容也清醒了過來，偏頭看向單允辛。

  　　他眼睛還閉著，儼然腦子還睡著，可手掌已經順著摸上了尤聽容的大腿。

  　　顯然在她不知情的時候，單允辛已經習慣了為他按摩浮腫的小腿，尤聽容還沒來得及感動，就感覺道寬大修長的手掌不知不覺地轉為帶了曖昧的撫摸。

  　　尤聽容也就剩大腿上的這點肉了，被指骨壓的微微凹陷，虎口的薄繭刺的她癢癢的。

  　　縱然知道這是單允辛無意識的動作，可尤聽容懷著孕格外無常些，瞧著他這副不著調的模樣心裏就起火，也不喊宮人了，就先曲著胳膊捅了單允辛的腰，“陛下！”

  　　單允辛立刻轉醒，微微撐起身子，探身過來。

  　　尤聽容還沒來得及抱怨，一個幹燥柔軟的吻就落在了額頭上，而後是單允辛帶著困乏的嗓音，“朕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