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當摸到她的臉時,他又垮了下去
作者:阮陵安陽驍      更新:2023-06-30 21:51      字數:2228
  第297章 當摸到她的臉時,他又垮了下去

    阮陵洗了把臉,換好一身男裝,從屋裏走了出來。

    安陽驍今日要帶她去見上回從活死人堆裏救下的四師兄和七師姐。安頓他們兩個的地方,是進京的一處偏僻秘道。這地方,就連方笑也沒聽說過。

    一個小鎮,兩麵為山,一麵為崖,一方為水。從風水上來看,依山靠水是個好位置,但偏偏在小鎮的南邊有處斷崖,於是便有風水大師斷定,此處為斷魂地,不吉。久而久之,這裏便成了被人遺忘之地,便是從此處經過,也會被人嫌棄晦氣。

    “就在裏麵。”安陽驍的腳步停在一個小院門口,低聲說道。

    阮陵雙手緊緊握了拳,飛快地抬頭,忐忑不安地看向了裏麵。院中種著幾株葡萄樹,此時正碧葉盈盈,綴滿拇指大小的青色葡萄。四師兄和七師姐在葡萄架下坐著,拿著石碾碾藥,幾個村民正一臉崇拜的守在一邊,等著取藥。四師兄和七師姐經過救治,身體已然恢複。但剜去的眼睛不會重長出來,毀掉的臉依然布滿疤痕。

    “要我陪你嗎?”安陽驍問道。

    阮陵搖搖頭,深吸了幾口氣,邁進了小院高高的門檻。

    “我們隻有半個時辰時間。”安陽驍跟到了門口,低聲提醒道。

    阮陵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睛紅通通的,抿緊了唇角點了點頭。每次相聚都隻有這麽點時間,什麽時候才能和家人朝夕相伴?!

    “三碗水煎出一碗,睡前服用。”四師兄摸索著,把碾好的藥倒在草紙上,斷骨重接過的手指不如以前靈活,摸了好一會,才給藥包打好了繩結。他把藥遞過去,啞聲道:“先吃三天,再來找我。”

    “謝謝大夫,謝謝大夫。”村民接過藥,感恩戴德地連連鞠躬行禮。

    “不用行禮啦,他又看不見。”七師姐在一邊收下村民遞來的雞蛋,一臉不耐煩地說道:“下回別拿雞蛋了,吃不完。菜沒有嗎?南瓜,紅薯,拿一些過來。”

    “是,是。下回一定拿。”村民趕緊說道,又道了半天謝,捧著藥歡天喜地地走了。

    “七師姐還是這麽……麵惡心善。”阮陵眼眶一紅,忍著淚慢慢地走上前去。

    七師姐雙手猛地一抖,轉頭看向了阮陵,打量了她一番,疑惑地問道:“這位小哥,你方才叫我什麽?”

    “沒叫什麽啊。”阮陵抹了把眼睛,笑了起來:“我來求藥。”

    “我怎麽沒見過你,你不是這村子裏的,你是什麽人?”七師姐站起來,順手摸起了一邊的笤帚,不客氣地說道:“穿得這麽齊整,一定是有錢人吧?滾出去!我這兒不給有錢人看病。”

    “七娘,不要這麽火爆。”四師兄擰擰眉,轉過臉‘看’向了阮陵那邊。他的眼睛深凹了下去,臉上還有一道長長的疤痕,聲音啞了,但仍然溫和。

    阮陵的眼淚又開始掉。

    那一年,她若讓師父把潯墨白趕出師門,後麵的事就不會發生。沒有碎情蠱,沒有安陽鄴……現在的他們還在鬼醫宮裏呆著,看病治人,無憂無慮!

    “你到底在哭什麽?你得了什麽絕症,去別處看啊,在我這兒哭個什麽勁。”七師姐惱火地丟了笤帚,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再哭就滾出去,不哭就滾過來坐下。”

    阮陵又抹了一下眼睛,走過去,坐到了四師兄麵前的小凳上。

    “你為什麽哭啊?生病就治,治好就行。實在治不好,那就好好吃好好玩,沒什麽大不了的。身而為人,殊途同歸,都是要死的。活著的時候開心就好。”四師兄雙手在一邊的木盆裏洗了洗,拿起帕子擦幹了手,伸向了前方。

    阮陵定定地看著他的臉,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日在太監村裏匆匆離別,來不及說話,更來不及看他二人的傷勢,便把他二人送至了此地養傷。今日再見,他雖然身子大好,但眼睛已失,手骨也還未恢複如初,阮陵看在眼裏,心如針紮一般地疼。

    “你是……”四師兄的眉漸漸擰緊,突然出手摁住了阮陵的肩膀,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腫大變形的手指順著她的肩膀一點點地往上摸去,當摸到她的臉時,他緊繃的臉又垮了下去,頹然地鬆開了雙手。

    “你,哪裏不舒服?”他的手回到了她的手腕,溫和地問道:“莫要哭,先告訴我。”

    “我心髒痛。”阮陵埋著頭,小聲說道。

    “別怕,我把把你的脈……”四師兄摸著她的脈搏,片刻後,眉又擰了起來,慢慢地轉過臉看向了她,呆滯了會兒,試探道:“你是……先天不足嗎?”

    “不是。”

    “那是……後來惹的心疾?”

    “也不是。”

    她這顆心比常人跳得要慢,她的體溫比常人要低,一般的大夫隻會覺得她是先天不足,但四師兄拿脈出神入化,病症間細微的不同他都能準確的察覺。

    “那你是……”四師兄不敢說出那個答案,他怕失望。但這種心跳,這種體溫,這種身上的藥香氣,隻有一種人可以辦到。

    移魂之人!

    這些日子他不是沒有幻想過,既然那回在鐵籠中聞到了藥香氣,說不定阮陵還活著,是阮陵悄然把他們安頓在這裏。可是等了這麽久,卻沒有等到阮陵,而身邊生活的人都是普通的村民,沒人知道鬼醫宮,也沒人知道阮陵是誰。所以他又覺得當時是他重傷,糊塗了,才會覺得那是阮陵才有的氣味。

    但現在,這氣味又出現了,就在他麵前!

    “四哥,你在幹什麽?怎麽拉著人家小公子的手不放。”七師姐看過來,不悅地說道:“趕緊給他看了,讓他滾。”

    “小公子?”四師兄的嘴角又垮了幾分,他歎了口氣,收回了手,低聲說道:“從娘胎來,那便是先天之症,此病隻能調,不能斷根。”

    “好。”阮陵擦了擦眼睛,輕輕點頭。她本想相認的,可是又覺得愧疚,說不出口。而且他二人現在生活也算安穩,她不想讓他們兩個再卷進那些血腥之中。

    “你……”四師兄猶豫了一下,又道:“真是打娘胎有的症狀?”

    “四哥你怎麽回事啊?”七師姐忍不住了,放下手裏的碾子,走了過來,一把拉起了阮陵,捏著她的下巴細看:“我看看,是不是娘胎裏帶來的病。”