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作者:糯團子      更新:2023-07-04 21:38      字數:5962
  第四十章

    明晃晃的敲打。

    雙膝隱隱作疼, 沈氏強顏歡笑,朝秋月道別,扶著侍女的手緩緩走出坤寧宮。

    背影寂寥, 終消失在茫茫雪地中。

    秋月抬眸望一眼灰蒙天色。

    快變天了。

    坤寧宮內,檀香依舊。

    湘簾半卷, 案幾上設爐瓶三事, 皇後輕倚在紫檀嵌理石拐子紋太師椅上,染著鳳仙花汁的長指甲輕揉眉心。

    宮人跪在一旁, 拿著美人錘輕輕敲著。

    聞得秋月進殿, 皇後聲音輕輕:“……她走了?”

    秋月福身:“是。”

    她自宮人手中接過美人錘,伏身半跪在腳踏上:“娘娘叫奴婢帶的話,奴婢帶到了。”

    皇後未曾睜眼:“她是個聰明人。禦膳房今日送的鮮蝦蹄子膾我吃著不錯, 讓人給長安送去。”

    秋月輕笑:“哪裏還用得著娘娘說,奴婢早讓人送去了,想必這會, 沈夫人也到了蓬萊殿。”

    皇後終抬眼,笑著睨秋月一眼。

    果真是她的心腹丫鬟, 想的和她一樣。

    兩人相視一笑。

    

    秋月輕輕敲著:“說起郡主, 奴婢倒想起一事,昨兒郡主, 陪著我們殿下去了觀德殿。”

    皇後猛地坐直身子:“你說甚麽?”

    她緊張不安,是源於一位母親對孩子最真摯的擔憂,“何時的事,衡兒、衡兒如何了?好端端的, 他怎麽會突然想去那一處?”

    秋月忙攙扶著皇後坐下:“娘娘放寬心, 殿下無事。隻不過是這些年未碰弓箭,不似之前那般嫻熟罷了。”

    她笑笑, “殿下能走出來,娘娘該歡喜才是。且殿下這般坦然,那些滿腦子壞水的瞧見了,定然氣壞。”

    皇後緩緩撫平心緒,揉著眉心輕歎:“倒是我多慮了,衡兒這孩子,本就不需要我操心。”

    秋月輕聲細語:“娘娘是關心則亂,哪裏是多慮。”

    說話間,忽而聽見宮人通傳,說是六皇子讓人送了鹿肉來。

    皇後當即揚起唇角:“快讓他進來。難為這孩子,我不過隨口一說,他真讓人送了來。”

    秋月跟著笑:“六皇子本就是一心向著娘娘的,自然將娘娘放在心上。”

    皇後彎唇:“我倒是忘了,煜兒如今也大了。”

    也差不多可以談婚論嫁了。

    ……

    裴煜的鹿肉,自然也送至蓬萊殿。

    沈鸞身子不爽利,隻讓茯苓和綠萼幾個小丫鬟分著吃。

    她斜倚在天然羅漢床上,頭嗡嗡的,瞧著那鹿肉隻覺得油膩膩。

    “快拿遠了去。”

    沈鸞揉著眉心,“我瞧著眼睛都疼。”

    沈氏坐在漆木圓凳上,端一碗蓮子粥,好說歹說,總算讓沈鸞吃下半碗。

    綠萼捧著沐盆進來,伺候沈鸞淨手,又笑道:“夫人可要吃一點鹿肉,才剛小廚房烤了送來,這會還燙著呢。”

    沈氏拿巾帕捂住唇,笑著拒絕:“我向來不吃這個的,你們吃著便是。”

    綠萼福身,笑言:“皇後娘娘剛也差人送來了鮮蝦蹄子膾,郡主這會多半吃不下。夫人若想嚐嚐,奴婢叫他們端來。”

    ……皇後娘娘。

    沈氏雙眸怔忪片刻,強壓住心底的駭意:“放著吧,留著卿卿晚上吃也好。”

    沈鸞病怏怏臥在羅漢床上,頗為好奇:“今兒是怎麽了,都送了吃食來,偏生我又吃不下。”

    沈氏正正沈鸞身後的青緞靠背引枕:“有人念著你,這還不好?”

    “我要他們作甚,我隻要母親一人足矣。”

    沈鸞摟著沈氏撒嬌,她嘴甜,不過片刻便哄得沈氏心花怒放,摟著沈鸞直喊心肝兒。

    “卿卿就會哄母親,若來年你進了東宮,也隻要母親一人不成?”

    沈鸞鬧了大紅臉:“阿衡是阿衡,母親是母親。”她窩在沈氏懷裏,“卿卿就算嫁了人,也是母親的孩兒。”

    沈鸞自沈氏懷裏抬了頭,興許是適才吃了藥,沈鸞這會掐著手指頭,開始算賬。

    “今年的長壽麵,母親還未曾給我做。”

    沈氏擁著沈鸞:“是母親的不是。若知道卿卿惦記著,母親該早點遞牌子進宮。”

    沈鸞跟著點頭:“若是昨日來了,天也放晴,不叫母親摔了。”

    她仍憂心忡忡,目光往下望,“母親真的無事嗎,可要叫太醫來瞧瞧。”

    連著跪了兩個多時辰,膝蓋青腫得厲害,不可能叫沈鸞看不出。

    沈氏隻得找了借口,說是雪天路滑,不小心摔了,好不容易才將沈鸞糊弄過去。

    不想沈鸞這會又提起這事。

    她忙忙搖頭,急著推卻:“哪裏就這般金貴了,不過是往日在家,不常走動。”

    那膝蓋的傷萬萬不可叫沈鸞看見。

    沈氏彎眼,讓侍女將一個青墨花綾水紅紬裏的包袱抱來,她小心翼翼解開。

    沈鸞好奇湊上前:“這是甚麽?”

    沈氏笑吟吟,拿著虎頭鞋輕捧在手心。

    那包袱裹著十來雙虎頭鞋,還有小孩的衣物,皆是沈氏一針一針做的。

    沈鸞目瞪口呆,隨之而來是愕然和羞赧:“母親怎的、怎的這會就備這些?”

    到底還是小姑娘,沈鸞雙頰泛起紅暈,羞紅了耳尖,隻拿絲帕捂著臉。

    沈氏笑睨她:“小孩長得快,一天一個樣。這衣jsg衫鞋子,得多備些。”

    沈鸞一張臉紅得滴血:“那也不用這麽早就備下,我、我還沒和阿衡……”

    麵紅耳赤,沈鸞支吾著,說不出半個字。

    她又想起沈氏先前送來的畫本,雙頰愈發滾燙。

    沈氏拍拍她手背:“哪裏早,母親還嫌做少了。“

    沈鸞錯愕不已:“母親這些日子在家,都是為的這個?”

    怪道沈氏這段時日總閉門不出。

    沈氏笑著頷首,她垂首斂眸。沈鸞看不見的地方,沈氏唇底泛起幾分苦澀。

    她不過是怕來不及,怕自己等不到沈鸞孩子出世那日,所以才早早備下衣物。

    那虎頭鞋做得實在精致,一雙老虎眼睛栩栩如生,針線講究。

    沈鸞拿在手心把玩,倏然又想起自己那慘不忍睹的女紅,沈鸞悄聲哀歎:“我若是像母親就好了。”

    沈氏本在神遊之中,聞得這話,通身僵住。

    卻聽沈鸞緩緩道,“若有母親這手藝,我的香囊早做好了,何至蹉跎至今日。”

    沈氏不動聲色鬆口氣。

    沈鸞仰起頭,笑眼彎彎:“我小時候,母親也給我做過虎頭鞋嗎?”

    沈氏輕笑:“那是自然,如今那虎頭鞋母親還收著呢。”

    沈鸞:“我生辰是在冬日,母親懷我本就辛苦,還要操勞做這些。”

    十月懷胎,沈鸞想想就怕:“母親,你先前懷我的時候……”她忽的怔住,“母親怎的臉色這般蒼白,是不是身上有哪裏不適?”

    “不、沒……”

    結結巴巴,好半晌,沈氏方將話補全,拉著沈鸞坐下,“不過是前幾日熬夜狠了,這會頭泛暈,過一會就好了,不礙事。卿卿方才說的什麽?”

    沈鸞撇撇嘴:“也沒甚麽,不過是想問母親懷我的時候,是否辛苦罷了。”

    沈氏眉眼低低,不敢直視沈鸞的眼睛:“自然、自然是辛苦的。隻女子都有這一遭……”

    沈氏低著眼,不知道在說誰,“捱過去就好了。”

    ,

    沈鸞的風寒斷斷續續,一連咳嗽半個多月,終漸漸好了。

    年關將至,皇宮處處張燈結彩,蓬萊殿各處石欄上係著玻璃繡燈,簷角下高高懸著七彩琉璃牛角燈。

    金碧輝煌,彩燭相映。

    一眾宮人遍身綾羅綢緞,仙袂翩躚,自遊廊下穿過。

    皇帝今夜在通天閣設宴,攜文武百官及後宮嬪妃,召見天竺使臣。

    晨光微露,沈鸞早早起身,茯苓和綠萼相伴左右,搬來妝匣,伺候沈鸞梳妝。

    茯苓掀開一個汝窯瓷盒,數十支白玉簪花棒並排列著,細拈了一根出來,為沈鸞描眉畫妝,對鏡點朱唇。

    雙麵獸耳三足香爐染著青煙,沈鸞周身懶洋洋的,身子還未痊愈,晨間起來時,還咳嗽兩三聲。

    綠萼端來一碗雪梨銀耳羹:“郡主多少吃一點,潤潤嗓子,仔細今日嗓子疼。”

    說著,仍不放心,又叫人送了香玉丸來,拿香囊裝著,綠萼細細交待:“若是嗓子疼,吃上一顆也可好些。”

    沈鸞忍俊不禁,笑綠萼小題大做。

    綠萼透過銅鏡輕剜沈鸞一眼:“郡主若早點聽奴婢的話,何至於受這半個月的罪。那酒也是能吃著頑的?今日陛下宴請天竺使臣,郡主多少顧著自己,那席上的酒可別亂吃。”

    沈鸞忍不住笑:“你就在我旁邊看著,何至於現在就提醒?”

    綠萼搖搖頭:“奴婢便是念上一路,郡主能記得兩三句,奴婢就該燒高香拜佛了。”

    沈鸞無奈:“哪來這般誇張,我又不曾頑劣。”

    “確實不曾,然郡主嚇壞奴婢的事可還少?別的不說,就是前兩年,郡主和六皇子從宮宴上偷偷跑開,也不知道是哪個宮人亂嚼舌根,說在冰湖上垂釣如何如何有趣,唬得你和六皇子當了真。”

    那年大年三十,沈鸞和裴煜兩人差點掉落冰湖,唬得一眾宮人嚇壞膽子。

    提及往事,沈鸞禁不住笑開:“那是他們說烤魚得冰釣著才好吃,誰知道那湖麵那般薄,敲一下就碎了。”

    綠萼連連搖頭,也幸好裴煜這兩年收了玩心,一心撲在軍營上,否則叫他們懸心的事可不少。

    天色尚早,往常這個點,沈鸞仍酣睡不醒。榻上的湯圓似乎是聽見沈鸞的聲音,緩緩睜開眸子,矜貴自榻上跳下,邁著小碎步,跳至沈鸞懷裏。

    茯苓和綠萼見著都笑:“這貓兒成精了不成?奴婢抱著都不肯依,單就願意郡主一人抱著。”

    沈鸞出口澄清:“湯圓怕生。”

    茯苓挽唇:“算來湯圓也是和三公主有緣,怎的前兒奴婢見著三公主來,湯圓也不肯叫……”

    “在說我什麽?”

    倏然,一人風風火火進來。

    

    裴儀一身紫色緞繡月季花鳥紋宮衣,一頭青絲梳了飛仙髻。

    猩猩氈簾掀開,露出裴儀一張白玉精致小臉。

    沈鸞懷中的湯圓見是她,懶懶打了個哈欠,閉著眼睛愛答不理。

    裴儀瞪圓眼睛:“忘恩負義。”她高高仰著頭,目光一點點在沈鸞臉上逡巡,心下狐疑。

    怎的病了這半個多月,沈鸞雖說是清瘦不少,然臉上看著半點病氣也無,好似比先前還好看了?

    裴儀難以置信摸摸自己臉頰。

    若是自己也感一次風寒,會不會也如沈鸞一般?

    胡思亂想之際,忽聽沈鸞輕聲:“你來做甚麽?”

    依俗例,這個點裴儀該是在坤寧宮請安的。

    裴儀不以為意。

    左右無甚大事,蔣貴妃仍在禁足中,坤寧宮隻其他公宮妃如彩蝶簇擁皇後。人人帶著笑臉,說盡好話。

    裴儀嫌無趣,找了借口,偷偷溜出來。

    偌大的皇宮,她竟無處可去。

    “皇兄忙著接待天竺使臣,二皇兄據說昨夜還在鬥春院歇著,一擲萬金隻為博鬥春院花魁一笑。五弟……”

    裴儀忽的收住聲,和銅鏡中的沈鸞對上視線,她輕哂:“我這個五弟可真是好本事,居然說動父皇讓他前往天壇的祭天大典。”

    往年的祭天大典,隻有皇帝寵信的皇子才被允許參加。二皇子裴冶因不學無術,至今未曾去過。

    裴晏本是最不受待見的皇子,如今卻越過二皇子,得以前往祭天大典。

    蔣貴妃在宮中聞得這消息,連著摔壞好幾個花瓶。

    裴儀捧著臉,幸災樂禍。

    再看沈鸞,卻是興致缺缺。

    她今日起了早,加之又吃了藥,這會已然昏昏欲睡。

    裴儀氣急,聲音卻低下許多:“沈鸞,你有沒有在聽我講話?!”

    沈鸞慢悠悠:“在聽。”

    裴儀氣惱:“那你怎麽不說話?”

    沈鸞實話實說:“對他沒興趣。”

    “那你對甚麽……”裴儀搜腸刮肚,忽而想起什麽,她眼睛一亮。

    “我聽說這回天竺的大公主和二王子也來了,據說他們天竺的公主自帶異香,纖纖楚宮腰。我雖沒見過她,然聽旁人說,但凡見過她的男子,無不為她駐足。”

    裴儀雙手捧頰,對著沈鸞一陣笑,“你還不快換件好看的衣衫,省得叫人比下去。”

    沈鸞麵不改色:“阿衡不是那般膚淺的人。”

    秋眸輕抬,沈鸞一雙笑眼盈盈,“可惜了,若是公主有我這張臉,也斷不會有這種擔憂,公主不回宮換衣衫嗎?”

    “你……”

    挑釁落空,裴儀氣得瞪大眼,“我才不需要換衣衫呢,醜人才需要在衣衫下功夫。”

    轉首瞥一眼沈鸞懷中的湯圓,裴儀輕哼,指桑罵槐,“叫什麽湯圓,該叫白眼狼才是。”

    茯苓和綠萼忍不住彎唇,目送裴儀跺腳離開。

    綠萼笑彎眼:“三公主還是老樣子。”

    這年一過,又該長一歲,然裴儀還是喜歡和沈鸞拌嘴。

    沈鸞輕瞥一眼窗外:“裴儀走了?”

    綠萼笑道:“走了,剛坐上步輦。”

    “綠萼!”沈鸞當即站起身,往暖閣走去,“我新做的衣裙呢,都拿出來,還有我臉上的妝容……”

    沈鸞捧著靶鏡,左右端詳都不滿意:“太素了。”

    茯苓和綠萼齊齊傻眼,無奈,隻得依言照做。

    日落西斜,沈鸞的步輦終於從蓬萊殿起身。

    黃色綾彩寶相花紋宮裙曳地,雲堆翠髻,高高的峨髻上綴有珠翠梳蓖,高貴華麗。

    沈鸞扶著綠萼的手下了步輦,腳上的乳煙緞孔雀線珠芙蓉軟底鞋小巧精致,她緩緩前行。

    在宮門口和裴儀同時撞上。

    對方早換了一身衣衫,遍身綾羅,珠光華貴,頭上的白玉嵌紅珊瑚鎏金銀釵累絲珠釵炫麗奪目。

    沈鸞別過臉:哼,騙子。

    裴儀也別過臉:嗬,騙子。

    行在身後的jsg宮人不約而同彎唇,連連搖頭無奈。

    青石湧成小路,沈鸞和裴儀走在中間,手臂相互碰撞,互不相讓。

    沈鸞扶著珠釵:“綠萼,我怎麽記著,有人說醜人才需要在衣衫上下功夫。”

    裴儀同樣也扶著珠釵:“紫蘇,我怎麽記著,有人曾說過,我皇兄並非膚淺之人,斷不會以貌取人。”

    沈鸞轉首,直盯著裴儀:“女為悅己者容,我不過是為了自己舒心罷了。”

    裴儀也笑:“長安怕是忘了,我也是女子,我也是為了自己舒心罷了。”

    兩人一路走一路鬥嘴,身後跟隨的宮人習以為常,皆緘默不語。

    日落雪消融,樹影參差,忽而卻聽前方傳來一聲笑。

    緊接著是一串嘰裏呱啦的聲音。

    沈鸞和裴儀皆嚇一跳,兩人齊齊往後退。

    定睛細看,卻見花蔭後鑽出一個猴人。

    說是人,其實不過兩尺多高,渾身毛發厚重,蓋住了一張臉。

    剛才那聲音,就是自這猴人口中發出。

    是……天竺語。

    有一人自花蔭後轉出,那人一身白袍,頭發用白紗裹著,單手撫肩,朝沈鸞和裴儀鞠躬。皮膚極白,隻一雙眸子烏黑。

    是天竺的二王子。

    “方才說話的是我的奴仆,嚇到二位殿下,我替他賠不是。”

    話落,又叫那猴人翻譯。

    不想沈鸞搶先一步。

    沈鸞過目不忘,又曾在書上見過天竺語,所以此時無需他人,沈鸞也能交談。

    裴儀怒而瞪大眼,偷偷拽了沈鸞衣袖,她氣呼呼:“你又背著我偷偷念書!”

    少頃,又不甘心,低聲呢喃問沈鸞:“他適才說甚麽?”

    沈鸞麵不改色:“他說我好看。”

    裴儀:“不可能,定是你學藝不精,聽錯了,他定然是誇我好看。”

    話落,又讓紫蘇喚懂天竺語的通事官來。

    翻譯後,方知這猴人實為羌人。

    傳聞羌人天生聰慧,能言善辯,博古通今,是以先前曾遭受過屠殺,人間僅存的羌人不過十個。

    不想今日竟能見到真人。

    裴儀低喃:“原來書上說的,竟是真的。”

    二王子笑著解釋:“安奴亞是我在南海遇見的。”

    可惜他親人皆被斬殺,隻剩他一個。

    ……南海。

    沈鸞忽而來了精神,她還惦記著南海有一藥物,能學人聲。本想問父親的,不想耽誤至如今。

    無需通事官,沈鸞便能和二王子交談。

    裴儀看看沈鸞,又看看二王子。

    忽然心生不好的預感,先前她擔心裴衡膚淺,會為那天竺公主駐足。

    怎的現在成了沈鸞膚淺,竟和那天竺二王子相談甚歡?

    裴儀緊緊拽住沈鸞衣袖:“沈鸞,你還記得我皇兄嗎?”

    沈鸞不解:“這與阿衡有何幹係?”

    話猶未了,她又望向那二王子。

    二王子搖搖頭:“我並未聽過,不過安奴亞肯定知曉。”

    傳聞這世上沒有羌人不知道之事,沈鸞好奇上下凝望:“羌人真的什麽事都知道?”

    二王子笑著頷首:“自然。不僅如此,安奴亞還通曉前世今生。”

    二王子望著沈鸞的眼神帶著探究之意,“他能……望見一人前世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