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3章 拒絕他的施舍

  　　薩拉想叫住他，可他動作太快，話沒說完人就起身了。

  　　房間暫時隻剩她一人。

  　　她抬起手，看著自己被紗布包裹的手腕，皺起眉頭。

  　　喝酒真是誤事。

  　　雖然被喜歡多年的男生拒絕確實很傷心，但她其實沒有自尋短見的想法。

  　　隻是昨晚回房後，想起宇哥拒絕她的那一幕，心裏疼痛難忍，便摸出一把美工刀……

  　　本意隻是想在手臂上割出一道口子，用身體的痛去抵抗心裏的痛，可不知怎麽回事，刀子劃破了腕間動脈。

  　　看著鮮血汩汩流出，被酒精麻痹的神經居然感覺不到多少痛……

  　　很快，失血過多帶來的頭暈目眩，讓她有一種飄飄欲仙的快感，仿佛一切痛苦都要結束了。

  　　陷入昏迷前，她微笑著想：這樣也好，如果能這樣告別人世，宇哥會記她一輩子，再也忘不掉了吧。

  　　原來，想多了，割腕並不能自殺，當身體失血到一定程度，免疫係統會開啟自我保護功能。

  　　她等到了救援，又迎來了新的一天。

  　　睜開眼看到宇哥，這種感覺好好。

  　　他肯定還是擔心自己的吧，所以才在這裏守了一夜。

  　　但她也知道，這種守候無關愛情，更似家人間的親情。

  　　宇哥，你到底為什麽才能喜歡我……愛上我呢……

  　　她翻轉過身，痛苦地蜷縮起來，淚如雨下。

  　　“薩拉！你醒了！”病房門突然推開，貝蒂快步進來呼喚女兒，可看到她正在哭，頓時又擔心起來，“怎麽了？是不是傷口疼？醫生！醫生！”

  　　宮北澤跟在妻子身後，忙一把將她扶起，“別擔心，醫生來了，先讓醫生檢查。”

  　　家屬退到一邊，醫生本來就要查房，正好一起檢查了。

  　　封軒宇站在一旁，用手機回複了幾條信息，將公司的事安排妥當，打算繼續在醫院呆著。

  　　過了會兒，醫生掀開簾子走出來。

  　　“醫生，我女兒怎麽樣了？”

  　　“放心吧，人醒來就沒事了，隻是失血過多需要好好調養一陣子，不過呢……”

  　　醫生突然壓低聲音，眸光複雜地看向他們，“其實令愛身體上的問題不大，倒是心理上……我建議你們還是帶她係統地看看心理醫生，萬一這種事再發生第二次……可就不一定有這麽好運了。”

  　　這件事，昨晚宮北澤夫妻兩個也認真討論過的。

  　　一直以來，他們都覺得自己做父母很盡責，跟孩子們一直保持著親密關係，也密切關注著孩子們的心理變化。

  　　可沒想到，大女兒心理問題已經這麽嚴重了，他們都未察覺。

  　　兩人也是一陣自責。

  　　此時聽聞醫生這麽說，他們連連點頭：“好，謝謝醫生，我們會的。”

  　　醫生轉身離開了，護士給薩拉重新掛上吊瓶，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也出去了。

  　　夫妻倆又回到女兒病床邊。

  　　可沒等他們開口，薩拉先說道：“我心理沒問題，不用去看心理醫生。”

  　　這——

  　　貝蒂看了丈夫一眼，在床邊坐下，溫柔地哄：“我們就當聊聊天，把心理醫生看做是樹洞，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對著樹洞傾訴一下，心情就好了。”

  　　“我沒有不開心的事。”

  　　“……”貝蒂突然說不下去了。

  　　這個節骨眼上，她既不敢態度強硬，更不敢嗬斥責罵，生怕又給心理脆弱的女兒帶來新的打擊。

  　　宮北澤見妻子沒招了，連忙圓場：“好，既然寶貝說沒有心理問題，那我們就沒有。這兩天，你就安心養身體，等恢複得差不多了，我們就回家。”

  　　“嗯。”薩拉點點頭，視線越過父親，看向站在他們身後的封軒宇。

  　　夫婦倆順著女兒的視線回頭，頓時明白了女兒的心病，心裏無奈地歎息。

  　　封軒宇見幾人全都盯著自己，便自然而然地上前幾步，走到床邊。

  　　“怎麽了？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喝水？”他一如既往地溫潤如玉，關心問道。

  　　薩拉看著他，臉色很平靜地說：“軒宇哥，你不要以為我是因為你自殺的，我隻是昨晚喝多了，不小心劃到，是意外。”

  　　這話一出，在場幾人都驚訝地抬眼。

  　　意外？

  　　手腕被割了那麽長那麽深一道口子，差點命都沒了——這丫頭說是意外？

  　　“真的，就是意外，所以我不用看心理醫生，我沒有心理問題。”見他們都不信，薩拉又強調了一遍。

  　　封軒宇點點頭，順著她的話：“好，我相信你是意外，那以後小心點，千萬不要再出這種意外。”

  　　“嗯！”

  　　不管她的話是不是真的，單就現在的情緒狀態看起來，的確挺正常的。

  　　宮北澤夫婦的心裏也放鬆了些。

  　　病房門敲響，幾人回頭，是千語來了。

  　　她帶著希希，母女倆手上提了幾個保溫桶，顯然是來送早餐的。

  　　“薩拉你醒了？太好了！”看到病床上的女孩兒醒來，千語很高興，連忙放下保溫桶走過去。

  　　“阿姨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薩拉笑著，禮貌客氣地說。

  　　千語吃了一驚。

  　　這……

  　　來的路上，她還以為薩拉醒了肯定會情緒低落、敏感，甚至繼續鬧著要自殺之類的，可這怎麽一反常態？

  　　她看向大兒子，可大兒子神色淡然，顯然已經見怪不怪了。

  　　愣了下，她連忙笑著回應：“沒事，隻要你好好的，我們擔心下不算什麽。好孩子，以後可不能這麽衝動了，昨晚你爸爸媽媽被你嚇死了！”

  　　“嗯，以後不會了。”

  　　千語原本來打了一肚子草稿，想著來了怎麽安慰她，開導她，沒想到全都用不上。

  　　不過，用不上也好，她自己能想明白是最好了。

  　　“那個……我帶了早餐，你們都還沒吃吧，先吃飯吧。”千語轉身走向矮幾那邊，跟女兒一起把早餐全都擺出來。

  　　封軒宇過來幫母親。

  　　千語轉頭看了眼兒子，低聲問：“昨晚沒睡吧？吃了飯你回去休息下，我今天有空，在醫院陪著薩拉。”

  　　身為母親，替兒子分憂解難是理所應當的。

  　　可封軒宇笑了笑，寬慰道：“我沒事，昨晚睡了的，不困。”

  　　千語好像問點什麽，但宮北澤夫婦都走過來了，她隻好把話先壓著。

  　　封軒宇打了一碗粥，又夾了幾個蒸餃，轉身走向病床邊。

  　　貝蒂見狀，連忙接過：“小宇，我喂她吃，你也去吃吧，昨晚辛苦了。”

  　　女兒醒來，一句“意外”，讓他們也有點懷疑自己昨晚的態度是不是過分了，所以這會兒對封軒宇格外客氣。

  　　封軒宇害怕自己的關心照顧會讓薩拉再度誤解，所以也沒堅持，手裏的早餐被長輩拿走後，他便轉身回了矮幾邊，跟宮北澤一起用餐。

  　　吃完飯，千語收拾著保溫桶準備離開，貝蒂自然要去送送，兩人便一起出了病房。

  　　宮北澤去接電話了，也不在病房。

  　　於是，房間就剩下三個小輩。

  　　希希走到病床邊坐下，拉起薩拉的手腕仔細看了看，皺眉問：“疼嗎？”

  　　薩拉搖搖頭：“昨晚喝多了，沒啥感覺。”

  　　“你傻不傻！為了個男人，值得這樣？”

  　　薩拉瞪大漂亮的眼眸，“那可是你親哥，你這樣說？”

  　　“這是兩碼事。他要是愛你，你這樣做還能博他心軟、照顧你，說不定因為愧疚，還能改變心意跟你在一起。可他又不愛，你要是真賠上命，他也就傷心愧疚一陣，往後的日子該怎麽過還是怎麽過。”封雨希長大後，無論是五官樣貌還是脾氣性格，都跟母親很像。

  　　這番清醒的發言，也頗有她母親卓千語的風格。

  　　封軒宇聽到妹妹的話，沒有絲毫生氣，反倒走在病床邊，誠摯地說：“薩拉，謝謝你剛才替我解圍。”

  　　薩拉不解：“什麽意思？”

  　　年輕男人輕輕笑了笑，“你不會以為我真相信你說的意外？”

  　　“……”

  　　“你是怕你父母遷怒於我，才那樣說的吧。”

  　　薩拉落下眼睫，不敢看向他。

  　　原來，他什麽都懂。

  　　希希沒聽明白，眼神在他倆之間來回，“你們在說什麽呢？意外？昨晚薩拉割腕自殺是意外？”

  　　“不是意外。”封軒宇英俊朝氣的臉龐神色認真，看向薩拉，眸底流露出幾絲沉重，“薩拉……我不知該怎麽讓你轉變心意，如果你覺得我的拒絕讓你很傷心，很痛苦，會讓你失去活下來的勇氣，那我可以答應跟你在一起，一直到你厭倦我，不喜歡我的那天。”

  　　希希不敢置信地轉過頭來，看著自家大哥，“封軒宇，你腦子有毛病吧！你這是愛情嗎？你這是施舍，是把她當做你的責任！你害怕因為這件事影響兩家的關係，你就強迫自己去當薩拉的男朋友——你以為你很偉大？太兒戲了！”

  　　不可否認，封軒宇的確有這番考量。

  　　昨晚，父母趕到醫院來，麵對宮叔叔夫婦時，明顯小心翼翼，他都看在眼裏。

  　　他不想因為自己的事，讓父母覺得愧對於人，讓兩家多年的交情變得生分隔閡。

  　　如果犧牲自己的感受，可以讓這一切都回歸祥和平靜，那他願意。

  　　薩拉看著他，有那麽一瞬，真的很想答應。

  　　可封雨希的話，又讓她清醒了過來。

  　　如果他真的隻是為了責任，為了兩家的交情而被迫答應跟自己在一起，那他不會開心的，她也不會。

  　　甚至，他可能還會恨自己。

  　　所以，欣喜隻是一瞬間，她很快搖了搖頭，拒絕：“不用了，希希姐說的對，我不要你施舍的愛，我又不是沒人要……”

  　　這些年，喜歡她，圍著她轉悠的男孩子不知多少。

  　　她何必把自己弄得這麽難堪呢。

  　　“你拒絕就對了，不然我真是要瘋！”希希聽她這麽說，鬆了口氣，馬上話鋒一轉，“再過一個月你就上大學了，到時候天南海北的優秀男孩子，隨便你挑，肯定有比他好的。”

  　　“嗯。”

  　　“說實話，我都不知道你喜歡他什麽。除了一張臉能迷惑人之外，性格怪得很，看起來很溫柔很體貼，其實都是不走心的，對誰都那樣——跟舅舅的性子很像。”希希吐槽起自己的親哥，真是不留餘地。

  　　她口中的舅舅是卓易霖，雖然早早就跟費雪阿姨結婚了，可因為這種過於溫潤的性子，這些年不知多少女人上趕著撲上來。

  　　可差點沒把費雪阿姨氣死！

  　　所以她覺得，男孩子修養太好也不見得是好事，很容易讓女生誤會，以為自己是與眾不同的那個。

  　　封軒宇被妹妹吐槽，臉色有些無奈，“希希，你說我就算了，怎麽還把舅舅帶上了，沒大沒小。”

  　　希希不好意思，嘀咕道：“我就是舉個例子嘛……”

  　　薩拉心裏很難受，可當著他們兄妹的麵又不敢表露出來，隻好借口身體不適：“我好困了，想再睡會兒……你們去忙吧。軒宇哥，你昨晚陪了我一晚，今天不用守著我了，也去忙你的吧。”

  　　“公司的事，都交代好了，我今天不必……”他話沒說完，希希站起身，拽著他往外拖，“哥，不是我說你，你這人真是欠！你以為這是暖男？你這是中央空調，跟渣男差不多！”

  　　她不由分說的，硬是將自己親哥拽出去了。

  　　病房門打開又關上，陷入徹底的安靜。

  　　薩拉怔怔地望著門板，眼淚情不自禁地又流了下來。

  　　她有點後悔了……

  　　剛才應該答應軒宇哥的，管他是不是施舍呢，隻要能跟他在一起，她不在乎！

  　　可她又不舍得……

  　　不舍得為難他，不舍得他日日演戲，不舍得他把自己當做責任。

  　　愛應該是雙向奔赴，是你情我願，是情到濃時割舍不斷。

  　　房間門打開，她連忙閉上眼睛，拉起被子將臉都蒙住。

  　　都沒看是誰進來，她甕聲甕氣地說：“媽，我困了，要睡覺，你不用守著我。”

  　　下一秒，熟悉的溫潤嗓音傳來：“是我，我外套忘了拿。”

  　　她倏地拽下被子，看著走進來拿衣服的男人，臉上的傷心忘了收起。

  　　封軒宇看著她滿臉淚痕，眼眶紅紅，瞬間全都明白了。

  　　可他能怎麽辦？

  　　唯有裝做什麽都不懂，丟下一句：“你好好休息。”關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