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悸動
作者:若然墨闕      更新:2023-07-12 15:40      字數:4886
  第二十七章:悸動

    突然,落絮嗤笑:“無論怎樣,那女子父神動不得!她殺了無目獫,怎樣對我雪族都是有恩。再者,論她敢一人在北境那樣一個惡劣的環境中,斬殺無目獫,不說這份魄力,單單論其修為和膽量,父神想要動她,恐怕難!更何況,還有我這個逆子想要保全她,更是難上加難!”

    落絮似乎輕笑了出來,那麽綿柔無力,卻又那麽極盡諷刺之意。

    “雪族與天界是何關係,與我無關,父神想要雪族與天界變成什麽關係,更是與我無關。不過,如今看來,父神對此事,需得從長計議了,,”

    毫無硝煙彌漫的大王宮中,也不知過了多久的暗潮湧動,滕六與落絮眸中熊熊燃燒的激戰戛然而止,生生憋回原地。

    大王宮外的站守雪族聖士隻知道,落絮從宮內走出時,一臉輕鬆笑意,步履輕盈,那模樣比得了賞賜還快活。

    與之反的,是宮內傳出的怒罵與瓷器頻頻碎裂之聲。

    一處寢殿之內——

    奉元閃身進入,俯身,湊近千熠耳畔,竊竊私語。

    千熠修長的手指捏著一卷書,氣定神閑,眸色淡淡:“一個想要靠聯姻來將天界與雪族綁在一處,一個卻想尋覓意中人,長相廝守,共度餘生,,隨他們鬧去,鬧得越厲害,於我天界,未嚐不是件好事,,”

    奉元緘默不語,卻表示十分讚同。

    千熠突然想到了什麽,問道:“若然呢?”

    奉元聞言,抬首,神色有些遲疑。

    千熠看向奉元,眉頭微蹙:“發生什麽事了?”

    奉元輕咳一聲,不敢有所隱瞞,吞吞吐吐匯報:“聽說若然小姐去殺無目獫時,受傷扭了腳,已經被,,被抱回來了,,”

    千熠聞言,目光從書卷中移開,眉頭緊蹙:“被誰抱回來的?”

    奉元不敢回答,隻得含糊其辭:“屬下不知,,或許是信兒吧,,”

    信兒?

    信兒特地去北境,將崴腳的若然抱回來?

    千熠並未說話,周身的氣息卻冷了一分,一雙灼灼的眸子緊緊盯著奉元,直盯得奉元頭皮發麻。

    良久,才緩緩開口:“喊女族醫去為她療傷了嗎?”

    一語道出,打破殿中僵持的詭謐。

    奉元突然感覺身上沒那麽多壓力了,隨即,又輕輕吐了口氣:“聽說若然小姐體質特殊,區區小傷,早就自愈了,根本用不到女族醫。”

    在聽到若然“體質特殊”時,千熠神色微動,唇角微不可聞地扯出一絲笑意來,淡淡開口:“她如今在做何事?”

    隻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詢問,卻猶如重塑詭謐氣氛,使殿中的溫度更冷冽。

    “轟——”

    奉元聞言,腦袋中隻聽得一聲爆炸,不知如何回答,遲遲不肯開口。

    千熠眸子漸漸眯起,眉間再次緊蹙,審視的眸光在奉元身上來回遊走。

    接收到千熠眸光審視,奉元頭皮發麻,眼神飄虛,卻更引得千熠審視的目光異常灼灼。

    奉元抓耳撓腮試圖緩解周身壓力,半晌,才吞吞吐吐道:“聽說殺無目獫時,濺出的血汙了若然小姐一身,,此時正在落絮王子寢殿中,,沐、沐浴,,”

    千熠聞言,看向奉元的眸光淩厲深沉,周身似染上了萬年寒霜:“她一屆女子,竟在落絮的寢殿中沐浴?”

    奉元閉嘴,恨不得呼吸都不發出丁點兒聲響,生怕惹惱了千熠。

    千熠扔下手中的書卷,一句話都未撂下,抬步往殿外走去,他冷冽的氣息異常強烈,濃濃地盤旋在殿內。

    待千熠走後,奉元才緩緩拍了拍胸脯,長籲一口氣。

    落絮寢宮中——

    若然緩緩從浴桶中起身,霧氣氤氳之間,冰肌玉顏,凝脂雪白,宛若雪族經水洗滌的雪瓣,可倘若雪瓣落入浴桶,怎還會保持如同花辭姑娘這般驚豔身姿?

    信兒一邊暗暗讚歎,一邊將手中寬柔的浴巾捧上前去,為若然輕柔擦拭身子。

    待若然端莊坐在鏡前,稍稍梳妝打扮一番之後,隻稍稍一個回眸,便瞧見信兒滴溜溜的眸中盡是豔羨之色。

    若然眸光清淺,粉嫩的唇瓣微微一勾:“信兒,勞煩你今日為我梳洗了兩回,來日得了機會,我必將好好報答你這恩情。”

    信兒無辜,隻是落絮身邊的貼身女婢罷了,今日因為凝酥的嫉妒,橫遭芸筠仙侍的悶掌拍暈,怎麽說,這事也是由她而起的,若然心中有些替信兒鳴不平。

    可怎麽辦呢,信兒不能以下犯上,她亦不能。

    好在她將凝酥和芸筠打成重傷,還有良心未免的落絮作證,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天界的凝酥公主,她和信兒,敬而遠之。

    “花辭姑娘這話說得可見外!”信兒抬手,捂著唇瓣,癡癡笑出聲來,“花辭姑娘來我雪族,還出手將無目獫捕殺,已經是雪族的恩人了,信兒幫恩人梳洗兩次,談何勞煩?再者,信兒一屆女婢,於花辭姑娘而言,怎會是個女恩公?又怎敢妄想花辭姑娘這樣的天外高人來報恩?正所謂‘施恩莫忘報,望報莫施恩’,信兒幫花辭姑娘梳洗,全是出自一片喜愛之情,並非是衝著想讓花辭姑娘‘報恩’的,,”

    言辭懇切,確確鑿鑿。

    若然淺笑不止,眸中光芒柔和:“到底是我言重了。”

    “無妨無妨!”

    信兒“哈哈”一笑,一臉天真純粹:“花辭姑娘捕殺了無目獫怕是耗費了些力氣,如今定是餓了吧?姑娘且等著,我這就拿些雪族最可口的點心來!保證姑娘吃過以後,終生難忘!”

    話落,便朝若然行了一禮,隨即轉身,邁步離去。

    若然見信兒這樣信誓旦旦地保證,確實有些好奇,這個雪族最可口的點心到底是什麽。

    殿中空曠寂寥,若然看了一會兒緊閉的殿門,見信兒還未歸來,便不由得發起了呆。

    愣神等待之際,殿門打開,外麵淅淅瀝瀝的雪瓣悄悄飄入——

    若然以為是信兒端著點心回來了,她臉上仰著企盼之色,轉眸望向開啟的殿門。

    殿門大開,殿外的雪瓣紛飛,雪光熹微之時,一瓣雪瓣悠悠然飄進,沾染上若然的眉梢,她抬手撲落雪花,卻看見一個滿肩雪色的男子緩緩朝她走來。

    那男子錦繡華服,身形偉岸,緩緩踱步進殿,渾身散發出琉璃色彩,風姿俊秀,神韻獨超,長長的墨發被一根玉色的綢緞鬆鬆捆住,垂在腦後,隨著走動,在身後搖曳生姿。

    他輕輕撣落肩頭的風雪,抬著眸子,望向若然。

    “砰砰砰——”

    四目相對的瞬間,若然的呼吸緊了,心髒驟然跳得好快好快。

    千熠推門而入,看見若然眸光迷離地看著自己,他神色淡淡,但心裏卻緩緩蕩漾著一圈一圈漣漪,經久不散。

    千熠靜靜駐足在若然身前,若然抬頭,撞進他眸中帶著點點漣漪的柔波裏,心頭一躍,壓下心頭異樣的情愫,質問道:“你是誰?膽敢擅闖雪族王子的寢宮?”

    千熠聞言不惱,淺笑:“天界太子,千熠。”

    若然微驚,怔怔看著千熠唇瓣處淺淺的笑意,好似天界星河,璀璨奪目。

    隨即,很快緩過神來,心中仍舊謹記著染月的教誨,直直起身,朝千熠穩穩行了一禮,恭敬道:“小仙不知太子大駕,方才還出言不遜,還望太子恕罪!”

    千熠看著若然低垂的頭頂,細密的墨發柔順絲滑,閃著一圈琥珀色的光澤,美得令人炫目。

    輕笑出聲:“起身吧!”

    若然起身,不卑不亢:“是。”

    起身之時,鼻尖突然一陣若有若無,一陣幽幽的暗香飄來,好聞得很,也熟悉得很。

    不知怎的,若然心中的酸澀苦鬱之情突然暴漲,眼眶發熱,豆大的晶瑩之物簌簌掉落,頃刻間,臉頰一片濕潤。

    千熠臉上閃過詫異,眸光瞬息萬變。

    恰巧落絮回來,遠遠看見若然正垂著眸子,向身前的千熠行禮,他神色一頓,隨即恢複平靜,大步跨入寢殿。

    “不知太子來我寢殿,所為何事啊?”

    若然循聲望去,見落絮臉上掛著的笑意凝固,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

    落絮看著若然濕潤的雙頰,眸底沉下一抹暗淡,心中悶得慌,沉聲問道:“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好好地哭了?”

    哭?

    她怎麽會哭?

    若然後知後覺抬手摸了摸雙頰,果真發現一片濕潤。

    心中驚駭,卻不動聲色,就著衣袖將雙頰擦拭幹淨。

    落絮見若然神色閃過一瞬的驚慌,心底愈發不快,轉眸望向千熠:“不會是太子殿下欺負了你?”

    “不是不是!”

    若然大驚,連忙擺手,尷尬笑道:“千熠太子剛剛來此尋你,我也是方才才見過天界的千熠太子長了什麽模樣。有什麽欺負不欺負,不過是得見天顏,喜極而泣罷了,,我一個無名小輩,怎會有幸被太子殿下欺負了去,就算是欺負,也是我的福分,,”

    若然心底暗歎:或許真是“得見天顏,喜極而泣”?

    不不不不不,,

    一番話下來,聽得落絮嘴角抽搐。

    得見天顏,喜極而泣?

    千熠在一旁,嘴角依舊掛著若有若無的淡笑,神色淡淡。

    落絮見若然神色並無異常,心底的愁雲稍稍減緩,這才看著千熠,出聲問道:“那不知太子殿下,來落絮寢殿尋落絮,所為何事?”

    與此同時,信兒端著幾盤琉璃盞從殿外踏入,琉璃盞內盛著好些冰雪糕,還未走近,若然便聞見了香甜之氣。

    千熠扯動唇瓣,緩緩而道:“方才我聽奉元說你收服無目獫時,不慎受傷,故此,特地扔下從不釋手的書卷,匆匆趕來探望,怎料在你這偌大的寢宮之中,並未見你,隻看見這位姑娘,故而說了幾句話,,我倒是想問落絮王子,方才去了何處?”

    信兒象征性地向千熠和落絮行了個禮,便將琉璃盞放於桌上。

    若然被香甜之氣勾引,再加上確實腹中有些饑了,一個轉身,便走到桌前,拾起一塊冰雪糕,一口咬下,軟軟糯糯,還有陣陣涼氣竄入唇齒。

    落絮輕嗬一聲:“我方才自然是去為父神賀喜,恭祝他統領的雪族又少了一個煩惱。”

    一旁的信兒小聲對若然介紹道:“花辭姑娘,這是我們雪族特有的點心,叫‘冰雪糕’,清涼爽口,甜而不膩,你嚐著怎麽怎麽樣?”

    千熠看著身側桌前的若然,笑問:“我倒是好奇得很,敢問落絮王子,這位姑娘,怎麽會出現在你的寢殿?”

    落絮聞言,眸中閃過一絲精光: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來他殿中,並不是詢問他的傷情,雖然他也並未受傷,,

    可實際上是為了找花辭姑娘?

    為何?

    花辭姑娘難道是天界中人?

    難不成果真是他們天界的暗探?

    倘若花辭姑娘真的是天界暗探,又為何要幫他們雪族殺了無目獫?難道是為了得到他雪族王子的信任,從而不惜以身試險?

    可是千熠,堂堂天界太子,若是他們天界暗探與他匯合,又怎會輕易被他撞見二人在自己的寢殿中相談,抓到把柄?

    此事疑點頗多,有待商榷,,

    落絮眸光暗暗發沉:“其實那無目獫並非落絮所殺,而是多虧了這位姑娘相助,怎料,這位姑娘受了傷,落絮自然要將其留下好好療傷才是,至於怎麽會選擇在落絮的寢殿,或許當時事出從急,落絮抉擇確實有些唐突了。”

    千熠神色依舊,靜靜佇立,緘默未語。

    那邊的若然恍若不覺,正一手一個冰雪糕,囫圇吞棗似的將它們吞入腹中,聞言,含糊說道:“好吃好吃!不愧是你們雪族特有的點心啊!果真是吃了,便終生難忘!”

    落絮轉眸看向若然,心底柔軟了起來,正像他初見她時所想:若她真是天界派來雪族的暗探,於他而言,實在是高明!

    落絮忍下心中異樣的思慮,輕笑,走上前去:“花辭姑娘,這冰雪糕固然好吃,可是生性寒涼,我觀花辭姑娘體質偏寒,這冰雪糕切記不可多吃才是。”

    花辭姑娘?

    千熠看著若然,神色淡淡,眸底隱隱存著笑意。

    若然連真正的身份都不願據實相告,落絮這心思,,

    嗬,,

    若然聞言,不甚在意,又吞了幾口冰雪糕,聲音含糊著說道:“無所謂啦,我左右不過吃了幾個冰雪糕而已,總不至於吃壞了身子,要不待會兒吃完,我多喝幾杯熱茶中和一下!”

    落絮哈哈大笑:“竟還有此等妙法?”

    若然得意挑眉:“那當然!”

    落絮錯愕,看著若然流轉靈動的眉眼,暗藏在心底的情愫瘋狂蔓延,喜在心頭,染上眉梢。

    他唇角扯出一絲笑意,手指拎起桌上的茶壺,緩緩倒了一杯茶,又將茶杯遞給若然:“喏,給你熱茶,中和一下。”

    若然笑著道謝:“如此,便有勞啦!”說罷,便抬手接過茶杯,一飲而盡。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比起花辭姑娘為我雪族幫的忙,又算得了什麽?”

    落絮唇角笑意更濃,將若然放在桌上的空杯重新蓄滿熱茶。

    一旁靜默未語的千熠,眸中一縷幽光瑩瑩閃爍。

    若然再次飲下熱茶的瞬間,千熠冷不丁地開口,問落絮:“不知落絮王子,是不是喜歡花辭姑娘?”

    “噗——”

    千熠話語剛落,若然聞言,喝了一半的茶水,不上不下卡在喉間,嗆了個半死。

    “咳咳咳——”

    若然劇烈咳嗽,明麗的小臉憋得通紅。

    信兒一驚,趕忙過去為若然順著背:“花辭姑娘,你沒事吧?”

    若然一邊擺了擺手,一邊劇烈咳嗽:“咳咳,,我沒,,咳咳咳,,我沒事兒,,”

    落絮呼出一口氣,眸光幽暗,周身氣息凝固一分:“千熠太子,這是何意?”

    千熠垂著眼瞼,不疾不徐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茶香四溢,遞於唇齒間,唇齒染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