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作者:糯團子      更新:2023-07-04 21:38      字數:6026
  第三十七章

    光影橫亙。

    殿內燭光點點, 映照在裴晏晦暗不明的一雙眸子中。

    他一步步走近,頎長身影擋住月洞窗透進的所有光亮。

    裴衡瞳孔驟縮。

    他仰頭望著頭頂的裴晏,有一瞬間, 好似又回到了裴晏血洗東宮那一夜。

    漫天的殷紅血珠猶如天將大雪,廝殺聲、尖叫聲、哀嚎聲, 此起彼伏, 絡繹不絕。

    裴衡隻能屈身坐於輪椅上,眼錚錚看著東宮宮人被斬殺。

    看著裴晏居高臨下。

    那雙眸子黑沉晦暗, 他提著劍, 一步步朝裴衡逼近。

    唇角勾起一抹嘲諷。

    彼時的裴晏,也如眼前這般陰翳,似是自陰府前來索命的惡鬼。

    裴衡聽見他自稱“朕”。

    聽見他喚自己“廢太子”。

    ……廢太子。

    就如現在這般。

    那段被幽禁在東宮的噩夢猶如陰霾, 又一次籠罩心間。

    裴衡心口一顫。

    緊攥的手指掐疼掌心。

    他定定望著裴晏,緊繃的麵容稍顯舒展:“五弟真是糊塗了,竟連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也說得出。”

    裴晏不動聲色站直身, 隻眸光睥睨輪椅上的裴衡。

    他輕哂:“皇兄真是好計謀,趕在卿卿生辰前, 將我打發去了晉城。”

    然裴衡千算萬算, 沒想到裴晏動作那般利索,日夜兼程, 在沈鸞生辰前一日趕回京。

    戴在裴衡臉上的溫和良善麵具終被撕碎。

    裴衡言笑晏晏,笑著望向裴晏。廣袖輕拂,素淨手指輕輕在輪椅上敲著,他仰頭望著裴晏。

    “所以, 五弟現在是想找我算賬?”

    朔風凜凜, 廊簷下懸著的簷鈴震得厲害。

    裴晏眸光深沉,他勾唇:“我自然是想……”

    忽而, 裴衡掩唇,連著咳嗽兩三聲。

    他身子本就孱弱,一張臉蒼白如窗外白雪,裴衡雙眉緊皺,似痛苦不堪:“五弟日後還是莫……”

    裴晏麵色如水,他咬牙沉聲:“這裏沒有別人……”

    倏然。

    廊簷下簷鈴響聲清脆,隨之而來的是沈鸞行色匆匆的身影。

    那抹嫣紅鬥篷猶如冬日紅梅,猝不及防闖進殿。

    “——裴晏!”

    猩猩氈紅軟簾,目光所及,卻是裴晏步步緊逼的背影。

    沈鸞怒不可遏,提裙奔至裴衡身側。

    她昂首,一雙琥珀杏眸除了戒備警惕,再無其他。

    “你作甚麽?”

    沈鸞質問連連。

    裴晏未及開口,忽聽輪椅上的裴衡無奈喚了一聲:“卿卿。”

    ……卿卿,卿卿。

    沈鸞的小名。

    前世沈鸞哀求了裴晏多回,他都不肯喚一句,而現如今——

    裴晏低垂眼眸,簌簌睫毛掩著。

    他敢麵不改色戳穿裴衡的身份,然在沈鸞麵前,他卻連半個字都不敢提及。

    那段往事,是裴晏的噩夢,也是沈鸞的噩夢。

    裴衡似是算準了這點,溫和眉眼彎彎:“五弟適才沒作甚麽。”

    他悠悠瞥裴晏一眼,漫不經心啟唇:“不過是想問我婚事備得如何,卿卿莫錯怪了他。”

    沈鸞明擺著不信,隻當裴衡性情良善,替裴晏尋了借口。

    裴衡輕聲細語:“青瓷盤金玉盤取來了嗎?”

    沈鸞目光立刻從裴晏臉上挪開,抱著攢盒行至裴衡身前。

    那杏花酥做得小巧,如核桃一般大小。

    沈鸞雙目熠熠,等著裴衡嚐第一口。

    裴衡抬眉:“你未曾嚐過?”

    沈鸞坦然:“自是沒有的。”她眼睛笑如彎月,“本就是給阿衡做的。”

    話音甫落,又仰頭,眼睛泛著期冀:“如何,好吃嗎?”

    裴衡笑而不語,隻從青玉盤中撿起一塊。

    沈鸞茫然接過,輕咬一口,眼底疑慮漸消,眉宇間隻餘熠熠神采。

    “先前茯苓說我聰慧,我還當她誆我,不想竟是真的。”她低眉,“隻這杏花酥,味道淡了些,若再甜一點就更好了。”

    沈鸞輕聲呢喃。

    裴晏站於下首,聞言,猛地抬起頭。

    他不愛甜,先前宮人做膳食,總會少添半勺蜂蜜。

    沈鸞這習慣,應當是那時留下的。

    那本該是屬於他的……杏花酥。

    案幾上的杏花酥還剩一半,觸手可及。

    身後宮人瞧見,忙自禦膳房取了新鮮的糕點來,放在裴晏身前的案幾上。

    裴衡淡淡看他一眼,語氣稀鬆平常,他唇角掛著淺淺笑意:“這是我適才吩咐禦膳房做的杏花酥,和長安做的……”

    沈鸞偏首,目光直盯裴衡,清清嗓子,提醒。

    裴衡挽唇無奈:“禦膳房做的,雖不及長安,然也不差,五弟可要嚐嚐?”

    太子挑釁顯而易見。

    裴晏躬身抱拳,垂首斂眸:“謝皇兄。”

    書房笑聲不斷。

    隻要在裴衡眼前,沈鸞似有無數話可說。

    她笑盈盈,同裴衡相jsg談甚歡。

    瞅見裴衡案幾上的溫酒,沈鸞好奇,也要討半杯來喝。

    裴衡移開酒盞,不允。

    他今日隻穿一件刺繡盤金廣袖長袍,慵懶矜貴,興許是方才喝了酒,裴衡眸光懶懶。

    長袖一揮,輕而易舉取走沈鸞眼前的酒盞。

    沈鸞氣惱瞪人。

    裴衡笑睨:“瞪我也無用,卿卿莫忘了,前年中秋節,你不過是喝了一口酒,險些走錯我寢殿……”

    沈鸞酒量淺,平日裏又有茯苓和綠萼盯著,斷然不會輕易給她酒。不想那一日裴衡生辰,綠萼錯眼沒看,沈鸞遂偷嚐了半口。

    醉得不省人事不提,還將東宮當作蓬萊殿,茯苓和綠萼好說歹說,沈鸞都不肯走。

    留在殿中服侍的,自然是東宮的宮人,聞言人人抿唇偷笑,顯然是憶起沈鸞那夜的荒唐。

    沈鸞氣急,顧不得禮數規矩:“昨兒是我生辰,我如今大了,再不會了。”

    裴衡笑著搖頭,不將沈鸞的話放心上。

    殿中其樂融融。

    宮中的舊事,裴晏自然未曾聽過。

    他之前,從未被允許赴宴,更不知沈鸞的舊事。

    案幾上的溫酒一杯接著一杯,銀白青銅酒壺很快見了底。

    喉結滾動,裴晏拿眼看沈鸞,耳邊嗡嗡,好似隻能聽見沈鸞的笑聲。

    她笑著央求:“阿衡,我就喝一口,斷不會出事的。”

    阿衡。

    又是阿衡。

    裴晏握拳仰首,酒水滾過喉嚨,一飲而盡。

    那酒本不烈,然劃過喉嚨,卻如刀割一般。

    裴晏狠命擎著酒盞,雙眼迷離朦朧,隻望見沈鸞笑嗔,和裴衡討價還價。

    裴衡不為所動,虛虛朝裴晏望去:“酒多傷身,五弟切莫貪杯。”

    裴晏擎著酒盞,遙遙朝裴衡行禮:“臣弟方才隻是在想,皇兄定親的大雁可曾備下了?”

    黑眸浸染揶揄,裴晏笑得溫和,“臣弟不才,然於騎射上,卻精通一二。皇兄若需要,臣弟可……”

    “——裴晏!”沈鸞厲聲嗬斥。

    自裴衡腳傷後,他再也未碰過弓箭半分。

    皇後怕他見了傷心,勒令所有宮人都不許在裴衡提及騎射相關。

    裴晏如今大剌剌提出,不外乎是在裴衡傷口上撒鹽。

    沈鸞怒目而視:“五皇子醉了。”

    她抬袖,若非此時身在東宮,並非蓬萊殿,她定要將人趕出去。

    “來人,送五皇子回明蕊殿……”

    “卿卿。”

    裴衡揉著眉心,好聲好氣:“五弟隻是吃多了酒,並未有心。”

    他眉眼低低,“且他說的,也並非不是實話。定親本就需要獵得大雁一隻,當作聘禮的。”

    隻可惜他自受傷後,再也未碰過弓箭半分。

    “這有何難?”沈鸞撇撇嘴,笑望向裴衡,“我教阿衡便是。”

    ,

    觀德殿外。

    知曉沈鸞和裴衡今日要來,宮人早早灑掃台階上的積雪,垂手侍立在廊簷下。

    恰逢今日天晴,林間白雪如玉掛,映著日光。

    茯苓和綠萼亦步亦趨,跟在沈鸞身後。

    綠萼憂心忡忡:“這天冷,郡主也不怕凍著了。”

    話猶未了,又盯著沈鸞身上的鳧靨裘看,“這鳧靨裘雖好,隻是到底不擋風,郡主若是……”

    沈鸞雙手捂住耳朵,急急加快腳步往前趕。

    茯苓看一眼綠萼,笑著搖頭:“你再說,郡主都被你氣走了。”

    綠萼無奈:“若是吹著了風,夜裏又該喊頭疼了。”

    話落,又趕忙抬腳追上沈鸞,隻暗暗在心底埋怨裴晏昨日的多言。

    說什麽不好,偏要招惹沈鸞。

    若非秋獮,往日皇子公主練習騎射,皆在觀德殿。

    上回三箭射中靶心,沈鸞隻當自己運道好。

    昨日誇下海口,回宮後惴惴不安一夜。

    擔心自己技不如人,又懊惱自己往日不該疏於練習,叫那裴晏看輕自己。

    翻來覆去半宿,直至夜半三更,終閉眼睡去。

    雪過天霽,日光融融。

    沈鸞手握龍虎弓,箭矢在手,習慣性輕敲弓身。

    風聲鶴唳,觀德殿隻有茯苓和綠萼兩人,不擔心叫他人看了笑話。

    沈鸞屏氣凝神。

    箭矢對準靶心,抬臂拉弓。

    朔風凜冽,箭矢自弓弦上飛速離開,直直穿過疾風。

    隻聽“咻”一聲,最後穩穩當當落在靶心上。

    沈鸞放下龍虎弓,頗有幾分驚奇望向自己雙手。

    不可思議眨眨眼。

    “卿卿的箭術,果真名不虛傳。”

    倏然,宮門傳來一聲笑。

    來福推著裴衡,慢悠悠朝沈鸞走來,打千兒請

    安:“奴才見過郡主。”

    茯苓和綠萼站在沈鸞身後,也朝裴衡福身請安。

    裴衡抬手:“免禮。”

    他今日特意換了月白圓領箭袖,來福躬身,雙手呈上靈寶弓。

    這弓箭還是裴衡未出事那會,皇帝賞給裴衡的。

    沈鸞笑盈盈:“阿衡,我教你!”

    坐於輪椅上,到底比站著辛苦些許。

    沈鸞俯身,回憶自己方才射箭的要領。

    “抬臂拉弓,眼睛不要一直盯著靶心……”

    低著頭,沈鸞輕聲呢喃。

    眼前忽的一陣恍惚,好似很久之前,也有人這般在自己耳邊說過。

    視野漸漸模糊,沈鸞看見觀德殿的綠瓦簷角,看見簷角下係著的鐵馬,亦看見被宮牆切割成好幾塊的天空。

    “抬臂,身子站直……”

    那聲音由遠及近,好似自己在哪聽過。

    沈鸞凝神細聽,卻怎麽也捕捉不到聲音的主人。

    “卿卿。”

    許久未聽見沈鸞的下文,裴衡狐疑轉眸,漂亮的眸子輕望向沈鸞:“可是身子不適,怎的臉色這般凝重?”

    沈鸞驟然回神。

    那道籠於耳邊的聲音終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裴衡一雙溫和仁善的眸子。

    沈鸞搖搖頭,隻道:“是我方才走神了,勞累阿衡掛心。”

    裴衡笑望她一眼:“從小到大,你叫我掛心的還少嗎?也不差這一回了。”

    沈鸞別過臉,不服氣。

    觀德殿隱隱傳來笑聲。

    裴晏立於樹影下,指甲快要掐入掌心肉中。

    宮牆綠瓦,這觀德殿,他以前也沒少踏足。

    彼時長安郡主在騎射上一竅不通,倒是在穿著上下了功夫。一身金百蝶穿花箭袖,手握禦賜的龍骨弓。

    騎射場上黃塵滿天,沈鸞連連咳嗽好幾聲,嗆得她雙眉緊皺。

    然看見裴晏身影時,沈鸞一雙眼睛又再次亮起。

    雙眸熠熠,好似天地萬物隻剩下一個裴晏。

    “阿珩,你教我拉弓好不好?若是你教我,我定好好學!”

    “阿珩,我今日射中靶子了!”

    “阿珩,我何時才能如你這般,箭箭射中靶心?”

    “阿珩,古來婚娶定親,需獵得大雁一隻,阿珩能不能……”

    “咻”的一聲。

    淩厲的箭聲毫不留情刺穿了裴晏所有的回憶。

    他看見沈鸞穿一身海棠紅盤金圓領箭袖,俯身垂首,望向裴衡一雙眸子隻剩旖旎繾綣。

    她弓著身,小心翼翼教裴衡抬臂拉弓。又深怕弓弦鋒利,紮傷裴衡。

    裴晏以前如何教的沈鸞,她如今就怎麽教的裴衡。

    “阿衡,手是放在這一處的。”

    終歸是女子,纖纖素手無意碰到裴衡,沈鸞雙頰飛快泛起紅暈,極快極快縮回手。

    麵露羞赧。

    對上裴衡目光,沈鸞窘迫移開視線,眼睫眨得飛快。

    又怕自己不盡心,偷偷拿眼去瞧裴衡姿勢對錯與否。

    含情脈脈,深情款款。

    猶如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

    裴晏隱在陰影中,忽的痛恨自己眼力極佳。

    ……

    寒冬刺骨,通向觀德殿的台階,今日卻屢屢有人造訪。

    長裙曳地,裴儀披著一身狐狸紗大紅鬥篷,自夾道款步行來。

    裴晏閃身躲開。

    裴儀似有所發覺,忽而抬頭,卻隻見北風驟急,蕭瑟一片。

    眼前無人,隻有她和紫蘇一行宮人的身影。

    “紫蘇。”裴儀駐足,左右張望,一雙柳眉輕輕蹙著,“你剛才……有沒有看見什麽人影?”

    紫蘇仔細攙扶著裴儀,聞言隻是一笑:“這大冬日的,哪來什麽人?”

    目光移至裴儀懷中抱著的異瞳波斯貓,紫蘇戰戰兢兢:“公主,這貓兒要不交給宮人吧,省得抓傷了您。”

    這波斯貓是方才來觀德殿的路上,裴儀在路上偶然瞧見的。

    尋常的野貓,身上都是髒兮兮的,這波斯貓卻幹淨得很,一雙眸子漂亮,竟合了裴儀的眼緣。

    她總覺得這波斯貓的眼睛像極了一人。

    裴儀不肯鬆手:“不必,我抱著便是。”

    紫蘇笑著搖頭:“早知今日還有這樣的緣分,就不該穿這鬥篷。”

    若是平日騎射,定是要換上箭袖的。

    然裴儀是偷偷練的,哪能大張旗鼓叫人知道,故而每次來,都是到了觀德殿方更衣。

    “沈鸞定也是平日偷偷練的,不然她哪有那樣的好箭jsg術。待我練好了,明年秋獮定……”

    聲音戛然而止。

    裴儀目光稍頓,忽而瞪圓眼珠子。

    紅牆綠瓦,觀德殿前站著的,不是沈鸞還能有誰?

    “我就知道。”

    步履匆匆,裴儀踩著金縷鞋,走得急,險些一腳踩空,往前跌去。

    懷中的波斯貓驚得往裴儀懷裏一縮。

    裴儀腳步漸緩,行至沈鸞身前時,方看見旁邊還有一人,福身向裴衡請安。

    而後又憤憤瞪向沈鸞,“我就知道,你的箭術怎麽可能一夜之間長進那麽多。”

    裴儀洋洋得意,“先前我說你偷偷練習你還不承認,這回被我抓住了,我看你怎麽說?”

    沈鸞從容淡定:“嗯。”

    裴儀咬牙盯著人:“……你不解釋?”

    沈鸞莫名其妙:“不。”

    一拳打在棉花上,裴儀怒火更甚:“你……”

    “裴儀。”裴衡緩緩,自沈鸞手中拿過靈寶弓,“長安今日是陪我過來的。”

    裴儀脫口而出:“不可能,皇兄你……”

    話說一半,忽覺自己此言不妥。

    裴儀急急收住聲,隻拿眼狠命瞪著沈鸞。

    沈鸞不以為然:“我來觀德殿是陪阿衡練習弓箭,三公主來這邊,又是為何?”

    觀德殿偏僻,並無宮妃住在附近。

    裴儀絞盡腦汁:“我……”

    餘光瞥見懷中的波斯貓,裴儀像是找到救兵,“路上撿著一隻貓兒,我怕它凍得狠了,就近找了個宮殿禦寒而已。你當我同你一般……”

    裴衡橫眼掃來。

    裴儀當即噤聲,不再多言。

    裴衡輕瞥她懷裏波斯貓:“我記得,靜妃娘娘對貓毛過敏。”

    裴儀頷首:“是。”

    裴衡狐疑:“那你……”

    裴儀別過臉,別扭看向沈鸞:“前日你生辰,我還未給你生辰禮。”

    沈鸞:“靜妃娘娘已送過了。”

    裴儀輕哼:“那是母妃送你的,與我有甚關係?”

    話落,也不管沈鸞願不願意,強行將懷中的波斯貓塞到她懷裏。

    “雖然我不喜歡你,然我若是不送你生辰禮,父皇定會怪罪我。”

    沈鸞彎唇。

    每年生辰,她總能從裴儀口中聽到這番說辭。

    裴儀別別扭扭,轉過視線:“反正我是送了,你若是不喜歡,也不關我的事。”

    那波斯貓乖巧,沈鸞抱在懷中,不吵也不鬧,隻乖乖拿爪子蹭沈鸞。

    通身雪白,一雙眼睛甚是好看。

    再往下,沈鸞忽然頓住視線。

    那波斯貓脖子上,還掛著一物。

    是一串藍海紅珍珠瓔珞。

    這物稀罕,相傳有助眠安神之效,很得宮妃喜歡。

    沈鸞麵露怔忪:“這是……”

    裴儀偏過頭:“本來是送給這貓兒的,既是送給你,那這瓔珞也自然是你的。”

    她斂眸,“我堂堂三公主,不至於連一串瓔珞也要討回。”

    沈鸞笑著接過,沒戳穿。

    裴儀悄悄鬆口氣,又道:“母妃在宮中設宴,說是要謝上回齊府之事。”

    裴儀小心翼翼覷人,“你今夜……可有空?”

    沈鸞眼皮輕眨:“上回藏在我枕下的紅麝香串,不就是你的謝禮?”

    被拆穿,裴儀惱羞成怒:“我的是我的,母妃是母妃的,怎能一樣?”

    沈鸞慢悠悠拖長音調:“……哦。”

    裴儀氣呼呼,漲起腮幫子:“你去不去?”

    沈鸞輕笑:“三公主盛情相邀,我自是要前往的。”

    裴儀輕嗤。

    轉而沒走兩步,又急急轉回,為自己澄清:“母妃請的你,可不是我,我才不給你設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