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德配其位

  　　宜秋宮

  　　卯時一過，宜秋宮主殿寢宮的燈燭便星星點點地亮起來了。

  　　尤聽容隔著月紗帳看著床側的連枝燈，朦朦朧朧的暈成了一團，頭腦也昏昏沉沉。

  　　隨著青町等人拉開紗帳和珠簾，跳躍閃動的燭火逐漸變得紮眼起來，尤聽容移開視線，由著青町扶著起身。

  　　許是昨夜心裏存著事，縱然睡了四個時辰有餘，她還是精神不佳，尤聽容不禁感歎，弋安倒真是個嬌氣孩子，一點委屈都受不得。

  　　肖院使雖說了忌多思多慮，可哪有一點腦子都不動的？

  　　青町瞧著她臉色不好，眉頭擰緊了，“要不……奴婢去請了肖院使來？”

  　　尤聽容搖頭，“今日皇後必定要提起納新的事，替本宮梳妝吧。”

  　　等尤聽容收拾妥當出了宜秋宮，乘著六抬采仗到了鳳儀宮，皇後已經在鳳椅上坐定。

  　　“嬪妾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金安。”蘭影扶著尤聽容上前請安。

  　　皇後神色冷淡，尤聽容稱病數日，皇後原本對她的輕慢很是不滿，冷冰冰的目光在她幾乎不可察覺的小腹上掠過。

  　　今日見了她，瞧著這人衣帶寬鬆的清減模樣，皇後對她這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病，倒是信了幾分。

  　　嘴角冷漠地勾了勾，“坐吧。”

  　　皇後是看過嘉美人懷孕的模樣的，瞧著尤聽容這病歪歪的模樣，就不像是能保住的樣子，沒得在鳳儀宮出了岔子，讓她惹了一身腥，皇後冷漠地想。

  　　“謝皇後娘娘。”尤聽容在皇後下首落座。

  　　見人都來齊了，皇後這才開口，“既然姐妹們都到了，有一樁事，本宮也跟諸位通個氣。”

  　　嘉美人顯然也是個知曉內情的，當即刺道：“皇後娘娘事情都辦妥了，才來跟咱們通氣兒，可真是‘及時’。”語氣裏是一貫的陰陽怪氣。

  　　皇後睨她一眼，嘴角帶起一絲冷笑，“嘉美人說的哪裏話，此事本宮也是才得了信。”

  　　“早知將軍府手眼通天，今日聽嘉美人的口氣，倒是不假。”皇後細眉微挑，暗指董家不安分，刺探聖聽。

  　　嘉美人臉色微冷，兩眼微睜狠狠瞪向皇後。

  　　趙才人瞧著，知道表現的時候到了，眉眼帶笑道：“皇後娘娘誤會了，董將軍總領京師防務，把管京師人員動向，本就是職責之內的事。”

  　　“更何況……”趙才人對嘉美人討好地微微一笑，“陛下可是特許了董將軍每三月入宮與嘉美人父女相聚，父女之間免不得說些新鮮事兒，怨不得嘉美人比咱們都靈通些。”

  　　這話說的漂亮，不僅替嘉美人擺脫了皇後質問，連帶著扯出來皇帝，意思是，這是陛下的恩典，若皇後有異議，便是對陛下的旨意不滿。

  　　嘉美人嘴角一勾，微微昂首，衝皇後回以一笑，“皇後娘娘忙亂，隻怕忘了這一茬吧？”

  　　秋彌反應迅速，微微垂首笑道：“董將軍有總領防務之責，皇後娘娘亦有訓誡嬪妃之責。方才的話，既是說給嘉美人聽，也是說給在坐諸位主子們聽。”

  　　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皇後的臉色微緩和，正色道：“你們可聽清了？”

  　　嬪妃們按規矩齊齊起身，屈膝垂首答道：“嬪妾等謹遵皇後娘娘教誨。”

  　　尤聽容和嘉美人在如此情勢下也隻能依例行事，意思著起身行禮。

  　　皇後冷眼瞧著，著意瞥了一眼尤聽容，裝模作樣道：“宜嬪懷著身孕便不必拘禮了。”

  　　尤聽容心知皇後的主意，一言不發坐下。

  　　皇後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故意挑撥道：“瞧瞧，宜嬪身子重尚且時時不忘分寸規矩，想宜嬪入宮之初，嘉美人可是與她平起平坐的。”

  　　“如今宜嬪已經是主位娘娘了，若是一舉得男，四妃的位子是少不了的……”皇後笑容的諷刺直衝嘉美人，“嘉美人可得好好學著些。”

  　　“皇後娘娘謬讚了。”尤聽容可不想做了皇後的筏子，開口道：“皇後娘娘既說有事，嬪妾等可還等著呢。”

  　　皇後這才揭過這一茬，開口道：“太後娘娘掛心陛下，又覺得後宮裏空空落落的，寂寥的很，著意讓宗親子弟們選些能體察聖意的人進來，往後大家夥也多了些作伴的。”

  　　聞言，嬪妃們都變了臉色。

  　　脂粉鬥爭本就殘酷，這才三十多個嬪妃就已經寸步難行，再選了宗室女進來，她們這些家世一般的，豈不是更難出頭？

  　　采女們不敢開口，坐在殿中的許禦女耐不住開口問道：“皇後娘娘，宮中姐妹們尚且有許多連聖顏都不曾得見，怎麽還……”

  　　“這可是太後娘娘的一片慈愛之心。”皇後冷聲打斷道：“說起來，也是你們不爭氣，自己無能。”

  　　“不僅不能為皇上誕下一兒半女……”皇後著意掃了一眼嘉美人，聲音微沉，“就連討皇上歡心都做不到。”

  　　這下嬪妃們都不好吭氣了，嘉美人滿麵陰寒，意有所指地看向皇後，“皇後娘娘說的是。”

  　　皇後嘲諷嘉美人，她自己又何嚐不是呢？

  　　皇後撇開眼不再看她，心裏也帶了氣了，瞥向了靜默不語、好似置身事外的尤聽容。明明皇太後風風火火鬧這一出，就是為了對付尤聽容。

  　　可靠坐在首座之上的尤聽容垂目低首，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淺笑，任由皇後和嬪妃們如何憤恨不平、爭執不休，她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皇後最恨的，就是她這副模樣。

  　　“宜嬪。”皇後的目光直直地望過來。

  　　尤聽容這才抬眼，平靜道：“但請皇後娘娘吩咐。”

  　　“論寵愛，宮中數你的恩寵最盛，可作為嬪妃的本分除了伺候好皇上，更應以德行為先，最忌諱爭寵獻媚。”

  　　“從前你不過是個才人，如今既做了主位娘娘，那些個作風可得好好改改，做到德配其位。”

  　　皇後說到這裏，尤聽容這才正眼看向她，“皇後娘娘覺得嬪妾德不配位？”

  　　皇後冷笑，“宜嬪，皇上肯抬舉你，但你自己要曉得分寸。”

  　　尤聽容握著手爐的手微微緊了些，她想起來前世單允辛的話。

  　　單允辛覺得她隻配妃位，皇後覺得她連嬪位都擔不起，倒真是夫妻同心了。

  　　蘭影知道孕婦心緒不定，尤聽容本就不舒坦，這會兒聽了皇後的話，更是沉了臉，趕忙小聲道：“主子，您若身子不自在，奴婢扶您回……”

  　　不等她說完，皇後眼見尤聽容不痛快，愈發聲調愈發高了起來，“宜嬪獨占恩寵，本就惹了不少風言風語，如今你懷著身孕，待新人進了宮，可得勸陛下雨露均沾，這對你安胎也有好處。”

  　　恰在此時，殿外跑進來一個藍衣小太監，近前來報，“回稟皇後娘娘，陛下方才在早朝上駁了納嬪妃的事，親王們反倒吃了掛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